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能量清掃者 NES》 - 序幕

呢喃在小小浴室裡飄蕩，回音陣陣。

「……為什麼？」

為什麼？

浴盆中坐有一個全身濕透的女孩，長髮貼在蒼白哀傷的臉上，突顯一雙無神的眼睛。

她嘴唇微微顫動，細聲唸著：「為什麼他要這麼對我？」

要這麼對我？

「……我明明這麼愛他啊……」

『為了他，我做過好幾次人流手術，連醫生都勸我不要再傷害自己……』

「我以為他會珍惜我……為什麼……他還是劈腿呢？」

『而且我給過他好多次機會。』

女孩再次抽泣：「……我真心付出這麼多，到頭來什麼也沒有……」

『對啊……工作、家人、朋友都失去了，為他犧牲這麼多，到頭來還是遭背叛。你說，你是不是很失敗呢？』

「為什麼會這樣……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女孩委屈得抱緊自己。

『你錯在太蠢了。一個整天抱著不同女人的男人，你還不醒悟，老是認為自己一定能改變這個男人，成為他最後一個女人。這樣的想法難道不可笑、不愚蠢嗎？』

女孩痛苦地搖頭，試圖否定這樣的自己。

然而腦海中的聲音揮之不去，一直一直強調和提醒她。

『老是搞大你的肚子、老是要你墮胎，這舉動難道不明顯嗎？』

仿佛預知接下來會聽到更殘酷的事實，女孩趕緊捂住雙耳。

『我實在是受不了你這蠢女人。被人當了這麼久的泄欲工具、耍了這麼多年，被拋棄後居然還覺得自己很可憐、很委屈。』

這些話語像是利箭，一支一支毫不留情地射在女孩身上。

『我要是你的話，乾脆……死掉算了。免得活在這世上丟人現眼的……』

伴隨尾音結束的，是無情的嘲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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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風充斥著寬敞的無人露台，冷漠叫囂。

「為什麼？嗚嗚嗚！」

嗚嗚嗚……

露台邊緣站有一個落魄邋遢的中年男子，淩亂頭髮貼在失落的臉上，突顯一雙怨恨的眼睛。

他手握啤酒，大聲宣洩：「為什麽她要離開我？！」

要離開我？

罵完了，中年男子坐在露台邊緣，由著兩腳晾在半空恣意搖晃，自嘲說：「四十多歲才失業，連老婆也跑了。」

『要是我的人生也能像風這麽隨意輕松就好了。』

「就不能在我人生最低潮的時候陪陪我嗎？女人，你非要這麽麼現實嗎？」男子說完，絕望歎氣。

『說起來，在你得意的時候，也給她買不少名牌包包、去不少地方旅行。』

「對啊！總是說我不夠愛她、老是拿其他男人跟我作比較。」男人憤恨地飲盡一罐啤酒再罵道：「結果當我失意的時候，她第一個先跑掉了！她也沒多愛我嘛！」

『感覺真是差勁啊……』

「因為生活，我放棄夢想，乖乖修讀大家認為最能賺錢的科系。畢業後找一份絕對安穩的工作，在二十九歲時成家立室，然後盼著當爸爸。」男人打個酒嗝，搖搖欲墜的身體隨時會摔下去。

『一件事情也沒達成過的人生，真是失敗。』

男人冷冷一笑了。

然後，他仰望那片漆黑的天空，哀哀說道：「你說這樣的我，死掉會不會比較好？」

浴室裡，女孩拿起早已備好的刀子。

她總是沒有勇氣在手腕上劃下一痕。

她總是認為自己跟他存有希望。

她總是把自己幻想成故事裡的悲情女主角。

『要是你血淋淋地躺在浴缸裡，說不定他會後悔當初沒有珍惜你呢。』

女孩此刻的眼神變得空洞：「這樣的話，他就會永遠記得我、愛我吧？」

『試試不就知道了？』

浴室裡不再有半句談話聲，只有水滴聲。

滴滴滴……

在雪白地磚上，綻放一朵朵艷紅的生命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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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台上，中年男子的視線沒有離開夜空，繼續喃喃自語：「黑漆漆的天空，正好跟我的人生一樣啊……」

說完，他不再猶豫地傾前半身，整個人像失控的物體般迅速下墜。

也許是決定放棄這樣的人生、這樣的自己，從男子跳下去的那一刻，他仿佛感到體內所有壓力瞬間被抽空了，整個人當下輕鬆許多。

他閉上眼睛，感受生命結束前的靜謐。

所以他錯過了這一幕——

有個身穿高中制服的少年在無任何支撐物的協助下，憑空浮現在他墜落的方向。

只見少年兩手及時抓住從他身旁滑落的男子，再連人帶著飛回露台。

少年輕盈落地，將已失去意識的中年男子平放在地上。他手中握有一粒黑暗球體，這粒球體只有直徑五公分大小，看起來像是由氣體凝聚而成，表面有無數細細的暗流流動。

這正是該名男子的「負能量聚集體」。

「你又救人了？」一道語氣輕蔑的嗓音從後揚來：「亞茲。」

「亞茲」是同伴們對這個少年的暱稱，他的真實稱號為拉貴爾（Raguel）。因為跟另一個同伴拉斐爾（Raphael）的名字相似，未免混淆而多了亞茲這個昵稱。

同伴的出現，讓他有些意外：「你怎麼會在這裡？」

「正好在這一帶進行任務，順路過來看看你。」少女的語調略透天生的傲然。

少女名叫莎莉夜（Sariel），作哥德蘿莉打扮，一頭烏黑長髮貼在腰間，有著甜美的五官。然而她的性格可沒有外表般可愛。

「你的『任務目標』肯定回歸『生命能源』了。」亞茲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鎖定手上的黑暗球體。

球體漸漸縮小，讓那位中年男子糾結了整年以致寧可放棄生命的負能量，不費一分鐘便徹底消失。

「比起只是淨化目標體內的負能量，直接讓整個人消失不是更有效嗎？」莎莉夜走到他身邊，桃紅小嘴吐著無情話語：「我那個任務目標，直到最後一刻還是認為那個男人愛她。就算她活著，也只會繼續製造負能量。」

她蹲下來端詳昏迷的中年男子：「這樣只會沒完沒了吧？」

以效率來論，她的說法確實沒錯。再以身份來說，她的做法一點也不殘忍。所以亞茲沒有反駁她半句話。

「還有。」莎莉夜側頭斜覷他：「你再不改掉這個壞習慣，是想被『地球總部』點名嗎？」

「我們可是『負能量清掃者』。」說到這裡，莎莉夜語帶嫌惡：「雖然都用天使名字做代號，但那純粹是路西的惡趣味，我們不是真天使。」

亞茲仍舊木無表情，對她的話不予置評。

「算了。」莎莉夜深諳啰嗦再多，亞茲一樣是聽不進耳：「我們回去復命吧。」

少年終於應她了：「嗯。」

「亞茲。」莎莉夜反而流露饑渴表情：「你這個模樣真的好危險，千萬別讓人類看見了。」

亞茲一臉納悶地看著她。

「什麼時候讓姐姐『做那回事』？」莎莉夜說得雙眼發亮。

「不要。」少年果斷搖頭拒絕。

他從褲袋取出一個小型裝置，按下開關後原本平靜的空間自動裂開，露出一道裂縫。兩人隨後一同踏進去，自露台上消失。

另一邊廂，同為負能量清掃者小隊的成員，所碰到的任務目標則相對棘手了。

「發·現·你·了！」清脆男聲含帶笑意，一句開場白正式掀開這場追逐戰。

夜空下，兩抹黑影急速飛竄於後巷。

跑在前頭的是個非人類怪物，長得身形龐大，四肢粗長。巷裡彎彎曲曲且狹窄，放有一堆置物，它仍能隨時切換逃跑方向，一時跑在左邊墻面，下一秒又躍至右邊柱子，動作相當靈活敏捷。

儘管周圍光線微弱，看不見目標的外形，可緊追在後的青年還是將對方的行蹤看得一清二楚，追足十分鐘依舊跟對方保持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

那可是一段令人感到壓迫危險的距離。怪物逃得越來越煩躁，它衝出後巷，盡頭是一處荒廢地。接著「噗滋」一聲，從它脊椎長出一條尾巴，並且朝小巷發射腐蝕液體。

「嗚哇！」青年利落地側身閃開，液體灑落地面，只是無聲無息地蒸發，地面完好無損。

「真慶幸我們不屬於這個空間，否則地球多幾個像你這樣的噬食者，小路西肯定天天頭痛。」

青年拉斐爾（Raphael）踏出暗區，借街燈照亮他的模樣——是個身穿無袖毛衣搭配長袖襯衫的學院風美男子。他蓄著淺色齊肩短髮，後紮起半丸子頭，斜劉海下是一雙深邃的明眸，嘴角則掛著溫和笑意。

話音剛落，好幾發液體迎面飛來，拉斐爾彎起笑眼，抬高長腿瞄準怪物方向迅速划去，一彎淩厲的氣刃輕易地斬斷液體之餘，連帶怪物也分為兩半。

拉斐爾還沒站好，通訊器即響起了。耳畔自動浮現半透明的淺色接聽器，他看了聯繫人的名字後張口就輕浮地說：「怎麼了，小路西？我沒那麼快回去復命。」

通訊器那頭的人交代一些話，拉斐爾聽得微蹙秀眉，質疑道：「小亞茲怎麼去到那種危險區了？是小路西的安排？」

原本平靜的空氣，似乎開始躁動起來。

「……好吧。」收到上頭這樣的指示，拉斐爾再怎麼無可奈何，也只有答應的選擇：「掛了。」

接聽器隨通話結束而消失，拉斐爾不慌不忙地掃視周圍，他已經被一群怪物圍困。

「沒來錯地方，真開心。」

拉斐爾伸個懶腰：「好了，要趕快完成大掃除，才能去找小亞茲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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