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王 - 梅林*湖中仙女／Lass（少女與情人）02

卡美洛的日子風光明媚。全城幾位盛名遠播的角色各自以瘋癲迥異的方式為其增添風貌。

可靠長者梅林、是捉摸不定的鬼臉巫師。他如老人般白鬍垂地羸弱消瘦，卻又瞬間長成年少輕佻開朗咯咯。

他陣風般穿梭市集攤販。奔馬似守護卡美洛毫不鬆懈。偶爾途經鄰國的貴族也命令馬車停駛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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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這位英雄會站在黃昏的路邊用大火焚燒過的的眼窟凝望遠方。破爛的長袍鑲滿藍星，襤褸得像囚犯，卻抵擋不住印上後背的崇拜推擠。

孩童的追逐壓得他一身佝僂。他們揪他的鬍子、騎他的驢背。撓他變幻得枯萎發皺的臉。爭相奪取他的慈愛、風度甚至錢幣。

農忙結束後的白日尾聲，男主人爭相邀請他到家裡晚餐。桌上備好填塞香料的脆烤火雞、一桶桶精心釀造的鳶紫色葡萄酒供他品嘗。他並曾在幾次醉語中興致勃勃預言自己將為成就一場偉大愛戀而睡入時光樹洞的祕密夾縫永不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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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直到去年秋天，亞瑟再遲鈍也發現：他的老師再也捏不回從前的表情、再也掘不出過往的詼諧風趣。

他的睿智遭到洗劫般俘掠殆盡。兩窟眼中充塞的星空燒盡了柴火。

他忽而大笑忽而沉默，養成在雛菊色的黃昏裡長吁短歎的習慣。向他請教國政的年輕君王不得已只能緊緊跟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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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陪他來回走了今天第二十八趟圓形廣場後，亞瑟費盡掙扎總算開口。

「老師，你認為、剛特爵爺的提議可行嗎？」

「我以為、蠢蛋沒有進言的義務。」

梅林仰頭為自己的低劣幽默笑得幾乎斷氣，卻又硬生生噎住喉嚨，往水井邊踱去。他的學生別無選擇快步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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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瑟不經意抬頭，發現如同過去七個月一樣的燦爛夕陽依舊停滯不前。

他猜想卡美洛的居民不會感受到任何異狀。他們只會重複確認未完的工作，或隔著窗戶圍牆和鄰居打打交道，卻沒有意識到絲毫傍晚變得漫長的跡象。

魔法師的一點情緒都足以操控晝夜。他任意拿捏四季長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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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陪著梅林在街道間徘徊走動，經過一群抱起稻草往推車上堆的僕役。等梅林再次開口後，他的嗓音略顯低沉憂傷。

「你認為魔法是什麼？亞瑟。」

他用冬季田鼠貪望整座穀倉的渴仰目光望進亞瑟眼裡，像要求豐藏那樣向他索討一個真誠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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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樣一個看似簡單的問題輕而易舉引發年輕君王的困窘。

他或許英明勇敢兼仁慈果斷。或許堅強高尚甚至無畏專一。

但他也只是人。

僅僅是一位君王。

他哪會什麼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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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漸、他驚訝發現魔法師眼窟中的瞳焰熊熊壯大。那個世界裡的篝火鋒芒灼燙凶猛。火舌飛舞、黑炭爛盡後呈現的猩紅原色。

倉卒中他恍然想起登基那天暮色輝煌中的惡意狎弄。靈光湧現後趕緊回答。

「──呃、魔法不就是──一點這個──加一點那個──鮮花和癩蛤蟆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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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梅林根本沒在聽（恰好體現他不經意流露的目中無人）。他揮手便截斷年輕君王的費力辯言。亞瑟的舌頭於是硬生生僵住，再也動彈不得。

「……是她。」

梅林用細不可聞的耳語目送最後一塊金燦重墜荒野（看來是總算放手讓晝夜的秩序回歸了）。亞瑟至此終於醒悟：只要他願意，整座不列顛穹空就可以只是一抹永恆的昏黃、任他排列。他敢以他最偉大的魔法恣意妄為。

梅林隨手讓水井流吐噴泉和金幣，貧窮的孩子歡呼著一擁而上。他自己卻就這麼沉默望進井底，直到亞瑟用艱難的肢體語言請求他解除縛綑舌頭的魔法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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