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漏銅壺》第二冊真我 - 【二十五】眾裡尋她千百度 25.4

我心急如焚，轉頭放眼遠處的人群，定睛尋找那張白色的臉龐。

論到觀察能力，我自問訓練有素，只要她尚未離開現場，就絕不可能在我的眼簾底下溜掉。

但見萬頭攢動之中，一把烏溜溜的秀髮飄逸而過——

是她。

我起步直追，跟著她的背影，擠進人流裡，直至與她保持到一定的距離。

機會來了，就只待一個方便相認的時刻！

我遂一直尾隨著對方，跟她踏出了摩肩接踵的時裝批發店長廊，回到了空間寬敞的工業中心入口，也就是向她露面的最佳時機。

蚩料，我才準備加快步伐，劉星雨竟也同樣地加快了腳步起來。

難道她知道我在後跟著？

當我還在猜想之時，她遽然一看腕錶，腳步便又再次加快起來，以小跑的速度走到大街去了。

她是在趕時間，似乎有要事去辦。

我不知所措，唯有繼續緊隨在後，就這樣呆呆地與她跑了好一段路，前方的路人漸漸地愈來愈多，我倆難以跑動，只好左閃右插，擠身而行。

忽然，一群少年人從左方的一間便利店步出，興高采烈地互相嬉笑打鬧著，其中一名高大的胖子，剛好擋住了我的去路。

我向左移開，他又跟著來；我踏右邁步，他竟又挪移到我面前。

我沒好氣地說︰「麻煩借過。」

「喂，老友，係你阻住我喎。」胖子俯首來看我，慢條斯理地反駁道。

我懶得跟他浪費唇舌，乾脆伸手按著他的大肚皮，把他推往一旁，再即刻拔步起跑。

大胖子在後呱呱亂叫︰「喂！你是『NPC』[1]來的嗎？連轉彎都不會，死矮仔沒禮貌……」

我快速掃視前端和身邊的行人，卻已不見劉星雨的蹤影，只道擾攘一番過後，又再跟丟了對方，真是該死！

我的心呯然亂跳，生怕就這樣糊裡糊塗的失去了見面的機會。

慌忙之際，我踮起腳尖，放眼遠眺，僥倖瞥見前方人群之後，一輛巴士正在路旁上落乘客，而剛剛走進車廂的那人，正是背負著深藍色背包的劉星雨！

再是怯懦就沒機會了，我索性大喊一聲，直呼其名︰「劉星雨！」

也許她沒有聽到，劉星雨並沒留步。

她要走了。

我心中暗叫不妙，立馬從行人之中不顧一切地衝出，追了上去，想要跟著上車，天殺的，司機在我趕到的一刻剛剛關上了車門。

「咯咯！」我輕敲玻璃車門，請求司機為我開門，司機卻只是呆呆滯滯的瞅了我一眼，冷笑了一下，便換檔扭動軚盤，「隆隆」的開車離去。

吃屎的，多讓一個乘客上車也不肯，真沒良心！

我轉身看了看，自己的日產房車就在後方遠遠地停泊著。

我轉頭再看清楚巴士的編號和車牌︰102號，GH 1804。

「借過借過！」我一面跑動，一面喝令途人，以最快的速度沿路折返，跑回荔枝角港鐵站出口的附近，找到了日產房車。

卻見一張白色的便條夾了在擋風玻璃和雨刮之間。

我白了一眼，抽起違泊告票，塞進口袋，氣沖沖地拉門上車。

今天真是波折重重，難得十年後相見，重聚的一天卻是如此亂七八糟。

我踏盡油門，急起直追，朝著102號的行駛方向飛快疾駛。

當然，巴士的速度沒有房車般快，我亮起指示燈，靈巧地扭動軚盤，交替踏下油門和煞車掣，幾次左右地準確超車佔位，不消一會兒便已追上102號。

「吁……」我鬆了一口氣，起腳減速，靜靜地尾隨巴士。

不知道劉星雨正要前往哪裡呢？

我倆首次的重遇，就是各在巴士的上層之中，當時我們互相都隔著一面玻璃，還未看清彼此的容貌，轉眼便要別離，此時回想起來，也甚覺可惜。

因此，今天不可以再錯過彼此了。

就像剛才徒步跟蹤一樣，我駕駛著車子，跟在劉星雨乘搭的巴士之後，一路上與她一起前進、停站、再出發，漫漫長路，形影不離。

但願他日能夠並肩而行。

我們經過了熙來攘往的深水埗和太子路段，再沿彌敦道直達交通嚴重擠塞的旺角一帶，繼續駛進喧鬧人多的油麻地中心。

街邊太多人與車。彌敦道是九龍油尖旺區的一條中央主要道路，途經的有超過一百條巴士路線，一年四季、朝早晚上總是車水馬龍，風雨不改，繁忙時段最見嚴重，而且是意外常生的交通黑點地帶，稍有事故，堵塞的情況形同癱瘓。

我和102號跟著車流，斷斷續續的，如同蝸牛一般前進。一些不耐煩的司機，在我們後方不住響鞍，只是塞車不是一、兩個人的問題，他們儘管再用力拍打軚盤，響鞍的聲浪再大，也無法令眼前的一片車海消失。

十多分鐘過後，我們才終於逃出彌敦道，左轉來到了加士居道，102號巴士在土地審裁處大閘下的階梯外停站，前後車門同時開啟，乘客逐一上落。

每次抵站，我都有注意下車的乘客，至今還未見到劉星雨的身影。

巴士再度開進，沿路往紅磡方向前駛，接近了香港理工大學的範圍。

理工大學？我想起了一件事情來。

難道？

很快地，102號又再抵站，在理工大學的建設及環境學院門外停車。

兩名婦人從中步出，緊接在後的人，正是劉星雨。

她單肩負著背包，低頭默默地走下學院大樓的梯級，正步入理工大學校園。

我知道她要去哪裡了。

阿祈說過，劉星雨曾向她發出訊息，為她歌舞劇演出給予鼓勵，沒記錯的話，今晚便是歌舞劇上演的日子，地點就在理工大學。

阿祈，再次感謝你。

[1] 「NPC」︰Non-Player Character，指電子遊戲中不屬於玩家操控的角色人物，常見於角色扮演類型遊戲，會按照程式編訂的各種指令，為遊戲擔任不同的身分推動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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