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民第一部乙未篇 - 第十七章戰前會議（1）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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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14到28日這段期間，義軍的游擊戰在桃竹各地風起雲湧造成日軍不小的傷害，大大的阻礙了日軍南下的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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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白川宮親王的近衛師團為了順利接收台灣，以第二旅山根信成少將組成混合支隊分三路南下，進行無差別掃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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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白話點就是軍民不分一律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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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支隊伍的主力到達新竹地區後在十八尖山與敢字營展開激戰，最後敢字營只剩兩百多人生還，撤退至樹杞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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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濫殺的影響，原先與義軍同仇敵愾的一般民眾也開始害怕遭到日軍報復而停止援助義軍，更有甚者直接向日軍的偵查隊通風報信，造成吳湯興和徐驤等人的義軍失去先機，轉為被動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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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位義軍首領協商後，決定停止游擊戰術，將戰況回報給苗栗本營後暫且退回竹塹城附近待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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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舉似乎惹的負責民主國北部防務指揮的台灣知府黎景嵩頗有微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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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景嵩認為此時各地捷報頻傳，若再加把勁定能將日軍趕回台北，甚至讓他們退回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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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竹苗各地的義軍在七月5日接到命令，要求各統領前往苗栗商討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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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祖和憶堂於6日正午到達，此時廳內出席的各部統領人數應該是抗日至今最多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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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湯興、徐驤之外，還有傅德興、黃景獄、陳澄波、鍾石妹、徐泰新等各將皆出席此次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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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唯獨不見新楚軍統領楊載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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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正位的黎景嵩仔細打量著諸將，其眼神感覺像在菜市場挑豬肉似的，讓憶堂想起在竹塹城裡的茶館與王國瑞第一次見面時情景，著實讓人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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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都到齊後，黎景嵩清了清喉嚨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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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統領辛苦了，先前游擊戰術打得日倭是四處竄逃，此功日後定會上報朝廷，論功行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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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憶堂心想：怪了，你黎景嵩現在到底是清朝還是民主國的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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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日倭南進受阻，損失甚巨。景嵩認為應一鼓作氣趁勝追擊收復竹塹城，不知諸位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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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一片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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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都知道，先前的游擊戰只能說是以人命換來日軍緩進的慘勝。尤其是遭遇日軍主力的敢字營現況更是狼狽，卻被誇大成屢戰屢勝，現甚至還要反攻竹塹城，人人皆面有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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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仍須從長計議，請知府大人三思。」吳湯興率先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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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軍各部損失慘重，且訓練裝備皆不如日倭，根本無力反攻竹塹城，應該等待台南的黑旗軍北上馳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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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黑旗軍」三個字，原先和善迎人的黎景嵩臉上笑容瞬間消失，兩頰肥肉垮下雙眼瞇成一線斜眼瞪著吳湯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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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紹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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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制敵機先。此刻日寇受挫元氣大傷，我軍正應該率先搶下竹塹城，若是待黑旗軍北上，恐怕貽誤軍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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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那段說白點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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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不吃下竹塹城，等等黑旗軍上來打下了，功勞就要整碗被人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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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聽完搖搖頭，心內暗自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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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都已經被打到這種地步了，還是有這種官僚成天只想到內鬥和爭功，滿清才會如此一蹶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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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景嵩接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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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苗栗知縣李烇前些日子接獲密告，說是近日義軍大捷皆為徐驤之功，吳統領冒名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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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李烇前些日子與我因糧餉之事齟齬，此事分明是誣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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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湯興憤怒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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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義軍皆奮勇抗敵，各地大捷乃將士用命之血淚成果。吳統領行事光明磊落，絕無冒名邀功之事，還望知府大人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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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驤也出來緩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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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文治軍嚴明，義軍皆驍勇善戰，這事本府當然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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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人言可畏。倘若此時統領怯戰，豈不落人口實。但如能一舉收復竹塹城，立下如此大功李烇那我也好說，你說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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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湯興聽完便沈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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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黎大人和劉軍門不合的傳聞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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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祖在憶堂耳邊輕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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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知府黎景嵩向來瞧不起黑旗軍的劉永福，曾經數次在公開場合批劉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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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軍門是戰將，非大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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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劉永福決定先佈防台南時，黎景嵩更是恨的牙癢癢，認為劉甘願偏安做縮頭烏龜讓黎景嵩一人在北部當炮灰，於是兩人嫌隙就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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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近來隨著北部頻傳捷報，黎景嵩的尾巴也越翹越高，甚至一度拒絕了劉永福的援軍想獨攬軍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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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場這種地方真的是黑暗呀，仕途遠比士兵們的生命來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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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看著黎景嵩這頭老狐狸心裡替死去的弟兄感到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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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既然諸位都同意，有請此次主將李惟義李統領來說明各軍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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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是楊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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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內眾人竊竊私語，陣前換將勢必會讓軍心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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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大人舊疾復發，此次由李某暫代，望各部齊心，收復竹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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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惟義自信滿滿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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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李惟義活在憶堂那個年代應該餓不死，是個通告咖、名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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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天生的演說家，句子裡時常出現華麗的詞藻，同時加上誇張的手部動作，別人還沒進入狀況時他已經完全沈醉在自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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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犧牲在所難免，但兄弟的血絕不白流，竹塹城百姓還處於水深火熱中待吾等解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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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聽到「犧牲在所難免」時，理智線斷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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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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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李惟義發現有人打斷他的演說，斜眼看著憶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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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字營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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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統領，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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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為紹祖之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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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疑問？」李惟義仍然上下打量著憶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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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義軍自民主國成立以來大小戰役往往都是身先士卒，現在已死傷大半。若要強攻竹塹城，定會讓更多弟兄犧牲，所謂的戰爭必定有大方向的戰略目標，請問，若拿下竹塹城，之後的計畫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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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他聽不聽的懂，可憶堂已經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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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所云...總之，是問收復竹塹城後如何打算吧？當然是繼續北上收復台北城，趕走日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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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惟義一副「這不是三歲小兒皆知的道理嗎？」的藐視眼神繼續看著憶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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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憶堂雙手抱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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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便奏請朝廷，回歸祖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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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呀⋯⋯你真的知道當初為什麼成立民主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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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真的怒了，這個蠢蛋腦子到底裝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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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是因為法國人說，若要保住台灣，必定不能與清朝有所牽扯，而是要以民心所向成立新的國家，這樣一來列強才有插手的餘地，所以才會有台灣民主國。你們收復後還要回歸清廷，那不等於馬關條約清方自行毀約嗎？這會在國際間讓人笑掉大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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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們真的要保住台灣，就不應該拿民主國當幌子，而是要真的成立一個新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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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立台灣國後再與外國勢力斡旋，例如時限內開放金銀礦山開採權，或港口通商等等，如同山東半島的交涉模式，以國外勢力逼迫日方，才是保住台灣的根本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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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日本因為併吞朝鮮而觸碰到俄國的底線，接下來兩國必定會開戰！只要我們堅持下去並尋求俄國為我們斡旋，說不定民主國真的能在台灣建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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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毫不隱藏的把這些即將發生的事全部說出，此時的他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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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用什麼方法，我都要保住敢字營弟兄用生命捍衛的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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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憶堂的發言後廳內一陣騷動，眾人都對他指指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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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看了看四周的人們，搖頭嘆完氣後對著廳內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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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就這樣甘願犧牲自己和兄弟的性命來成全別人的軍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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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眼前眾人指責聲浪越來越大，憶堂當下真的有點心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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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來的黃毛小兒口出如此無父無母之言！」黎景嵩氣的拍桌大聲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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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等蒙聖上恩澤，定當誓死守護大清疆土，豈可思謀逆之心！快將此人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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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長長年旅居國外，不黯規矩，還望大人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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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祖趕緊跳出來替憶堂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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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恕罪，憶堂以國際形勢分析，卻忘了考慮國內局勢，徐某以性命擔保，憶堂絕無謀逆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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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驤也出來保憶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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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黎景嵩緩緩轉向紹祖開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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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姜徐二位統領作保，我便不再追究。但如此大逆不道之人此廳容不得，速速逐出！對了，敢字營似乎損失過大，依我看此役直接編入新楚軍，聽候李統領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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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祖一愣，但為了保住憶堂也只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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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憶堂便在眾人的指責聲中被趕出作戰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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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指揮所附近閒晃時，憶堂遇到了楊載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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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他並未著官服，而是一身棕色馬褂，神情看起來則有些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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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統領。」憶堂作揖向楊載雲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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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某現在已非統領。」楊載雲苦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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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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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某與你們一樣，不贊同反攻竹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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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李惟義提出時曾大力反對，而遭黎知府免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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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呀。」憶堂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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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官軍中還是有頭腦清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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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楊某無法認同你的方式。」楊載雲看著憶堂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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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為大清國土，永不可分割。此外，洋人個個狼子野心，豈有真心助吾等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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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楊載雲和憶堂的看法相左，但不拐彎抹角直接就進入正題，相較廳堂裡面那兩個虛偽小人憶堂對楊載雲的話比較能聽的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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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這時候的列強對中國虎視眈眈，若台灣真的獨立了，必定成為俎上肉，無法真的在國際上擁有實質的獨立。最後台灣也只是換個國家殖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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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仔細的斟酌楊載雲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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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廳裏，當時憶堂曾有那麼一瞬間，認為如果在此時改變歷史的走向，是不是日後就能避免國共兩黨與台灣的紛爭，同時也可以消除台灣人民因為抗日造成死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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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憶堂反而有點後悔因為自己的衝動造成敢字營被收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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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這種東西，果然不是我這種凡人想像的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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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太衝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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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認為，獨立才是台灣唯一能擺脫現況的解決之道。」憶堂對楊載雲做出最後的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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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某敬佩敢字營個個都是英雄好漢。但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為謀。切莫再提獨立之事，勿讓紹祖為難。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吧！」楊載雲制止憶堂再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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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楊載雲便作揖離開，獨留憶堂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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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像是洩了氣的皮球般在指揮所門口漫無目的來回走了好一會兒，廳裏的會議似乎還沒有結束的跡象。憶堂便藉著散步轉換心情，順便看看這些官軍們平日到底在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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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看還好，走近一瞧才發現：短短的幾週已經讓這支隊伍和楊載雲統領時期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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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指揮所右邊走去，這裡有著二三十座營帳紮在村落旁，士兵們或坐或站，一群人就這樣大剌剌的抽起了鴉片煙，味道之濃就連離他們一兩百公尺的憶堂都能聞到那種噁心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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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們的服裝也並未統一，胸前貼著勇或是兵，也有些完全沒有印記。而應該是軍人第二生命的長矛和火槍就隨意擱置在頹圮的牆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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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公雖然平日也是菸不離手，但自從離開北埔後也從未看過他如此明目張膽的抽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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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字營弟兄雖非官軍，但看在憶堂眼裡卻比這些官兵更加守紀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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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是休息時間，但這樣的軍隊真的能打仗嗎？」憶堂搖了搖頭，準備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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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他眼角瞄到了一樣感興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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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隊伍緩緩的往指揮所前進，雖然士兵也是衣衫不整，但隊伍行進時明顯的要比營區旁的那些官兵要整齊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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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三人一組，推著六門砲緩緩的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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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砲兩側雖有加裝輪子，但因為是石子路的關係，士兵們得一邊推一邊維持行進路線，因此走的有些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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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清軍也有現代化的武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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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對於清軍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冷兵器時代，但今日看到這幾門大砲頗為震驚，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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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連台灣都有這樣的大砲，那大陸那邊應該有更精良的武器吧？這樣的滿清還能輸到一敗塗地，可見這些官軍的素質完全跟不上新式的武器和裝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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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這是什麼砲？是哪個部隊的呢？」憶堂隨機問了經過眼前的推砲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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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義軍？」這位士兵側著臉邊說著官話邊打量著憶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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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幾門大砲叫克魯伯砲，沒看過吧？是黎大人特地從台中調上來這的，咱頭兒傅大人是個使砲能手，過幾天攻竹塹的時候一定會嚇的日倭屁滾尿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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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說話時臉上露出了驕傲且自信的神情，看來他對自己處於傅德星麾下非常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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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呀，是傅德星的砲隊。」此時憶堂腦中浮現的是那位僅有一面之緣的傅德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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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德星是個被掩沒在諸將中，身材矮小、長相普通的男子，沒想到今日聽到他還是個擅使砲術的將領，這讓憶堂頗為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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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軍這裡的狀況也看的差不多了。憶堂便跟隨在砲隊後方緩緩的移動，不久後又回到了指揮所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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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坐在廳外回想著來到這個時代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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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阿標的相遇，與阿龍阿虎一起闖禍，在天水堂裡和紹祖一起談天到天亮，和意妹互許，參戰前的慈天宮，第一次殺人，五步哭山上阿標和叔公壯烈的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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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來到這個時代的憶堂經歷太多事了，所有的事情都來的這麼突然，這麼的讓人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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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來到這個時代，是北埔庄上的人伸出了援手，不然我現在應該被賣去北美拓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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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到現在，所有的事情都還是沿著歷史的脈絡在進行著，我完全無法對歷史作出改變，解救這些對我有恩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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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前自信滿滿的憶堂想要扭轉紹祖在被俘後自殺的命運因而加入了敢字營，如今憶堂想來覺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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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根那傢伙現在應該還在竹塹城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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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嘆之餘，憶堂腦中突然浮現那張冷酷無情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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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結束，我就算會死也一定要改變歷史親手宰了山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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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憶堂燃起憤怒的火焰之時，一行人結束了會議步出大廳。紹祖和徐驤看見坐在廳外的憶堂上前打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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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韞少，剛剛真的很抱歉。」憶堂趕緊起身向紹祖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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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字營兵力不足，收編本是意料中事，憶堂兄無需自責。」紹祖笑著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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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呀，黎知府是個厲害的角色，在其面前可要謹言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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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驤拍拍他的肩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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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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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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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難道真的不想獨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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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祖和徐驤聽完後嚇了一跳，兩人盯著憶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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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就甘願這樣，守著那把你們出賣的大清帝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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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驤聽完後對著憶堂微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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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有點熱，我們到涼爽的地方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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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三人離開宅院往旁邊的樹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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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呀，我知道外國人的想法可能和我們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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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驤背對著紹祖和憶堂仰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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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和你說的一樣，台灣被朝廷給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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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恨嗎？當然恨！」徐驤清了清喉嚨後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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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父祖輩從唐山渡黑水溝到台灣，以為可以換個溫飽，誰知道人沒河洛人多，只好往深山跟生番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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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朝廷根本不管我們死活，台灣整天不是漳州打泉州，就是河洛人打客家，明天再一起打生番，巴不得我們自生自滅。但稅賦台灣人也沒少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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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驤默默轉身，對著兩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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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像是父母從未管過我們兄弟，只是不斷的把幫傭的錢拿去。甚至為了生存，父母還把孩子賣給了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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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自古以來，不管父母再怎麼打罵，甚至不給我們飯吃，他還是我們的父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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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還在的一天，我們就是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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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獨立：這樣整天打來打去的兄弟，誰出頭都會有意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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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覺得我們頑固不知變通。但連生存都很困難的大家根本無從選擇，這是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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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驤說完，露出似笑非笑的尷尬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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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聽完終於不再堅持己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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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和我是不同時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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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原先認為楊載雲是官員，自然心向朝廷。可如今像徐驤等知識份子的答案亦是如此，便覺得再也沒有堅持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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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清朝統治台灣已有百年之久，兩岸往來頻繁，也沒有我生長那個時代所處的情況這麼複雜，認為自己是大清子民是理所當然的，我那番話自然是大逆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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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在心中反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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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今後我不會再提此事。真的很抱歉。」憶堂邊點頭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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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說對不起，眼下我們還有更要緊的事，好好休息準備反攻吧！」徐驤再次拍拍憶堂的肩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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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時代的台灣人，都有著身不由己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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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從古至今就是個悲劇宿命的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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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想到這，不由得鼻頭一酸，內心無限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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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之後又聊了一會兒，便出發回到各自的陣營，為反攻竹塹城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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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攻日期訂在七月10日，這幾天敢字營都駐紮在二重埔一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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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不回到北埔，一來是因為戰爭還未結束不到凱旋歸鄉的時候，二來是怕回到家鄉後大夥兒應該都無心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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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紹祖在飯後於廣場前召集了敢字營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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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這幾個月陪金韞出深入死，金韞在此先承蒙（謝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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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我們就要收復竹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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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廣場的人們開始交頭接耳的議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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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做到了當初答應鄉親保護家鄉的任務，金韞是該實現承諾，帶大家一起轉（回）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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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紹祖看了在右邊的矮子邱一眼，矮子邱向紹祖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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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子邱和貴叔，啞巴黃各推一台車慢慢靠近紹祖，啞巴黃車上裝著滿滿的袋子，矮子邱和貴叔車上則是一把把新式步槍和成堆的彈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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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大家如果覺得明天太過艱難，想先回去的話，請先到旁邊把武器繳回。金韞無能，僅能支付各位兩袋米當作軍餉，還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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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祖用客家話說完後，再用閩南語重複剛剛所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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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約有二十人往啞巴黃方向走去，繳完武器後默默的領了兩袋米後離開了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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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都是當初紹祖在竹塹城附近招募的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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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有另一群人走向紹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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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ㄟ，雖然咱嘎客人仔抹合，但咱嘛想袂趕走死日本賊，咱就嘎命交厚哩呀！」（頭家，雖然我們和客家人不合，但我們也想趕走死日本賊，我們就把命都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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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紹祖用閩南語向他們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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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頭的那位拍拍紹祖的肩後回到了隊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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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也是當初紹祖第二次募兵時加入的，大部分是閩南人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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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離隊的人都走光後，矮子邱和貴叔便將車上所有武器配發給每個在場的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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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步槍聽說是楊載雲私下從庫房撥出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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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紹祖說，當時他向楊載雲表達謝意，這位漢子只是淡淡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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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多禮，與其讓這些武器給內地來的爛兵糟蹋，還不如把它給你們這些守護自己家鄉的人去奮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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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家呀，還多了幾把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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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皆已完成取槍，但車上還遺留了兩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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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人看到阿龍阿虎？」紹祖大聲問道，但在場眾人皆左右張望找不著此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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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祖和憶堂下苗栗前就再也沒有人見過這兩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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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他們臨陣脫逃，也有人說他們被抓走，至今已經消失七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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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他們拿。」憶堂一手取走兩把步槍，拉好背帶分別掛在左右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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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他們會回來的。」憶堂說完，矮子邱拍了拍他的手臂微笑的看著憶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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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他們可是敢字營的門神龍和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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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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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憶堂靠坐在靠近正廳的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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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對原先意氣風發的紹祖突然間改變了念頭，決定在明日反攻過後便解散隊伍的想法感到訝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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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看到了王國瑞、黎景嵩之流的腐敗官吏而心寒了吧。」憶堂在心中臆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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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算一算日子，滿妹也快要生了，如果明天打完真能回的去北埔，說不定阿韞還趕得上孩子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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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前提是，歷史能改變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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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憶堂看著手中緊握的香火袋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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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也能回去，我第一句話會和意妹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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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這個時候突然好想和意妹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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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就是一個認識不到一年，然後硬被送作堆的兩人，為什麼此時會如此的想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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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她的那雙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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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她沒有心機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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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她的生氣時總愛嘟著一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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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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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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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的憶堂很無助，恨不得立即衝回北埔抱著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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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切只能想像，想著想著，憶堂慢慢的也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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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竹塹城反攻，還有兩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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