今夕未央 - 燕歸．前

窗外桃枝，隱帶露珠，兩隻黑燕停在上頭，互相廝磨，啁啾陣陣。

床上少女一身潔白衣裳，臉色慘白得不帶一絲血色，消瘦得叫人憐惜，緊緊閉著眼。胸膛起伏微弱得近乎看不出來。

「小姐……小姐……別這樣啊……」旁邊的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低聲哭泣著，床上少女輕輕睜眼，看向女孩手中的白粥，蔫蔫的搖了搖頭。女孩哭得更兇了。

會給她帶糖果，新衣服的小姐，會保護她免於嫖客騷擾的小姐，會彈琴會笑的小姐……為什麼，為什麼要為了一個『只是玩玩』的人傷成這樣？

外面響起馬車聲。縱然不情願，她還是輕嘆：「小姐，李郎來了。」

「扶我起來，我要梳妝。」

「可……」

「阿月。」

眉筆淡掃過蛾眉，唇輕抿紅棉紙，蒼白近乎透明的臉上搽上胭脂，卻掩飾不住病容，反倒襯得氣色更差了。兩坨嫣紅，像是硬生生在白紙上暈染出來般虛假。

「小容，我回來了。」李逸神情不安，站在門外，桌上已經備了酒菜，估計是在等著他吧。可惜，已經涼了。

慕允容就那般站在屋子中央，一身素衣，安安靜靜地瞧著他。

「小容，我也是不得……」

「呵呵……」少女纖細的指輕輕夾著幾張棉紙，顫抖著唇笑了，將薄紙放到桌上。「粉骨碎身，誓不相舍？口口聲聲……諾言張口便來，做不到的事，為何要答應？請以素縑，著之盟約？笑話！我是青樓女所以承諾也是承諾著玩玩的？是你一口一個諾言……」

少女幾近崩潰，當年她賣藝不賣身，卻偏偏自願委身於……真傻。

「小容，我已考上狀元，抬你進門不便你也知道。何況，父母之命，讓我娶表妹也是沒法子的事，等過了這陣，我再想辦法說服表妹，讓你進門。」

框！一隻琉璃杯落地，灑了一地的酒。少女痛苦的彎下腰，一陣劇咳。

李逸臉色蒼白地後退幾步。

「小姐！」女孩俯身，慌忙替少女順氣。

此時，小廝似乎有甚麼要事，俯耳在李逸身旁說了幾句。「小容，我家裡有要事，先走一步，你……冷靜一下。」

「什麼？你爹娘讓你別來見我這個青樓賤婢嗎？」

李逸愣了愣，神色複雜的看了少女一眼，出去了。

少女得不到回答，淒然一笑，望向雕花窗子外的藍天。很用力很認真地看，彷彿是此生最後一次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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