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年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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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起頭看著窗口的時候，他聽見了快門的聲音，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被偷拍了，但他也已經習慣了。

　　他從來沒有從十六年前的夢境中醒來，所以他看待什麼事情都很寬容。

　　公司附近超商的飯糰他還是吃不習慣，他總會想起她住家附近的傳統飯糰，和她一起吃下的那滋味，過了十五年都還留在唇齒的記憶裡。

　　他低頭看著手錶上的時間，接著回到公司。

　　他任職於一家鞋業，雖說是坐辦公室的，不過也偶爾需要支援樓下店面的工作，比如今天，他也被店長拉出來，站在門口發傳單。

　　中上的容貌與纖長的身材，搭配一張看不出真實年齡的娃娃臉，讓他在樓下的時候，總是能招攬更多的客人。

　　季常歆這個名字聽上去有些女氣，他也興起過想改名的念頭，只是會想起來，那年對自己的名字也不甚滿意的她說：「要是名字能中性一點就好了。」

　　雖然季常歆想不起來她的名字，但其他的一切都記得。

　　他們相識的時候，她正讀國二，飽嚐被霸凌之苦，雖然她總笑著說，不是肢體攻擊就好，帶著傷口回家，就無法騙過父母了。

　　現在的季常歆已經有分辨的能力，知道當時的一切都不對，彷彿一切都在推著年幼的她走往絕路，可是季常歆卻什麼也無法為她做。

　　季常歆搖了搖頭，每年夏天，他總是特別容易想起關於她的事情，現在已經有了保護她的能力，季常歆卻連對方是否還活著都不知道。

　　「季常歆，你又在發呆。」

　　「對不起，我去外面整理出清品。」

　　他向店長道歉後去了店外。

　　啪沙，啪沙，雨忽然開始落下了，季常歆記得她寫的小說裡寫過：「南部的雨是妖冶而狂暴的。」

　　他不由自主望著雨發呆。廣播電台放著最近火紅的歌曲，冷靜地唱著分手的心路歷程，彷彿在暗示他，都第十六年了，可以醒來了，他卻不知道為什麼，緊握著拳頭不肯鬆開。

　　他還記得這條路上，他們一起，她唱著自創的歌曲。

　　他們一起，只有兩年。

　　季常歆又開始恍惚，走往轉角那間速食店，卻忽然被重物撞上。

　　「抱歉，抱歉！我沒注意到這裡有人！」

　　季常歆先看到的是那一袋厚重的書，最後才是那隱約熟悉的面容。

　　「……請問，小姐的名字是？」

　　戴著厚重眼鏡的女人別開頭，飛快地眨著眼，「請、請問是傷到什麼地方了嗎？需要的話，我可賠償……」

　　「沒有。」季常歆蹲下身子替她撿起落在地上的書本，看見一盒剛印好的名片，寫著：「自由作家，李姝雅」。

　　「李小姐，我想跟你說一個故事，你有興趣寫看看嗎？」

　　十五年前的分手。

　　而今到底算不算重逢，季常歆其實不知道。

　　他原本以為，只要她還活著就好了，畢竟十五年前的她時不時就鬧著自殺。

　　「季先生？」

　　「十六年前，我夢見，我是一個女孩子的人格之一，我和她相知相戀，在她十五歲那年分手、離開。」

　　李姝雅全身僵硬，過好一段時間才在筆記型電腦上打下這段話。

　　「李小姐，」看著李姝雅的反應，季常歆微微一笑，朝李姝雅伸手說：「好久不見，我的名字是季常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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