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仙魔鬼 - 103

什麼幸福──它是──

什麼雙喜──它是──

柔軟、溫熱、結實的情感，竟能緊密包裹得他逼近窒息──宛如人類唯一足以與它匹敵，名為愛的武器！

拿自以為是的「希望」把它搞得一團糟，還笑得出來！它從一開始就動彈不得，又在他們解脫後被剝離，害它去承擔雙倍的痛苦！

我可是有原形的！

我的存在不需要你這個多事的人類來定義！我不是你！

結晶把房間變成礦坑，空氣瀰漫奇異的甜味，房門變形，晶體尖端竟刺穿金屬，爭先恐後湧到外頭，天花板掉下水泥塊，少溫的防禦被大肆破壞。

房內散落半透明的細碎薄片，在張揚瑰麗的金紅礦物面前閃爍得毫不起眼。

床上的鄭梅好，臉上那抹溫柔慈愛的笑容出現分裂，並逐漸淡去。

少溫龐然而有稜角的冰藍色原形顯示，它覆上床，企圖用剩餘的能力持續遏止晶柱亂竄，隔開鄭梅好與新來的。

也只能撐兩、三分鐘。

它抓住床架，眉頭不皺，盡力撐住。

啪。

喀滋！啪！喀滋！

喀喀──喀滋喀滋！

門口傳來聲響，少溫稍微偏頭，填塞門口的礦物消失在一個深不見底的洞裡。洞移動著，所及之處，礦物瞬間不堪一擊，遭其嚼碎。

──不是，那不是洞，那是吳亥的嘴。

另一個非人類趁隙進來，游到少溫身邊，天仙美貌衝著它，笑靨芬芳，尾巴一甩便將進犯的晶柱粉碎。

是滿麗。少溫瞅著滿麗，那嬌豔欲滴的眼望向鄭梅好，神情一瞬複雜，隨即俯下身啣住他的唇。

它是以精力為食的魔物，自然也能給予精力。

原本站在那邊的鄭炘緯已然面目全非，被新來的反噬，礦物急欲衝破這個「牢籠」，不停傾巢而出，吳亥大嘴撐開，連同金紅驟然啃去一面牆。

結晶碎屑蒙上吳亥的表殼，剎那生根入侵，卻逐漸愈進愈深──反被吸收。

情勢演變成少溫與滿麗一起穩定鄭梅好，吳亥和雙喜正面角力，遠在城市上空的立鵬防止波及他處。

雙喜不斷侵略、吳亥不斷吞噬，將成為拉鋸戰，然而少溫與滿麗跟鄭梅好很難跟隨僵持下去。

驀地，這個空間慢半拍。

大大小小的眼珠堵住礦物所有出路，微小聚集，像灰塵沾了上去，須臾掩蓋礦物的顏色，蠶食鯨吞下，金紅像洩氣皮球減退。

吳亥趁機收割沒沾眼睛的礦物，合作無間。

但它並未解決雙喜這個核心，身為無所不吃的神，要是碰了它，鄭炘緯也會真的被剷除。

必須交給萬目女神處理。

一群眼珠如浪自窗口灌進房間，拼出繁複圖騰，打造一具形體。

了明。

它朝雙喜伸出雙臂，輕輕擁抱雙喜──這個對於人類再常見不過的動作，卻是強制性的回溯。

雙喜劇烈掙扎，礦物試圖刺穿成千上萬眼珠，力求一線生機，但是眼珠反倒一變二，二變四，分裂生殖。

最終也蓋住了它。

甜味不見了，金紅不見了，慢慢地，一根頭髮鑽出眼珠間的縫隙，了明立刻鬆手，少溫的薄冰緊接著裹住回復的鄭炘緯。

而鄭梅好，神情恍惚，像在看它們，又像陷入自己的夢境。

「不要管我……好好活下去……」

這句話到底是誰該跟誰說？剛剛雙喜會失控，想必是得知實情，它們都過來人，心有戚戚焉。

其實從何而來，是否被創造，根本不重要，存在發展意義，但存在不該被定義。

鄭梅好驚人的意志稍微壓過這個世界，所以才能喚來它們、定義它們；但壽命有限，當願望太大，回原形會付出慘痛代價，更何況「改變」？如果一開始只有雙喜陪伴，鄭梅好狀況不至於到此地步，可是它是獨立個體，是負面能量，卻被他當作內心最後的防空洞。

一旦這能量轉化成幸福，而又沒有新的不幸當肥料，那雙喜也將消弭，礦坑不再有寶石，是空蕩的黑暗，鄭梅好絕對無法獨撐。

結果他為了雙喜的存亡，單方面決定剝離。這件事可能是在昏迷時做的，以至於它最後才出現，卻沒料到它變成王悅靜、歐錦翔、鄭炘緯，變得擁有意識與主導權，但沒有形態，變得……

重蹈覆轍，又愈加不幸。

它們總算了解予煙當時的憐憫。正如它們無法再責備鄭梅好愛的利刃。

「滿麗，我先……」了明身形一偏，全部的眼珠頻頻轉動。

「放心。」滿麗迅速回答，因為了明伸手拔出喉嚨、胸口的眼珠，一顆一顆，血流如注。

眼珠變回透明無暇的墜子後，她無力倒下，滿麗一把接住，然後見到一隻瞳中泛螢光綠的眼睛占據窗口。

「來得正好，我們搭車回家了。」少溫撥好鄭梅好的頭髮，深深注視一眼，接著讓立鵬載它們離開。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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