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能量清掃者 NES》 - 第一事件_憎：不對等的世界 (8)

「力奇叔叔只是我們學校的雜工。」有人先代力奇解答了。

所有人循聲望去，那是一個看起來有些囂張的少年。他的出現最令紳士意想不到：「凱軒？你怎麼在這裡？」

前幾天帶他過來時，他明明非常嫌棄這裡，甚至說以後不再踏進一步。

「我不過來的話，這些傢伙一輩子也不會知道自己吃的是什麼。」凱軒走近幾步，昂起下巴，眼神盡是鄙夷。

力奇僵在那裡，心臟狂跳不停。

拜託……別說……

「你們每晚吃的日本餐、西餐、糕點啊……」凱軒一手搶過力奇提著的食物盒，再狠狠地摔到地面：「全是我們吃剩的食物！」

——晴天霹靂。

食物灑得一地，孩子們面面相覷，心怡則臉露慍色。

她來到力奇面前，二話不說地甩他一巴。

「你太過分了！」她怒道：「你當孩子們是什麼？！是路邊的流浪動物嗎？！那些食物有多髒、有沒有病菌細菌，你知道嗎？！」

「我們並不需要這種施捨！」她毫不猶豫地下逐客令：「請你立刻離開！以後別再過來！」

他好想說，那些食物都處理過了。他細心地切開被吃過的部分、用湯匙挑走骯髒的部分，他還特地放進微波爐中加熱，順便殺菌，最後裝進乾淨的飯盒中才帶過來給孩子們吃。

無奈的是，他連看心怡一眼的勇氣也沒有。

內心深處，像有什麼東西，正慢慢地碎裂。

「力奇叔叔，你想要逞英雄可以跟我說啊。反正爸爸要資助這家孤兒院，我們可以免費提供食物和金錢，再由力奇叔叔你每天送過來。」凱軒一臉得意：

「這總比你撿我們吃剩的食物來得好。」

力奇說不出話。

麵攤那裡，他經營了這麼久，有錢人只需一個心血來潮建商場便輕易摧毀他所有心血。

孤兒院這裡，他費心了這麼久，終究不及一個有錢的企業家。看看這位企業家，跟他年齡相近，氣質和外貌卻是天淵之別……難怪心怡對他和他的態度也是兩個面。

「為什麼……」力奇低垂著頭，喃喃說道。

眼前這個少年可以肆無忌憚地說著這些無禮的話，他連解釋的資格也沒有。

還有當年那個人對他做過的事……

「為什麼……這世界這麼不公平？」

——啪嗒。

理智斷了。

負能量危險指數直升紅色。

「諾爾，你了解心理術嗎？」隱身中的亞茲無由來地問道。

諾爾雖不明所以，但還是回答了：「沒怎麼研究這個領域。」

亞茲說明：「現在的他已是爆發狀態，在沒淨化他之前我不能離開，否則事態會變得嚴重。」

「你要我讓他徹底爆發？」諾爾說出他未完話。

一聲慘叫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凱軒遭力奇揮打一拳，整個人跌坐在地。力奇扯著他的頭髮，硬將他給拉回上來。

「不要！」當力奇拿起餐刀抵在凱軒喉間時，紳士緊張阻道：「這位先生有話好好說，別傷我的孩子！」

心怡立刻將驚慌的孩子們關進屋內。

力奇雙眼發紅，兇狠責問：「為什麼你們這些有錢人，可以隨意浪費食物！而我們這些窮人，連吃剩飯都被你們恥笑？！」

「為什麼你們這些有錢人，永遠比我們更容易成功？！」

「因為有錢，所以你們可以為所欲為！就算踩著別人的自尊開玩笑、踐踏別人的夢想也沒錯！就因為你們是有錢人！」

好不甘心啊！

「我只想幫助心怡和孩子們！」他激動地質問心怡：「就因為我出的不是錢，理所當然地被你嫌棄嗎？！」

「……不是……力奇先生……你先冷靜……」

心怡試圖緩和他的情緒，反而激怒他。手中柄餐刀割破了凱軒皮膚，那個少年只能嗚嗚低鳴，不敢出聲。

「為什麼不能一樣？都一樣是人啊……」力奇哀哀地說。

「這世上的有錢人全死光……該有多好？！」力奇突換殘忍笑臉：「這樣世界才公平，我也……不至於淪落到被人瞧不起的地步了……」

在場的人聽見他這番話時，無不惶恐。

「要是這世上所有人都一樣，你知道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嗎？」

一道不屑的聲音忽然自旁揚來。

力奇的目光在觸及諾爾冷漠的臉時，立即瞪大雙眼。除了亞茲，所有人的反應都和力奇一樣。

他們不知道諾爾借NES研發的隱身裝置，與亞茲在旁觀望了整個過程。

力奇怒喝：「你閉嘴！像你這種完美的人，根本無法理解我的感受！」

諾爾不禁嗤笑，會說出這種話的人，到底是有多可悲。他對尚處於隱身中的亞茲說：「接著呢？」

「他果然很討厭你。像他這種人，好言相勸已經對他無效。」

諾爾挑眉：「那你想怎麼做？」

亞茲和不知實際情況的力奇同時回答——

「只能用激將法直到他看開為止。」是亞茲給予他的指示。

「你不要對我說道理！」是力奇被他那副高傲姿態惹得惱羞成怒的回應。

諾爾聽見力奇的聲音，各看亞茲和力奇一眼，大概明白了亞茲話中的用意。

於是他攤手，態度裝得漫不經心：「要是所有人都一樣，確實不會有任何鄙視偏見。不過也不再有愛和依賴吧。」

「這個女子沒有對你微笑的必要，這個孤兒院沒有存在的必要，門後那些孩子沒有對你尊敬的必要，反正所有人都一樣了。」

力奇整個腦袋早已充斥著對有錢人的怨恨，諾爾說再多，他半句也聽不進。

「我的人生就是被有錢人害慘的！」力奇怒不可遏，渾身發抖：「要不是當年那些有錢人跑來我家鄉開什麼高級商場……」

他雙眼激紅，聲量接近嘶吼：「要不是那個富二代命令所有麵館抵制封殺我……我今天也不會淪落成這個樣子！」

同樣的，對於他所遭受的事，諾爾也沒有任何感覺。他仰頭輕歎：「對了，大叔你似乎搞錯了一點，一個人優不優秀、成不成功跟他是不是有錢人半點關係也沒有。」

兩人的談話聽起來牛頭不對馬嘴的，亞茲開始有些懷疑自己有沒有拜託錯人了。

「有！」力奇怒道：「有錢人比窮人更容易成功和優秀，要什麼有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是窮人，所以一輩子沒出息，還要被你們所有人看扁！」

他說得激動，手不自覺施力，壓得凱軒幾乎窒息。這一邊的紳士嚇得連叫諾爾別再刺激他了。

諾爾瞥向正閱讀力奇數據的清掃者，推測力奇的狀態還沒到頂點，他只好繼續無趣地說：「所以你想怎麼做？開始獵殺有錢人？當個『有錢人清掃者』？」

力奇被他的話堵得語塞，亞茲則瞥他一下。

「別那麼天真了。就算你真的殺光有錢人，還是改變不了任何事。」諾爾故意斜覷紳士一眼：「反倒是你如果傷害現在挾持著的白癡，以有錢人的邪惡和勢力來說，你下半輩子絕不會有好日子過。」

紳士連忙強調並承諾：「我從沒用財力欺壓任何人！只要力奇先生肯放開凱軒，我絕不會追究這件事！」

原本氣沖沖的力奇，此刻竟有緩和下來的跡象。亞茲使個眼色，諾爾見狀，轉而不耐煩地命令凱軒：「喂，你這個白癡，不想死的話快點道歉。」

凱軒哭喊：「對……對不起力奇叔叔！我錯了！我錯了！」

「錯在哪里？」相對於旁人的緊張，諾爾始終是抱著事不關己的態度。

凱軒哭得一塌糊塗：「嗚嗚……我不該仗著自己是有錢人而看不起普通人……我不該嘲笑孤兒院的人，嗚嗚嗚……我不該羞辱力奇叔叔……」

諾爾打個哈欠，懶洋洋說道：「就算把所有怨氣都轉移到別人那裡，你的命運也不會因此改變。你要是覺得痛苦，想要提前結束自己的人生，沒有人阻止你。反正每個人最後的結局都離不開死亡，不論有錢人還是平凡人。」

這番話宛如利刃直擊力奇死穴。

說完，諾爾忍不住嘖了一聲，又喃喃自語：「所以才說人生是有多無聊。」

『當你在埋怨上天對你不公，卻不願意放下你身為一攤之主的尊嚴，在新環境重新出發。』

力奇內心開始發顫，帶著哭腔輕聲說：「別……別再說了……」

『你嫉妒別人的端正外表，卻不曾想要整理自己。』

這時大家眼中的力奇像是看到什麼驚悚的東西，微睜雙眼，傻傻地自說自話。

力奇拼命壓抑心中的聲音，終究阻止不了那個道出他最不想面對的現實之聲。

『你恨當年那個封殺你的人，然而你沒反省過那個人會這麼做的前因。』

「別再說了……」力奇落下眼淚，哭求道。

『是啊……那時候我空有熱忱，卻忘了收斂自己的囂張氣焰。』

『我抱著這股怨恨活了這麼久，所有美好以及夢想早已磨滅。』

『到頭來，原來是我自己造出這樣一個落魄的人生。』

傷疤硬生生地被扒開，他哭得不能自己。這就跟當年得知麵攤被逼關掉時的心情一樣，好痛，好想大哭。

負能量危險指數下降為藍色。

見時機成熟，亞茲馬上取出白球，由著它飄向力奇的上方。

諾爾親眼見證一團黑色能量自力奇體能釋放出來，再吸入白球內。白球瞬間變成一團充滿暗流的黑暗球體，最後消失於亞茲手心。

一會兒，力奇虛脫跪跌在地，凱軒則哭著跑向紳士，門後的孩子們這才圍上崩潰的大叔。

「……力奇叔叔……我們一點也不難過哦……」

阿善首先說話。

「就算是別人吃剩的食物，我們也不覺得羞恥哦……」另一個小孩說。

「因為院長曾教過我們，不可以浪費食物。所以力奇叔叔是在做好事，不然那些浪費食物的人會有報應的。」一個小女孩天真無邪地說。

紳士和心怡四處張望，早已不見諾爾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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