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梅爾的吹笛人 - 第三十六章真相

　　雷雲漩渦在架構師協會的頂樓出現。帝辛從中走了出來，俯視著底下來來去去的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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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可悲。這群螻蟻什麼都不知道，卻也沒有必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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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再過不久，他們就會成為喰夢獸的食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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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羅、威廉姆斯與阿特拉斯接連從洞口出現，其後是那口金色大棺，以及被綁在上面，失去意識的文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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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的大太陽令剛從洞穴傳送出來的老人瞇起雙眼。他用手擋住陽光，好趕在風雲變色前將這片景色牢記在腦海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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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如此啊，這就是人體不方便的地方。」一轉頭，威廉姆斯被臉幾乎貼上他的森羅嚇到了。那鏡子般的頭顱映照出老人驚恐的表情，但下一秒又重新恢復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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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過了，森羅。」惱怒使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不，要，突，然，靠，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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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透明的智慧體模仿人類聳肩的動作。「我不知道，但我有一種感覺……你們人類叫這什麼？求知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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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變得越來越像人有什麼好？」帝辛嗤之以鼻，「想成為獵物可以直說，不需要拐彎抹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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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懂。你們全都不懂。」牠惆悵地搖搖頭，狹長的爪指向威廉姆斯。「包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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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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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牠故做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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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你是嗎？沒有『同情』，沒有『罪惡感』，更不會感到『抱歉』。如果不說你是人，我還以為你是像我一樣的怪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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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森羅的冷嘲熱諷，威廉姆斯只是冷冷看著牠，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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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始吧，『計畫』的最後一步。」阿特拉斯低聲嗡鳴。牠已經無法再繼續等待下去，戰意流過牠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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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森羅盯著牠看，「我還想再多研究他們的『情緒』，這麼有趣的生物被我們吃了多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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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辛回頭看了牠一眼，火紅的牛角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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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不是電影中的反派，沒有理由讓架構師有充分的時間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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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緊接著，牠一手刺入胸口，將自己的核心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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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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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瀰漫天際的雷雲不知何時出現在信義區的天頂。詭異的紫電流竄於雲層間的縫隙，雲體如同菌絲朝著四面八方疾速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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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瞥見了地上那一大片不自然的陰影，一位上班族抬起頭，講到一半的電話還握在手中，裡頭的客戶困惑地呼喊他的名字，他卻彷彿什麼都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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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的行人紛紛停下手邊的動作，抬頭仰望逐漸被黑暗吞噬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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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又捨不得讓目光從那千變萬化、百轉弧光的詭異雷雲中移開。一道紫雷劈下，伴隨著奇異的尖叫哭嚎於路中央刻下一道黑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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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該是大自然的雷會發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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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確實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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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群人面鳥喰夢獸不知何時出現在空中。牠們如同蝗災，高速震動的羽翼大聲歌唱著奇異的歌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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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牠們衝破了大樓頂端的帆布看板，在街道上見人就咬，肆意破壞，街道上的交通號誌、車輛與商家招牌沒多久就千瘡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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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路人都只顧著逃竄，想著只要逃離這裡就可以倖免於難，不過他們都沒有意識到一件更可怕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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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烏雲之下，實體與抽象的界線開始逐漸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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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廂型車車隊排成一列縱隊，朝著信義區全速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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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景祥坐在其中一台車的副駕駛座，一邊打電話聯絡其他架構師與國際協會，一邊透過車上的鏡子檢查自己臉上在剛才麵包店一戰被打出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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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妍晴與皇雲坐在中間排的座位，雙手被麻繩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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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的嘴並沒有被塞住，卻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瞪著車前窗外那籠罩在一零一大樓上的瀝黑漩渦狀烏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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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知道我為什麼叫你們不要保護他了吧？」劉景祥掛掉電話後，轉頭對著兩人說。這是劉景祥上車後對他們說的第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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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文宇造成的？」皇雲不敢置信地盯著他，坐在旁邊的妍晴只是輕哼一聲，並不想對此事表達意見，但是她的眼中也流露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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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但是跟他脫不了關係。」微胖的男人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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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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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的可多了。」反正現在也在同一條船上了，劉景祥決定把自己調查後得到的結果全部告訴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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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幾年，架構師協會的紀錄中出現幾件看似不連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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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二十年前，台灣的喰夢獸數量突然暴增，且都集中在幾個固定的區域。幾年後，雖然喰夢獸不再聚集，但是數量並沒有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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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目擊者的證詞，有些沒有智力或是無法發出聲音的低等喰夢獸說出了有意義的句子，這些句子也跟其他案件紀錄中出現的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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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牠們似乎是在尋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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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避免引起恐慌，高層決定隱瞞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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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前，能夠操控重力的智慧體，也就是「墜落的惡夢」阿特拉斯出現在台東，而後被陳威擊敗，不過並未被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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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特拉斯撤退前曾說出「吾等很快就會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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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喰夢獸不會尋仇，牠們只會獵食。因此在牠說出這句不尋常的話後，陳威立刻向協會回報，並表示可能有什麼狀況正在發生，但當時並未受到高層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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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回到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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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峽老街無預警出現災禍級喰夢獸。一般來說協會的儀器能偵測到喰夢獸的行蹤並加以監控，不過這隻怪物就突然出現在那，差點要了整條街遊客的命，幸好剛好路過的龍門之牙可以前往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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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日稍晚，龍門之牙在桃園偏僻地段遭遇智慧體森羅，交戰後對方撤退，並無意間透漏了「計畫」等字眼。這個資訊與之前相同，被以「避免引起恐慌」為理由下令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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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這，劉景祥從後照鏡中看了他們一眼。「好了，這些就是只要有權限，就能在協會找到的情報。接下來，我要說的是我調查出的，『被刻意隱藏起來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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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二十年前，喰夢獸異常聚集時開始，劉景祥研究了每一起事件的資料，並意外從不同的受害者名單之中得出一個相同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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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文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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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吸引喰夢獸的體質」在當時的劉景祥看來就像是天方夜譚，所以並沒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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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喰夢獸不再頻繁出現，「林文宇」這個名字也從名單上消失。奇怪的是，從這時候開始，台灣開始頻繁出現綁架案，一路持續到現在，而被綁架的人從來沒有被找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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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華勒艾琪在大溪擊退來襲的災禍級，這是明面上的紀錄，但她還有某些事情沒有上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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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宇當時也在現場，而她放走了他。經過一段時間的尾隨，她利用他引出智慧體森羅，將其擊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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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兩人間似乎達成某種協議，陳威則協助她將文宇藏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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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景祥發現這件事，卻不清楚華勒艾琪不上報的動機，因此不得不懷疑她與陳威兩人是不是知道這幾起事件之間的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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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他開始動用自己家族的優勢，以保障知情者的安全為報酬，秘密觀察兩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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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勒艾琪似乎知道自己被監視，行蹤變得飄忽不定，陳威則被持續密切追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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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段時間，劉景祥的線人發現陳威會定時向國際協會的代表威廉姆斯回報，但是國際協會卻沒有接獲任何相關的訊息。緊接著，他在台灣協會的眼線在一夜之間全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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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中斷了訊息的傳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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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就發生了遊樂園的襲擊事件，就是你們熟悉的情況。」劉景祥說道，「你們有打電話向任何人求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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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皇雲說接電話的是……啊……」說到這裡，妍晴才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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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威廉姆斯。」皇雲接口，一切水落石出。「那時他說『附近的架構師都出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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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事實是，沒有相關單位接到電話。他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攔截電話。或者說……『熊老大架構師事務所』相關人員的電話。一切都是威廉姆斯在自導自演。我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麼，但我們必須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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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除了我們之外，還有人接到他的電話嗎？」妍晴急忙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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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威殉職前曾經跟他有過好幾次通話紀錄，不過最後的幾通都沒有打通。」接著男人開啟手機的相簿，「說到這裡，我認為你們該看看這個。這是在出事前幾小時拍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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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片中的是一張放在木桌上的紙條。整張照片十分模糊，但還是能看清楚上頭簡單寫下的幾個字：別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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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凌靜瑤所說，這的確是陳威的字跡，不過那時的她卻不知道紙條上的『他』是指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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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妍晴接過手機，仔細看了一下，然後滑到下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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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張照片是躺在床上的陳威。他的身上裝滿了維持身體機能用的管線，看起來就像是陷入沉眠，不過透過病床與牆壁的色調，以及牆上的圖示，妍晴很清楚這是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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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寧之家。負責安置那些架構師來不及拯救的民眾的特殊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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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內迎來一陣沉默。先前劉景祥雖然說得煞有其事，妍晴與皇雲卻沒有全盤接收他的說詞，直到看見這張照片，一切到此刻才顯得這麼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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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威確確實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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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妍晴有點想哭。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讓淚水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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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現在才讓我們看？」她勉強擠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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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見她顫抖的語氣，劉景祥很禮貌地沒有轉頭看她。「她不敢信任別人，直到有人在那朵詭異的烏雲底下發現智慧體與威廉姆斯後，才將照片傳給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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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實話，我很不安。」他接著把埋藏在心裡的話說出口，「我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信任誰。我們每個人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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