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鬼師 - 【卷一】第二夜：悲劇-6

　　我反射性地抬頭往上看，立刻察覺有個巨大的黑影在燈橋上頭。

　　但由下往上看是逆光的狀況，所以我根本看不清楚那是什麼東西，加上現場的燈光越閃越快，都快跟夜店那種旋轉炫光燈球有得拚了，只能從輪廓推敲出那大概是人的形體。

　　那個人形定格在上方幾秒之後就迅速閃走，一時間一股不好的預感飛過我的腦海，連我自己都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人已經下意識伸手把站在旁邊的鄭光祺一把扯過來，護住他的同時把他的頭往下壓，另一手則是蓋住我自己的頭部。

　　一瞬間整個舞台的燈爆炸似地亮到最強程度，白光猛烈到就算閉起眼睛也無法阻止光線射穿眼皮。

　　成串的炸裂聲響起，一堆東西像下雨般落到我身上，尖銳且帶著熱度的細碎物體扎得我後頸刺痛無比，沒被衣袖遮到的手臂也遭殃，感覺超不舒服。

　　舞台上方一整排燈具居然全部爆炸了！

　　玻璃的殘骸跟倒垃圾一樣，通通淋到舞台上的所有人身上，搞得現場好多人都在哀號。

　　反應不夠快的傢伙眼睛大概被閃瞎了，也有被比較大塊玻璃屍體直接插得頭破血流的人，血腥程度已經達到需要打馬賽克的等級。

　　我跟鄭光祺這邊落下來的碎片都小很多，不過也因此造成另外一個隱性的傷害。

　　「哇靠！」鄭光祺鑽出我臂彎，第一個反應就是伸手想把黏在身上的碎片撥掉。

　　趕在他幹出蠢事之前，我連忙出聲制止他的動作，「白癡，不要直接用手撥，會劃傷皮膚啦！」

　　「哦……」

　　鄭光祺學我輕輕把衣服拉起來抖動，笨手笨腳地處理著身上的碎片，然後伸手給我看他手臂上黏著一整片的殘骸。

　　「幫我用掉。」

　　「……很會使喚學長嘛！」

　　我翻了幾個白眼，湊過去吹掉那些碎片，不過一方面也覺得很奇怪，因為就算炸裂得再怎麼厲害，怎麼可能會把玻璃搞到快跟沙礫一樣？

　　這種爆炸程度根本不科學啊。

　　「學長，我剛剛好像……」鄭光祺抬頭看了一眼燈橋，現在整個禮堂只剩觀眾席上的燈還活著，舞台這邊全黑了，根本不可能看得清上方的狀況。

　　「嗯，我也看到了。」知道他是要講人影的事情，我只是淡淡地如此應道。

　　戲劇社的人又大呼小叫了起來，這下子連林卻那個先前打死不認劇場幽靈的傢伙都露出畏懼的神情，跟著加入怪力亂神的行列。

　　「難道……難道我們真的做錯什麼，所以惹惱劇場幽靈了？難道這一切事件真的是……」林卻悲傷得煞有其事，看得我有點煩躁。

　　「先生，你有完沒完？」

　　我實在受不了了，伸手扯住林卻的領子，「裝神弄鬼的，你以為在演什麼民間劇場嗎？自己幹的鳥事不要全部推到根本不存在的東西上！去你媽的劇場幽靈，有夠無聊。敢做敢當一點，要不然我真的要讓李芊芊來找你算帳了！」

　　林卻還想狡辯什麼，布幕後頭突然竄出兩個人影。

　　聽說斷手斷腳的男女主角已經忘記要扮演傷勢，一邊跑一邊哭得唏哩嘩啦，把所有社員震驚得風中凌亂，完全跟不上事態發展，而被我抓著的林卻臉色劇變。

　　「慢著……芳妤妳……」

　　「社長！有嗚哦哦哦哦啊啊啊吼吼吼──」

　　黃芳妤衝過來把我推開，用據說骨折的斷手扯著林卻的衣服，口齒不清地嚎叫著。跟在她身後的斷腿男洪克凡更是健步如飛地撲過去，三個人跪在一起鬼吼鬼叫。

　　林卻這時候的害怕看起來是真的而不是作戲，他伸手指了指舞台上方，驚魂未定地開口：「剛才……妳……那個人……」

　　瘋狂地搖著頭，黃芳妤已經泣不成聲。

　　「不不不不不是我啊！」

　　被這一連串變故整得都累了，我也懶得繼續裝好人臉，直接踩著洪克凡聽說骨頭斷掉的腳冷冷問道：「現在又在玩哪招？」

　　這群不停秀智商下限的傢伙，成功把我的耐性燒光了。

　　回我話的是黃芳妤，她摀著臉抽泣道：「對、對不起，這一切都是我們三、三個人在作亂……意外、意外事件其實也、也都是……安排好的……受傷骨折都是裝的嗚嗚嗚……」

　　「這些蠢事我早就知道了，雞雞掰掰的廢話一堆到底想怎樣！」

　　我整個人都不耐煩了起來，拳頭都已經舉起來準備落下，卻突然被人給扯住。

　　回頭看了眼抓著我的鄭光祺，不知道為什麼，他那副緊張又略帶擔憂的神情居然讓我稍微冷靜了點。

　　我努力壓下煩躁，做了個深呼吸後才問道：「然後呢？」

　　「本來是打算趁新聞社的人在場，故意裝成……裝成劇場幽靈出現……可是後來覺得做這些事情真的不太好！我跟小克說好要出來認錯了！然後……」

　　黃芳妤指著舞台的上方，驚慌無比地尖叫：「然後就看到了啊！那個影子！」

　　「真的有鬼啊！」洪克凡哇一聲喊了出來，然後又繼續嚎啕大哭。

　　林卻的臉色一下子刷黑，急切地抓住黃芳妤，「不是說好要上去故意把燈砸破的嗎！剛剛那個影子是妳對吧！」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黃芳妤崩潰了，整個人蜷縮在地上發抖。

　　一時間場面混亂到爆炸，尤其是戲劇社的社員們，一個個都呈現腦筋短路的狀況。

　　先是得知自家社長搞了個這麼幼稚無聊的事情，接著又聽說因為玩鬼玩太大結果引來正牌貨，鬧劇演到最後都快變悲劇了。

　　「學長……」

　　感覺身後一道陰冷怨毒的視線射了過來，我一回頭就看到鄭光祺正用超級陰沉的眼神狠狠瞪著我。

　　「都是你啦！又撞鬼了啊！」

　　「……我才覺得奇怪咧！為什麼你跟著我，就這麼容易碰見靈界的朋友啊！」

　　就在我打算過去掐人的時候，總是在靈異事件中佔有絕大戲份的燈具，不負眾望地二度出現異狀。

　　砰砰砰砰砰！

　　觀眾席的燈一口氣炸掉，整個禮堂驀地陷入一片黑暗。

　　好在兩旁的窗戶還能透進其他大樓的光線，所以還不到目不視物的狀況。

　　知道真的有鬼之後，眾人幾乎都跳轉成崩潰模式，一股腦就往禮堂大門口衝過去，因此迎來本次鬧劇最壯觀的一幕。

　　「咿啊啊啊啊啊啊！」

　　一個巨大的黑影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從禮堂的頂樓急速往下墜落，一路飛過五層樓高的拼接窗戶，然後──

　　趙某人我一個華麗的move，從口袋掏出拿出手機開始攝影，正好把影子砸在門口的那一刻完美記錄下來。

　　就算畫質沒辦法到頂好，但有拍到東西我就很爽啦！

　　和我預料的一樣，事情才不會這麼簡單就結束。

　　摔在門口的影子蠕動了幾下，接著顫顫巍巍地爬了起來……

　　啪嘰。

　　當人影撞上玻璃門的時候，禮堂裡瞬間被尖叫聲充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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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啥？」

　　把我叫去辦公室的李芊芊，拿著手上的稿子往辦公桌一扔，紙上斗大的標題立刻殺進我的視線，不僅用龍飛鳳舞的藝術字體加粗，還用喜氣洋洋的大紅色，醒目指數破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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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戲劇社那邊已經被下了停止活動兩個月的懲戒，而且還要想辦法修好禮堂所有的燈具，根本就不用上成發展了，幹嘛還要寫文宣？」

　　「我是那種沒事找事做的神經病嗎？」

　　搧搧手，我一臉無所謂地應道：「我只是盡靈異部的職責，把禮堂跳樓鬼的事情記錄下來罷了。順手把戲劇社加進去，只是因為他們全社都是證人，可以提高這則校園奇談的可信度，應該會比鬼旅館那篇有趣……唉！誰叫靈異部部長以本社刊物品質優良為己任呢！偉大的他燃燒生命燃燒肝，硬是在截稿日前拚出更有意思的報導，多麼令人動容的情操！」

　　「結果換你去利用人家幫靈異部打廣告啊？做人怎麼可以這麼惡劣呢？」十指交扣撐住下巴，李芊芊笑得一臉曖昧。

　　「不不不，小的這是獻醜了，怎麼比得上女王陛下您的超高造詣呢？」露出假惺惺的笑容，要拿我跟李芊芊比較可是差了一大截呢，人家才沒那麼高等。

　　這妖女從頭到尾幹嘛了？就拿個資料夾爆打我跟鄭光祺、然後壓榨我們去做白工而已，她看不順眼的戲劇社和林社長，在一個禮拜內就被幹倒了，還是倒在地上好幾年都別想爬起來的程度。

　　嘖嘖嘖，真的不要惹女人，尤其還是手握大權，麾下又有一堆走狗幫她幹骯髒事的女人。

　　呸，我怎麼就成了條狗呢？趙東國你還有沒有出息？

　　「啊，對了！好東西就要跟壞朋友一起分享，嘿嘿嘿……」突然想起一件很好笑的事，我拿出手機點選檔案，把螢幕亮給李芊芊看。

　　靜靜地看了影片幾秒，李芊芊爆出了大笑。

　　「這小子，一輩子都別想離開新聞社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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