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窗外雨依舊

       「欸，欸。阿雪，你知道嗎？」

       「聽說，學校旁邊那片菅芒裡頭，有......」月琴雙手在白色制服前擺動，裝作幽靈一般，說道。

       「有什麼？你快說啦！」雪玉的面色，聲音變得稍微緊張的問。

       「有芒神仔！」月琴拉高聲音，五支手指頭張開說。

       「芒神仔？」

       「對。就是芒神仔，聽說，祂會化作，你心中最思慕的人的模樣，呼喚妳，吸引妳去祂那。」

       「去祂那裏會怎樣？」

       「我不知道？我阿嬤之後就沒說了。」月琴聳了肩，回頭一雙汪汪大眼看著我。

       「蛤。真沒趣。」雪玉嘆了口氣，像是無趣般的嘆息。阿雪裝作完全不在乎的模樣，但其實心底還是很在意。

       「好了啦。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快去學校。」

       早晨，天未完全光，披著藍色薄紗般的霧氣，兩名白色制服的女孩，走在田中小路上，踩著吸滿晨露的泥土，走向學校。

。。。

       在進學校前的校門口，女孩們一致的從嘻笑，轉為嚴肅，工整劃一的"教官早"。我和月琴一同的走著，我前她後。

       「教官早。」我用正式有力的聲音說著。

       「早。」教官用高亢有力的男性聲音回。

       我轉頭看向月琴，就知道不妙。月琴又進入自己的小世界裡，完全沒發現，已經到了校門口。

       「陳月琴！」

       「咦？」

       「教.......官好。」月琴先是嚇到，馬上回神說道。

       「一大早就沒精神。先在旁邊站，十分鐘。」

       我目送月琴，先一步走入校園。但我並沒有直接進入教室，而是先到中庭的木椅上，看著夏日綠意的花草，飛舞的蝴蝶，等著月琴來；月琴是知道我在這的，因為這不是第一次月琴神遊事件的發生了，我們總是約在這裡，再一起進教室。

       中庭花園是如此的靜，如此的美，至腰間高度的翠綠灌木，幾顆不高的樹。而有數隻蝴蝶黑色帶點青班色的紋路，其中一隻吸吮著紅色的花朵，一會，又靜靜地飛向另一朵黃色的花朵，中庭的時間是緩慢的感覺，一切是靜美的景色。

       「阿雪。」一聲，蝴蝶紛飛，一切風景，生動活潑了起來。

       「哇！好多蝴蝶阿！真漂亮。」月琴，開心的走了過來，看著周遭的蝴蝶飛舞。

       「是阿，很漂亮。我們快去教室吧。」

       「恩。」

。。。

       上午前兩堂課是國文，我雖然喜歡國文，不過上午前兩堂，總是大腦尚未清醒，班上同學是迷糊，恍惚的；後兩堂課，是數學與歷史，這我就不太喜歡了，不過家裡要求，成績不能太差，要努力的上課。

       歷史課，肚子的飢餓，提醒著現在靠近中午。我看向左方的座位，月琴正在看著黑板。

       我是期待中午的，因為可以跟月琴一起吃飯，聊天。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鐘聲一響，老師也不打算多留我們。

       「那我們今天就上到這吧。下課。」老師說道。班長聽到以後，隨機也馬上反應。

       「起立。」

       「敬禮。」

       「謝謝老師。」

       大家紛紛拿出自己的便當，四處與熟識的人聚在一塊吃起午飯。我趕緊與月琴坐在一塊。月琴的便當總是一白一色，也就是白飯配上一道菜，有時是一半的香腸；一顆蛋；地瓜葉。我常常會將我的菜分給他，因為我的食量並不大，而且我們正值成長的年紀，應該多些營養，要是長差了，可就壞了那對大眼睛了。

       「妳要吃花椰菜嗎？」我夾著花椰菜說道。

       「好啊。」月琴高興地點頭。

       我將花椰菜放入，月琴裝著一顆蛋的便當之中，月琴都不挑食，不論茄子或是芋頭，來者不拒，哪像我，有茄子時，我都將茄子全給月琴。

。。。

        午休過後是英文課，近花甲的老師帶著濃厚的鄉音講著英文，我專注著聆聽著一字一句，如此專注，是因為英文是我父親最重視的科目。我的父親常常掛在嘴邊的是"英文是未來接軌世界最重要的語言"，英文要是考差一點，就會被罰跪，所以必須努力，我的英文總是在全校的前幾名。

        頃刻間。

        大雨磅礡，窗外傳來，雨滴敲擊木質地板，樹葉，泥土，合奏出一曲交響曲，而夾雜著泥土及草木的芳香氣味，隨後才到。

        聲音之大，蓋住了老師的聲音。因為雨導致我分心，才注意坐在靠門邊的月琴，她一直發呆著看著門外的雨，我想她如此入迷，應該見證了，天色及白雲慢慢轉黑的過程。

        「陳月琴。幫我把門靠上。」老師是似乎覺得外頭太吵了。

        「陳月琴。」老師提高了音量。

        月琴並沒聽見。

        「陳月琴！」老師說的同時，也拿起椅木條，拍了桌子。

        「老師，什麼事？」月琴嚇了一跳，連忙問道。

        「把門靠上，關門後，過來。」老師口氣中有點嚴肅。

        「好......」

        靠上門後，教室裡的雨聲瞬間小了不少，教室內大家眼神，也都轉為注視到月琴身上。

        「對不起......」月琴低頭說道。

        「手伸出來。」老師邊拿著木條說道。

        月琴伸出雙手，掌心向上。老師鞭打了幾下，為了懲罰她上課不專心，不過並沒有打了很用力。也許老師是不忍在早已粗糙的手，再添幾筆傷痕。

        英文課在偶然的插曲，多了點深刻印象。

。。。

        放學，景色比平時更加昏暗，像是用鉛筆輕塗上一層鉛色薄膜，雨依舊滂沱，雨如薄紗，隔絕了景色中的所有；雨聲遮蔽了，許多聲音，也使人與人交談，須更近的距離，才能聽見。

        我和月琴站在一樓穿堂裡躲雨，我這時才發現沒帶雨傘這件事。

        「阿雪。妳也沒帶傘嗎？」月琴在一旁頭略歪地說道。

        「對阿，偏偏選在我沒帶的時候。」

        「要繼續等嗎？」月琴又道。

        我看著外頭的雨勢，看起來短時間不會停了，雖說一陣一陣的，但都不小。

        「我們跑回家吧。」月琴突然說道。便隨之，將白色的鞋子與襪子脫下。

        「咦？為什麼要脫掉鞋子？」

        「因為鞋子很難洗，會臭掉。」月琴又說：「而且，弟弟妹妹還能穿，要好好珍惜。」

        隨後，月琴用布將鞋子包住後，裝入書包。我看到後，也將鞋子脫下，用布包住，放入包中。

        我與月琴，站在門口，看著外頭的雨，因為下雨，門口並未有太多人逗留。月琴看著外頭。

        「預備。」

        「衝阿！」

        我看著月琴光著腳丫，直接往雨中跑了過去。我見狀也立即跟上。一開始腳掌傳來冰冷濕爛的泥土軟爛感，蠻噁心的感覺，不過隨著一步一步的踩踏，逐步適應，不悅轉為一種自由奔跑的喜悅。月琴跑步速度很快，我追不太上，只見她越跑越遠。

        離開校園不遠，便是早上月琴口中的那一片菅芒，早上忙著與月琴聊天並未多注意，那平時習以為常的景色。此時因為早上的怪談，因雨後更加昏暗的景色，增添了許多神秘，也因跑太遠的月琴，所以沒有聊天分心的人。

        在跑經那片菅芒時，我眼神忍不住的往菅芒那邊看去，遠處的菅芒草一如往常，只是烏雲的緣故更加昏暗，雨的緣故更加模糊朦朧，隱約有人影在那邊，一點點模糊的白色，在雨中晃動。我站在雨中不知道凝視了多久。

        「阿雪！」

        「蛤。」我嚇了一跳。

        「抱歉，我跑太快了。」全身溼透的月琴，邊喘邊彎下腰，手扶著膝蓋說道。

        「妳在看什麼？」月琴看向我眼睛注視的方向。

        「沒什麼，只是想到早上妳說的話。」

        「哈哈，別太在意啦。」月琴說道。

        「那些只是我阿嬤說的鬼故事而已。」

        「可是，我有看到白影。」說完，我便指向那片菅芒。

        「咦？」我看向那邊，什麼都沒有，剛剛的白影，不知道跑去哪了？

        「沒有東西阿，是不是你太累了。」

        

        「可能吧？我們快回家吧？」我說道。

        「對了，我們其實可以去學務處，教務處問有沒有雨傘。」我這時才突然想到。

        「對耶！抱歉阿雪，我沒想到害妳淋雨了。」

        「沒關係，淋了都淋了，我也是現在才想起來。」

        之後我們就疾步地，走回家的路上，我與月琴都住在同一個方向，也是鄰居，從小就認識一起玩的朋友。

。。。

        在家門口，我並沒有馬上進去，而是有所猶豫，因為全身濕透，而且又沒穿鞋子，雙腳都是泥濘，一定會被罵的。我雙手合十的保佑，希望家裡沒人在，至少父親別在家就好。

        我拿起鑰匙，轉開家門。門後客廳的燈是亮的，我不想驚擾屋中的人，悄悄地將書包中的鞋子拿出，輕輕的朝外擺好在玄關。

         「阿雪嗎？」媽媽從客廳探出頭來看。

        「對。媽媽。」我回道。

        「妳怎麼全身，淋那麼濕，還兩腳都泥巴。」媽媽言行有點嚴厲的說道。

        「快點把腳洗乾淨，去洗澡，要是被父親看到，妳就知道了。他一定覺得妳又跑去玩了。」

        「好。」我明白對大人說太多，都是白說的，尤其是對父親。小孩並沒有說故事的權力，小孩的行為、品性、課業、未來都是由大人編造的。

        洗完澡後，我便上了二樓，自己的房間裡。先在木書桌上寫作業，窗外雨依舊，聽著雨滴落在屋簷的聲音，涼爽的風伴隨而來，吹散了夏季的炎熱。這種天氣最適合在書桌前，靜靜的寫作業看書。寫的途中會想起，今天在雨中與月琴奔跑的畫面，不免笑了出來。

        窗外已是昏暗，寫完作業的我開始看起【小王子】，看見了裡頭各式的星球，也想進去一起旅行，真希望可以邀請月琴一起遊覽各星球。不久門外烤魚的香氣竄了進來，喚醒了肚子，肚子打了個哈欠，咕嚕咕嚕的提醒著我飢餓。打斷了我看書的興致，我看向時鐘已經六點，媽媽已經煮好了，滿桌的飯菜。不過要等到父親下班，才能開動吃飯。

        七點半了，父親平常還要晚些，飯菜已經冷了。我聽見父親開門的聲音，連忙下樓，與父親問好。

        「父親，您回來了。」打聲招呼後，父親被放下公事包，走往飯廳。我們家吃飯是不能聊天或是看電視的，不過父親想看的新聞節目是七點開始的。所以就有很奇特的現象，我們一家三口坐在餐桌的同一邊，背對著電視，聽著電視主持人播報著各個新聞，而我們安靜吃著飯。

        吃完飯後，我繼續將書看完。看完後帶著意猶未竟的想像，躺在床上。我將【小王子】放入書包，想隔天分享給月琴看，這樣就能有我倆一同探險的感覺。

        入眠前，窗外雨依舊，我闔上眼，期待著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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