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鐸玫瑰浪漫譚 - 第二十八幕：王子的誕生

「……亨利！亨利！」

亨利在昏迷中聽到一聲聲迫切的呼喚，緩緩睜眼後，看到一張寫滿擔憂的臉龐。

「凱……撒……」

「亨利！你終於醒來了！」

亨利仍然感到虛弱，但是不再渾身滾燙，也不再大汗淋漓，疾病已經離開他了。

亨利隱約覺得自己剛剛結束了一段奇幻的旅程，但是到底去了哪裡、經歷了什麼事，他卻說不上來。

他有種如獲新生的感覺，他相信當自己完全康復後，體魄必定更勝從前。

「寶寶呢……」亨利問起了最讓他牽腸掛肚的孩子，「寶寶還好嗎……」

「寶寶在這裡。」凱撒忙不迭把新生兒遞給他，「很健康，是個……」

「小王子……」亨利看著才剛剪掉臍帶的赤裸嬰兒，激動得流下淚水，「都鐸王朝的繼承人……終於誕生了……」

「恭喜兩位陛下。」波爾夫人由衷地表示，「傳令官正在快馬加鞭前往倫敦，把這個好消息稟告太后。」

「我要穿全白的禮服去教堂……感謝天主賜我兒子……」亨利說，「還要舉行慶典……比武大會……遊船……煙火……」

「統統都可以。」凱撒向他許諾，「聽說倫敦的疫情已經受控了，這場瘟疫來得快去得也快。」

亨利仔細端詳新生兒，只見他的頭頂只有一小撮稀疏的赤褐毛，體形遠比一般初生嬰兒嬌小，皮膚很薄，可看到半透明的眼瞼裡小小的血管。

他不哭也不叫，安靜乖巧地沉睡，像個疲倦的小天使。

「我們叫他什麼好呢？」凱撒問。

「亨利……」亨利微笑著說，「亨利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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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倫敦里士滿宮旁邊的教堂裡，亨利小王子的洗禮儀式正在進行。

沃爾西樞機主教一邊畫十字，一邊唸頌禱文，並且準備把小王子放進金製的受洗池裡。

按照傳統，亨利必須臥床最少三十日，之後還要參加一場淨化儀式，才可如常活動。

但是亨利等不了這麼久，只休息了三天便下床，並且親自參加兒子的洗禮。

瑪格麗特太后雖然一身錚錚鐵骨，但畢竟年歲已高，這次感染汗熱病讓她元氣大傷。

醫生說她已經時日無多，最好多臥床休息，但她堅持要觀看受洗儀式，見證都鐸王朝的繼承人初次進入天主教會。

此刻教堂裡都是英格蘭的王親國戚，只有最重要的貴族才有資格出席儀式，小王子不時發出的哭喊讓嚴肅的場面變得溫馨。

「夫我洗爾以水、俾爾改悔、但後我來者、尤勝於我、即攜其履、我亦弗堪、彼將洗爾以聖神及火焉……」

正當沃爾西唸著佶屈聱牙的拉丁文聖經時，觀眾席裡忽然有人站起來，朗聲用英文把這段經文再唸一次：

「我是用水給你們施洗，叫你們悔改；但那在我以後來的，能力比我更大，我就是給他提鞋子也不配，他要用聖靈與火給你們施洗……」

眾人臉色大變，竟有人膽敢在王家洗禮儀式上用英文唸聖經，這是大逆不道的行為，足以被判叛國罪。

身穿綠白雙色制服、配戴都鐸玫瑰徽章的王宮守衛立刻把那名滋事者逮捕，那是一名平民打扮的中年男子，也不知道是怎麼混進來的。

那名男子被逮捕後仍在不屈不撓地高叫：「教士不需要獨身！煉獄並不存在！這些都沒有聖經依據！」

雖然發生了一段不愉快的插曲，但是儀式仍然順利完成，接著小王子便馬不停蹄地參加下一場慶祝活動。

所有人都為國王、王夫和王子獻上祝福，許願他們健康長壽。

人們湧上倫敦街頭大肆慶祝，他們鳴槍、敲鐘、燃點篝火，暢飲免費的葡萄酒，唱歌跳舞，樂昏了頭。

宮廷裡再度上演話劇，凱撒飾演「忠心騎士」，他有三名同伴，分別是「祝福騎士」、「希望騎士」和「勇敢騎士」，他們要合力保護金色城堡裡的王子。

話劇上演到一半，亨利覺得有點悶，於是忽發奇想，告訴侍女們可以把凱撒和騎士們身上的金飾取下來當紀念品，拿到多少都送她們。

結果不只侍女們去搶，所有人都嘻嘻哈哈地一擁而上，凱撒和騎士們幾乎被剝清光，身上只剩下襯衣和長襪，最後要出動守衛去拯救他們。

大家都玩瘋了、笑瘋了，還有人發了一筆橫財。

快樂的慶典持續了好幾個禮拜，所有人都希望一個強大的男性繼承人，會為英格蘭帶來穩定繁榮、長治久安，不會再有另一場玫瑰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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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冬日清晨，出生僅五十二天的亨利小王子，裹著鑲金邊的綠色天鵝絨襁褓，在巨大的鍍金搖籃裡甜甜地睡著，再也沒有醒來。

王宮裡的侍女都在說國王是哭得那樣撕心裂肺，無論王夫怎樣安慰他都沒有用，之後兩人還爭吵起來，國王推了王夫，但是王夫沒有還手。

「為什麼？為什麼天主要帶走他？」亨利哭著問，「為什麼天主不肯賜我一個繼承人？」

「這是天主的神聖安排，總有一天我們會在天國與他團聚。」凱撒沉聲安慰他，「我們還有瑪麗，她也是你的繼承人。」

「一個女孩怎可能是繼承人？」亨利崩潰地大喊，「我統治的是王國，不是女王國！」

小王子被裝進小小的棺材裡，在里士滿宮的碼頭登船，再順著泰晤士河送到西敏寺大教堂。

他們為他舉行安魂彌撒，教堂外面聚集了一群乞丐，他們都收了錢，負責為小王子的靈魂祈禱。

國王本來不能參加安魂彌撒，因為不能讓人把國王和死亡聯想到一起，但是亨利不顧規定硬是參加了。

直到彌撒結束，眾人陸陸續續離開教堂，他仍然跪在冰冷的石地上不肯走，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我去外面等你。」凱撒低聲說。

失去了孩子，凱撒也悲痛欲絕，但是亨利卻把所有負面情緒發洩在凱撒身上，即使凱撒心理素質再高，也會有扛不住的時候。

「陛下，請節哀。」

托馬士‧博林向亨利致意，順便在他旁邊放下一本聖經，亨利心緒不寧，沒有作出任何回應。

過了一會，亨利隨手拿起那本聖經，翻開放了書籤繩的一頁，那是〈利未記〉，一段經文映入他的眼簾：

「如娶兄弟之妻、是辱兄弟、斯乃穢事、俱必絕嗣。」

這段經文的意思是：如果跟手足的配偶結婚，是侮辱了手足，這是一件污穢的事，兩人必定沒有後代。

亨利想起凱撒在跟自己結婚前，曾經和姊姊伊麗莎白定下婚約，說不定正是因為這樣，他們的兒子才無法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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