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域行者 - 第二十四章碎片散落一地（二）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比賽的時間甚至還沒過一半……」

眾人躲在陰暗的樹林裡，壓低聲音討論著。

週圍不斷有翔隼的手下來回巡邏，不過一時之間也找不到他們。

「也不能一直躲在這裡……我去引開他們，然後你們再趁機躲進醫院。」

「……」

「……然後呢？」

「就這樣啊？之後就交給你們——」見其他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威廉又嘆了口氣說道：「你們不用感到過意不去……不然還有誰能幫上忙的嗎？」

「我——」

「除了蛋餅女以外。」威廉把安正要舉起的手壓了下去。

「為什麼要排除我啊！」

「妳認真的嗎？不過是被紫髮阿嬤惡補過一小時的菜鳥還是算了吧。」

「太過分了！我要跟月姐姐告狀！」

「去啊。總之就這麼決定了——」

「等等……」雀二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我們是不是忘了拿什麼東西？」

吉川看著眼前的手下在樹林裡找了半天，卻依然找不到半個人，不耐煩的「嘖」了一聲。

「喂，你，就是你。」他示意要其中一個手下過來。

「是的，老大？」

「放火燒了這片樹林，把他們逼出來。」

「咦？可是——」

「這裡不是現實，而且也燒不死人的啦。翔隼老闆那邊我來回報，你去做就對了。」

待手下遠去，吉川拿起無線電。

「好了，現在——」

瞬間突如其來一道槍響，隨後吉川只感覺從手傳來一陣巨大的衝擊——被打落在地的無線電冒著煙，上面還多了一個碩大的彈孔。

而循著槍聲轉頭看去，那灰白短髮以及與之相襯的冷峻臉龐映入眼簾——還有那仍冒著煙的手槍槍管正對著自己。

他就在不遠處，騎著他的機車，與吉川四目相對……隨即開始慢慢向後退。

吉川注意到了這一舉動，出聲呵斥著。

「喂。」

你這傢伙要去哪裡。

可對方卻充耳不聞，居然逕自掉轉車頭，向後駛去。

見此情形，一陣怒火湧上吉川的心頭。

「瀧田雁行——！」

數年前。

在一場葬禮之中，一位穿著得體的中年男子，畢恭畢敬地朝前方鞠了個躬。

隨後他又轉頭對著站在一旁的少年說：「吉川，你知道這是誰的葬禮嗎？」

年少的吉川搖搖頭。

「在這次針對瀧田家的襲擊事件中被犧牲的人們。」

「……為什麼會這樣？」

「外頭有許多人都對瀧田家——對這座城市的主導地位虎視眈眈，所以家族的重要人物都會有護衛貼身保護——而這些人用性命保護了主人，僅此而已。」中年男子停頓了一下。「我記得你已經覺醒魂能了吧？能正常運用嗎？」

「是的，父親。」

此時吉川正目不轉睛的盯著遠處，那個被一群黑衣人包圍保護住的白髮男孩。

瀧田雁行——他在心底默念出對方的名字。

「你要去爭取護衛資格，記住，你離中心越近，我們這種附屬的小分家就能——」

「……好的。」

「怎麼了？」

父親似乎從吉川剛才的語氣中察覺到異樣感。

「他——二少爺的年紀看起來還比我小……」

「所以呢？」

「所以……」

此時，瀧田翔隼忽然朝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吉川本還想說些什麼，隨即又將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父親見狀連忙提醒：「之後無論瀧田家的人說了什麼，作為屬下的我們都要遵從。」

「無論是什麼嗎？」

「對。」

吉川環視週遭，看著這場葬禮。

那群高高在上的人，真的會在乎屬下的性命嗎？

「即便他叫我們去死也是嗎？」

「少爺會叫你去死？噗哈哈哈哈！！」

「吉川，你腦袋撞到吧？哈哈哈！！」

「你們笑屁啊。」

某個深夜時分，三名少年靠著牆聊著天。

笑得最大聲的是標配墨鏡與紅領帶的現任護衛，侍。

嚴格來說應該要稱呼他為前輩，但他似乎毫不在意。

另一個是叫雲逸的傢伙，他沒有什麼特殊身份，但似乎從小就認識瀧田雁行。

「不會發生那種事的。」侍一邊說著，一邊從口袋拿出一包香煙。「別看二少爺整天擺著那張臭臉，實際上他心地很善良，那句話叫什麼來著……面惡心善？」

「是這樣嗎？」

「你怎麼會這麼問？」

「我回想起在葬禮上，少爺第一次與我說話的時候，他當時的眼神……」

「充滿忿恨？」侍逕自點起了煙。

吉川點點頭。

「你們剛接觸這些，會生氣、會忿恨不平那是自然的吧。」侍呼出了一口煙。「這些日子以來，大少爺與二少爺不斷打壓敵對的勢力，雖說也是為了時日不多的老爺子……但最近似乎慢慢變了一個人呢。」

「變了？」

雲逸此時也附和。「雁行——噢，我是說少爺他，慢慢跟過去變得不一樣了。」

「這怎麼說？」

「以前他是奉行力量主義與勝者至上的人吶。」雲逸想了一下。「我也有感覺到，最近他的決策似乎變得……溫和許多。」

「溫和？」吉川笑了出聲。「還真是與他沾不上邊的形容詞。」

「還不清楚為人就先擅自下定論，這樣不行喔。」

「……這又是什麼意思？」

侍沒有解釋吉川的疑問，只是伸出手遞出香煙：「……你們兩個要不要也來一根？」

「再、再三個……不，四個月就好！」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pjowNTRNP

不知名的上班族跪在西仲面前，面有難色。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u4QTSZnw9

「啊？借錢還錢是天經地義吧？」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MlApLl5na

「是、是這樣沒錯，但我懇求再給一點寬限期……」

上班族對著一旁的瀧田雁行以及吉川投去求助的眼神，但他們撇開頭，選擇視而不見。

這不過只是……

多年來不斷實行的，例行事項罷了。

「這就是你們的手法嗎……」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SyvcszZff

「啊？你說什麼？」西仲皺起眉頭。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XGtn9qws5

那個上班族似乎有點失去控制：「專門挑選有經營困難的人，以高利貸的手法借出大筆錢就等到對方還不出錢時，就順理成章奪走剩餘的——」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GF2ifACsU

「無論是要抵押還是什麼什麼內容，當初簽合約的時候就經過你的同意不是嗎？」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Wbxj6IsNx

「這、這是不得已——」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gW3J6iMgD

「而沒有辦法運用這些借來的錢來度過危機，就是你自身的無能所導致的吧？」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UwGZt6vlq

「夠了。」瀧田雁行打斷了西仲說話，並叫一旁的小弟把那個失魂落魄的上班族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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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說二少爺啊，」西仲歎著氣，望向一邊的瀧田雁行。「雖說我是被派來暫時協助您的，但您……您是不是對這些人太好了？才會有這種毫無自知之明的傢伙出現？」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OnXIcRLNm

「不愧是專精債務部門的西仲先生，名不虛傳。」瀧田雁行皺起眉頭。「不過，我一直以來都想問個問題。」

「您請說。」

「我們還有必要繼續這些……手續——」

「高利貸。」西仲出聲指正。

「對，就是那個。我們瀧田家的規模已經到達不需要做那些小手段的地步了吧？」

「您難道在可憐他們嗎？二少爺！」西仲滿意地笑著。「不過這是不可或缺的喔，不僅早已行之有年，而且您還記得嗎？不久前是您支持大當家與金岸校長簽訂援助協議的喔？」

「可那筆開銷也……」

「不只是帳面上的數字，二少爺，您還得把那大批人員的經濟損失也一併算進去啊！還有，我們與週邊勢力的衝突也還沒有停止……」

「所以沒有辦法停止這些壓榨的行為嗎？」

「那當然不能停止！過了那麼多年您現在還不明白這筆巨額資金來源有多重要嗎？」

西仲不斷來回摩擦著雙手，模樣彷彿就像是一隻被金錢吸引的巨大蒼蠅。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StZvs0jSV

「更何況要是這樣我在這裡就沒工作——」

「我不關心你有沒有工作。」瀧田雁行用嚴肅的口吻說道。「告訴我，要是……要是瀧田家少了這筆錢會怎麼樣？」

「那瀧田企業別說掌控這座城市了，可能連正常運營都有問題？二少爺您就別想太多了，這些問題我相信大當家當初在簽訂協議的時候也已經想好了！在如此龐大的開銷之下，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您明白這個道理吧？」

「……」

「這是怎麼回事！」

吉川憤怒地拍著雁行的辦公桌。

「喂，你——」侍本要上前，卻被雁行示意阻止。

他靜靜地看著面前怒目而視的吉川。

「為什麼要放走當年的罪魁禍首！你難道不知道大家為了這個時候等了多久、付出了多少——」

「累了。」

「什麼？」吉川愣住了，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你累了？」

雁行默默點頭。「我累了，大家都累了——在父親病逝的這一刻，瀧田家已經到極限了。」

「極限？你在說什麼？」

「我們還要這樣相互廝殺多久？冤冤相報何時了？」

眼前瀧田家的二少爺，眼睛裡已經沒有當年在葬禮上，那憤怒的火焰。

「我們曾經為了幫死者討回公道，為了那所謂的正義而戰。」

「你要怎麼面對多年來為了鞏固瀧田家的基礎，做出奉獻的那些——」

好一個奉獻啊。

吉川頓時對自己剛才脫口而出的話感到羞恥。

明明就是踩在別人身上，瀧田家才能擁有如此成就。

「說是正義，也不過就是不斷壓榨、併吞別人而已吧？」

大家都知道，只是選擇不說出口。

「事到如今，在彼此相互報仇的輪迴之中，那無意義的正義不過只是純粹的暴力罷了。」

但真的能就這樣放下嗎。

那些被我們利用的人。

那些因為我們事業而倒下的人。

人生已經支離破碎了，如今卻要讓他們白白犧牲？

「我還是不能同意！」吉川咬牙切齒。「怎麼能你說算了就算了！」

「這不光是我、同時也是我父親最後的決定。」

「什——」

瀧田雁行冷靜地繼續說道：「從現實層面來說，瀧田家要援助金岸學院與現界之眼在南極一役之中的損失，現階段比起製造更多紛爭，不如與他們和解——」

「他怎麼能就這樣拋棄過去的夥伴的夙願呢？老爹就算了，我弟弟難道不知道瀧田家能有今日的地位，是踩在多少人的血與肉之上組成的嗎？如今他們還奢求與過去的仇家恢復和平，以此來供應與金岸校長的那個狗屁協議？」

瀧田翔隼坐在辦公椅上，露出戲謔的笑容說著。

而吉川不發一語，只是靜靜地站在對方面前。

當權者彼此爭權奪利，隨之而來的卻只有盲目的復仇。

城市和平的景象之下，不知有多少人深陷泥沼？又已經倒下了多少人？

無論那是透過他人之手，還是經由自己的手。

「怎麼樣，吉川？怎麼能讓你那優秀的魂能就這樣被埋沒？捨棄我那愚蠢的弟弟，過來我這裡吧。」

明知眼前的男人只是裝模作樣。

但唯有讓他上位，才能讓過去的那一切不會白費。

過去那破碎的回憶片段不斷浮現在腦海。

吉川跨上重機，緊緊跟在瀧田雁行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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