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鐸玫瑰浪漫譚 - 第三十三幕：冰上的比武

姓博蘭的男子沒說話，只是毅然接過了侍從給他的長槍，這表示他接受凱撒的挑戰。

現場一片鴉雀無聲，氣氛肅殺，觀眾們既期待又害怕，並且忍不住把視線投向一具放在競技場旁邊、蓋子打開了的棺材。

在競技場放棺材是馬上比武的慣例，目的有兩個：第一是警告選手比武的危險性，第二是當有人死去時可以立刻使用。

下一秒號角響起，旗幟高舉，兩名選手一夾馬肚，風馳電掣般往前直衝，腳下的冰面被踩出蹄印，凱撒手中的長槍直指博蘭的頭部。

博蘭偏頭閃避，結果槍尖擊中了他的頭盔側面，並且把面甲打掉，觀眾紛紛大聲喝彩。

只見面甲下方是一張橄欖色的英俊臉孔，眼珠漆黑如墨，正是安德烈‧博林。

這下子競技場如同炸開了鍋，氣氛越發熾熱。所謂看戲不嫌事大，眾人都知道亨利、凱撒和安德烈的三角戀，對接下來的發展異常期待。

凱撒拔得頭籌，贏了第一回合，獲得兩分。

安德烈翻身下馬，走到亨利面前行禮，說道：「陛下，很抱歉我沒有事先通知，但是你曾表示，假如我在春天前獻上玫瑰便可回宮，因此我便回來了。」

四周傳來竊笑的聲音，不知道是在嘲笑安德烈還是亨利，亨利臉皮薄，於是無視了安德烈。

第二回合即將展開，凱撒和安德烈在競技場的兩端各就各位，大海和紅酒的信息素各不相讓，非要壓過對方不可。

這兩名Alpha如同南北兩極，可謂彼此的反面。

凱撒擁有能把禮服穿成盔甲的強大氣場，再華美的禮服穿在他身上都會變成盔甲，彷彿他隨時都準備好跨上戰馬，化身對抗異教徒的十字軍血濺沙場。

安德烈則擁有舉重若輕的本事，能夠把沉重的盔甲穿出時尚禮服的風采，無論何時都瀟灑自如，猶如一名為愛而生、情深款款的法國貴公子。

「如果我沒記錯，羅蘭最後死在西班牙，你選錯角色了。」凱撒冷冷地說。

「如果我沒記錯，凱撒大帝是被刺了二十三刀而死，這也不怎麼吉利。」安德烈反唇相稽。

「你竟敢用這種語氣跟國王說話？」凱撒怒道，「你只是一個騎士之子！」

安德烈在心裡暗諷凱撒也不是國王，而是「王夫」和「共治國王」，不過他的出身遠遠及不上凱撒也是事實。

第二回合開始，兩人再度上陣，再次以騎槍一決勝負。

凱撒和安德烈均瞄準了對方的胸口，但在兩人快要交會之際，凱撒的灰馬突然踩穿了冰面，前蹄陷進水裡，粗大的裂縫在冰面往四面八方伸延。

灰馬發出一聲惶恐的嘶叫，觀眾們均倒抽口氣，亨利喊了聲：「凱撒！」

幸好凱撒反應神速，立刻拉緊韁繩穩住馬身，並且一蹬馬刺，讓馬兒一躍而起越過裂縫，安德烈亦立刻策馬遠離。

當他們脫離危險後，冰層發出了劈哩啪啦的可怕聲音，冰面裂到極限，之後塌掉了一大片。

冰上活動存在危險性，樂極生悲時有發生，每年都溺死不少人，凱撒和安德烈能夠逃過一劫實屬幸運。

第二回合因為意外導致無法分出勝負，亨利本想就此喊停比賽，但是凱撒和安德烈堅持重賽。

就在此時，一名侍從突然走向亨利，神情凝重地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亨利頓時臉色一變，離開了看臺。

身為主持人的國王離開後，比武大賽倏然而止，留下了面面相覷的選手和觀眾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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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侍從告訴亨利瑪格麗特太后命危，於是亨利顧不上其他事，火速前往西敏寺修道院。

太后去年感染了汗熱病，雖然最後挺了過來，但是健康狀況從此一落千丈。

原本在格林威治宮主持大局的她，不得不把政事交給旁人來處理，並且搬到氣氛清靜的西敏寺修道院休養生息。

昨晚她吃了一隻小天鵝，之後便感到身體嚴重不適，一直臥床至今。

經醫生診斷，她的生命已經進入倒數階段，甚至活不到明天。

「祖母大人，我來了。」

亨利跪在太后床邊，緊緊握著她樹枝般枯乾的手，雖然房間裡爐火燒得正旺，但仍無法使她的手溫暖起來。

「亨利……」

虛弱的太后看到孫子，本來呆滯的雙眼綻放出一絲神采，滿是皺紋的臉龐揚起了淡淡的笑意。

「孩子，我不行了……」太后氣若游絲地說，「在我死後，把我葬在你祖父埃德蒙身旁……」

亨利點點頭，「我答應妳，祖母大人。」

都鐸王朝的前一個朝代是金雀花王朝。

金雀花王朝的國王愛德華三世有兩個兒子，被封為蘭開斯特公爵和約克公爵。

蘭開斯特的家徽是紅玫瑰，約克是白玫瑰，這兩支同根生的玫瑰為了王位進行了一場長達三十年的戰爭。

瑪格麗特‧博福特是蘭開斯特公爵的後代，她從小就是個特別虔誠的女孩，並且渴望成為一名修女，卻被母親妄顧意願，嫁給了威爾斯貴族埃德蒙‧都鐸。

瑪格麗特嫁給他時才十二歲，而埃德蒙比她年長一倍。雖然貴族普遍比平民早婚，但是十二歲仍被視為過於年幼。

一年後，埃德蒙被敵人俘虜並死於瘟疫，瑪格麗特生下了他的遺腹子。

因為生產時年紀太小，差點造成一屍兩命，雖然最後母子皆存活，但仍對瑪格麗特幼小的身體造成了無可挽救的傷害。

為免其他人走上自己的老路，當日後的瑪格麗特登上太后的寶座，便禁止王族過早結婚，並且寫了一本書，制定了生產時的標準程序。

瑪格麗特性格堅強，雖然命運待她不公，但她沒有怨天尤人，她認為這一切都是天主的旨意，而天主對她有特殊的安排。

雖然她此際受盡屈辱，但是將來必定會獲得凡人無法企及的榮耀。

她把兒子命名為亨利‧都鐸，這是一個注定成為王者的名字，然後終其一生，她都為了讓兒子登上王位而奮鬥。

為了保護獨子，她被迫與他分離，後來更要把他送到法國，而她自己則為了拉攏盟友而多次結婚，在各個勢力之間周旋。

她看準了時機，讓流亡法國的兒子回到威爾斯，並為他集結軍隊和盟友，對抗約克的理查三世。

在博斯沃思原野上，雖然都鐸陣營人數較少，但由於理查三世不得人心，許多約克貴族陣前倒戈，最終亨利‧都鐸擊敗了理查三世，從戰場的泥濘裡撿起了英格蘭王冠。

大戰過後，她讓兒子迎娶約克的伊麗莎白為妻，促使紅白玫瑰合二為一，讓都鐸家族的統治更穩固。

瑪格麗特下的每一步棋都是為了讓兒子登基稱王，讓都鐸王朝千秋萬代。

「你要當心那些王位覬覦者……」太后警告亨利，「斯塔福家、波爾家、內維爾家……他們認為都鐸家族是篡位者，只要時機來到，便會把你拉下王座……你務必先下手為強……」

亨利點頭表示明白。

雖然已經改朝換代多年，但仍有許多地位崇高的古老家族在伺機而動。他們瞧不起暴發戶一般的都鐸家族，表面上對新王朝恭順，暗地裡卻意圖復辟金雀花王朝。

「唉，如果你跟亞瑟一樣是Alpha就好了……」太后發出嘆息，「Omega就是會被人瞧不起……」

亨利心裡一沉，在祖母心中，他終究比不上哥哥亞瑟，不為別的，只因為他是Omega。哪怕她已在彌留之際，仍要提及這件事。

太后是一名女性Beta，或許她曾概嘆自己的性別，如果她生為男人，她便不用仰仗兒子，而是親自去奪取英格蘭王座了。

「亨利，你無論如何都要生下兒子，懂嗎……」太后告誡他，「你去年好不容易生了一個……卻活不過一個季節……你要記取教訓……」

「祖母大人，萬一我……只有女兒呢？」亨利小心翼翼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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