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期(新版) - 第六篇　活在過去(13)完

女警帥琳夢到欣亞，是在大樓火災事件一段時間之後。

在夢裡，她身上的靈光很強，但也顯得虛無飄渺，帥琳有一種感覺，這是她們最後一次見面，但總覺得兩人間還有事情沒結束。

「我還會再見到妳嗎？」帥琳問。

欣亞搖頭沒有說話。

帥琳想起她曾說自己是孤魂野鬼，無法在同個地方待太久。

醒來後，帥琳覺得夢裡的欣亞可能只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形體，並不是她真的來到自己的夢中。

他回想先前她問欣亞為什麼要幫自己？欣亞說，「妳是第一個把我當人看的人。」

那時的欣亞已經很久沒有「人」和她說話了。帥琳願與她對話，讓她回想起許多生前的感覺，呼吸的感覺，還有食物的味道，深刻的回憶出自己曾經也活過。

她這個被世間所遺忘的人，只能躲在城市裡見不著光的角落生存，只有帥琳看見得了她。

上班日，帥霖從檔案資訊庫搜尋到了江欣亞的名字，還有那近二十年前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故。

帥琳一直記得對欣亞的承諾，只是一直未能實現，這段時間以來她總找不到適合的地方可以使用。

她忽然想起後警署後有塊靠山壁的空地一直閒置著，於是找來劉檢商討。

「劉，你還記得我曾跟你提過臥底議員案期間的事嗎？」

「說到這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劉檢提起趙國輝被偵辨的狀況時，有些不好意思的問，「咳，嗯……是妳轟了他的下體嗎？擦槍走火這麼準，傷勢狀況與彈道怎麼看都不像他自轟。」

帥琳哈哈大笑，這才借機將在大樓中遇見女鬼的事說出來，並將自己承諾過的想法與劉檢討論。

「空地也不是不能用啦，需要一些申請程序。」劉檢說。

「還要請地方知名人士和道公加持一下讓這件事更名正言順。」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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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仙仔領著欣亞來到一間警署後方的空地，那裡新蓋一座姑娘廟。

開光啟靈儀示正在進行，眾位警署同仁中欣亞認出了最前方的帥霖。她手持擲筊，誠心拜請。

欣亞很驚訝，「這是我的廟？」

呂仙仔說，「以後這就是妳修行的地方，這樣妳就不再是孤魂野鬼，而是跟我們一樣的陰神了。」

「可是我根本沒有資格……我還殺過人。」

「所以今以後要修啊。妳殺人也救人，功過難相抵，還要看妳日後的造化。這是信女帥琳報恩的心意，妳就答應她吧。」

她看著帥琳虔誠請神的背影，祈求她入靈。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人是真心記得她的。

「好，那我就來當陰神，當一個有仇必報，吃惡人也保祐善人的陰神。」

雖然這不是欣亞所擅長，但在幽冥陰間漫漫的歲月長河裡，有件事可做好像也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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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後當警方辦案陷入膠著，就會有警員過來拜拜問卦，指點方向。

帥琳的無心插柳，讓欣亞受到警局陽剛氣場的保護，不再那麼陰森。

警員都知道這裡有座姑娘廟，偶爾會來拜她，當地方案件陷入膠著時，也會來問卦指點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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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判的時候到了。

站在地府判官前的不是欣亞，而是相。他早已做準了承擔所有罪過的準備。只要江娥不受波及，他怎樣都無所謂。

當初是他自願成為引路人的。

這份工作而必需暫時拋棄所有生前的記憶，拋棄對人類所有的情感。當初上司曾問過他，「你有什麼想保留的？」

他心中憶起第一次見到江娥的模樣，那觸電般振動心靈的感覺，他想要保留的只有這個。他希望自己沒有記憶後，來日有幸還能透過這樣觸電般的感受認出她來。

只是他忘了。因為厭惡、煩燥、失去記憶與幽幽的漫長歲月，把江欣亞視為可惡至極的怨魂厲鬼，不斷一次又一次的刺傷她。

原本希望守護的，反而害了她。

自己才是那最可惡的那個人。

高堂上，閻羅王厲聲喝斥，「無名小吏，既然你擅自放走罪魂，刑期就由你來擔。」

相低頭全認。

閻羅王的驚堂木碰地一聲令下。地府判官宣判，「從今日起，第十七級引路人『相』，晉升為第三級引路人，理應當繼續為亡魂引渡，永無期限之日。」

就這樣？

相看著站在一旁同樣也是第三級的上司，上司正交叉手臂於胸前了然於胸的模樣好像早料到這個結果。

地府判官送他走他們的時候，上司還跟判官握了一下手。哦，他看明白了。

上司回頭對到相會心一笑的神情，立刻激動了起來。

「喂喂，我不是幫你求請，是最近實在是缺人手，看你之前工作表現不錯，既然你這麼不情願當引路人，繼續讓你做這份工作對你來說就是最重的懲罰。」

這次回來重新審視上司這張懶散又討人厭的嘴臉，其實也算是可愛的了。

相看著上司的凸肚，黑袍再怎麼蓋也掩飾不了它的巨大。自從自己幫上司工作以來，上司就只喜歡坐在家裡吃炸雞可樂那些垃圾食物邊追劇打電動，一百多年來胖成這樣，跟初時見到瘦得像骷髏人完全不同。

看來他在上司的眼中確實是個努力工作的好下屬。

「算了，無所謂。」

相拿回了過去身而為人的記憶後，對待亡魂不再是那樣冷酷粗暴。他活過，也死過，理解了人的感情，也能有溫度的對待每一個死後不安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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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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