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的分岔路 -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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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體在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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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識勾住離自己最近的物體，才免於失重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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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棵參天巨木的橫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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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撐開眼皮，目光恰巧對上在另一棵樹上避難的伊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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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狀況有點糟，嘴唇發白，與上回中毒的模樣如出一轍，見她臉上不帶紫氣，我稍稍放下心，應該只是單純的驚嚇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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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姊，下面⋯⋯」伊璇用唇語呼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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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雞皮疙瘩再度湧現，萬頭攢動，毒蠍們爭相揮舞著大螯想爬上樹，地表鋪上一層高速蠕動的紅毯，別說密集恐懼症患者，我看了都覺得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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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希莉的魔法陣失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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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當下威爾森與席娜才是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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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和女子就在我東北方二十米處，他們的移動速度明顯變慢，看來我停留在二層虛空的時間並不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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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擲出兩把分劍，讓它們反覆刺穿幻影毒蠍群，這些幻影被一劍斃命，化作泡沫消逝於無形，地面立刻變乾淨了，露出原有的翠綠。席娜的哀嚎聲持續，讓我更能精準鎖定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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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著本體和三把分劍凌空而起，平貼氣流，讓風推動我加速滑行，黑影仍在作困獸之鬥，試圖繞路甩開我，這讓我的火氣更加高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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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森，有種別逃！」我的分劍比人還要矯捷，它們在空中不停修正軌道，追蹤目標，眼看就要抵達到黑影所在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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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就在前一秒，黑影和女子憑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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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四顧搜索，劍尖朝上擺出備戰姿態，防止敵人偷襲，然而再怎麼等待，卻只等到一片死寂，以及自靜謐中從天而降的大片金光，那不是太陽，虛空裡的太陽照不進濃密蓊鬱的起源之地，而是有人刻意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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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蠍在金光的照耀下，一隻隻僵直著尾巴癱地，蛻皮死去，這本該是令人雀躍的事，我的心卻像滿地血水一般，沉重地無法化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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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希莉的魔法陣奏效了，但為時已晚。

所幸全員平安無恙，伊璇和柯爾特一發現不對勁就立刻攀上高處，漂浮在半空中詠唱咒語的艾希莉當然也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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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獨不顧一切衝出去救人的自己，胸口裝滿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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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爾特的想法倒是挺樂天：「這回沒人掛彩，我們離成功又更近一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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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大叔，你消遣誰呢？」伊璇揪住柯爾特耳垂子一陣狠擰，臉上卻是止不住的笑意：「影姊差一點就奪回人質了，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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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得遠呢，我暗自吐槽，這時候艾希莉保持沉默才是正常反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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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中間有三秒動作停下來，想必是穿越所謂的『第二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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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三秒？」我愣住，這不合理呀，光是聽完隊友和渥塔西的對話，加上尋找結界並巧遇強尼的過程，早就遠超過三秒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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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兩層虛空內時間的流動，並不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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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即將掉進毒蠍群的時候，妳自己抓住樹枝清醒過來。」伊璇煞有介事地說明：「我還以為神通廣大的影姊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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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真羨慕影大人，能被虛空之主選中，我們這些無名小卒，連想去第二層玩的資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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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爾特滿臉嚮往，我卻只想呼他一巴掌，敢情他把我當作抽到豪華招待券的觀光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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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怎麼樣？會很恐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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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色跟這裡完全一樣，氛圍不會恐怖，恐怖的是結界是透明的，很難發現。」我把遇見渥塔西的情況告訴隊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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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虛空洗腦術』確有其事。」艾希莉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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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洗腦，就是讓對象看著虛假的自己重複做出貪生怕死、悖離初衷的行為，然後信以為真，倘若對象沒有超脫幻象的覺悟，久而久之，對聯盟的忠誠度難免會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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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有名的案例就是那位吧，」伊璇嘀咕：「禁忌之名，『正神』萊格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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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神殿之主』嗎？」我正咀嚼著乾糧，含糊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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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她！仗著自己擁有神格、能轉生不死，不僅反咬聯盟一口，最後還惡墮了！」柯爾特激動反駁：「什麼正神，她根本是邪神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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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意思？」我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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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神殿的主人──女神萊格娜，具備操控時間的偉大能力，能夠暫停、倒轉、加速，甚至將時間分割再重組，她一向被視為「絕對光明」的象徵，對於黑白兩大陣營的紛爭，她雖持中立態度，卻素來與聯盟交好，許多前線救援任務，皆是仰賴她暗中相助才得以順利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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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她銷聲匿跡了將近三十年，原以為是待在神殿裡閉關⋯⋯誰知今天卻收到這樣一枚震撼彈！一向以仁慈、博愛聞名的女神，竟走到這樣的命運，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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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後來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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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聯盟都沒有好下場。」艾希莉冷冷地回答：「因為她神格破滅，無力守護時間神殿，才發生轟動一時的鑰匙竊盜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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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差點把嘴裡的食物噴出來：「該不會這三十年來，神殿都處於無主狀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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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挺有默契地同時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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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她惡墮，是加入黑巫師陣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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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具體證據。」柯爾特聳肩：「但她駕馭不了自身能力，失控摧毀五個國家是事實，她被黑巫師布雷克帶走也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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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我的記憶再度回到席娜冷血連斃六條人命的那個驚心動魄的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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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知道她後來去了哪裡。」見我震驚到失去語言能力，伊璇貼心補充：「估計是布雷克覬覦她的能力，叫虛空之主想辦法洗腦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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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我作夢也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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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這件事與我們無關。」艾希莉冷靜地下結論：「現在只要隊長能破解威爾森的術式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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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並沒有──」百分之百逃脫第二層虛空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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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隊友們彷彿吃了定心丸，紛紛從這沉重的話題解放，沒人想聽我繼續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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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清晨的戰鬥已超過十二個小時，我卻有種整天都無法休息的虛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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