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說 - 第十七章、女媧廟（9）

雲欽沉聲道：「信不信我即刻拔了你的所有牙齒，再來卸下你的顎骨？」

賈蕤心生畏怖，只管求饒道：「雲兄，好歹你我也是幾天的相識，你...你就放過我好不好？我剛剛...剛剛也只是開個玩笑！對，就真的只是玩笑！你別當真啊......」

雲欽沉沉心道：這垃圾只會到處叫嚷是非，就給他下一個讓他一提到關鍵詞就讓他閉嘴的蠱蟲吧。

他讓一隻迷你的蠱蟲悠悠爬進賈蕤的耳中，雲欽便放開了他。賈蕤臉上一鬆，立刻拾起散落一地的銀兩，倉皇失措的衝向出口，他一邊惶然攀上網子，一邊無聲的嘶叫：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

賈蕤果然誠如雲欽所猜測的，他躲在暗處看到了雲欽將屍體煉成妖蠱人的這一幕，他臉色早已徹底嚇白。他很快的爬到地面上來，華許和徐葛分別帶著無家可歸的信徒們到嘉蘭鎮附近的安置所，雷厲風和櫻草則是帶著部分信徒到鎮上的醫館。

賈蕤一把抓住了拖著死皮賴臉不肯挪動的死忠信徒的郗桑，「喂！我有話要告訴你。」

郗桑一臉莫名其妙，「蛤？！你我之間有什麼話要說？我很忙的，閃開閃開！」

賈蕤登時面露驚恐，惶然道：「我剛才看見雲欽在煉...」1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jKQs1fbaJ

話還沒說完，他忽然整個人直接跪倒在地，臉色已經變得極度猙獰慘白，象徵性的鴉青色的凸眼球隱約之間爬滿了紫紅色的細絲紋路！

郗桑道：「你剛才說煉什麼？」

賈蕤感受到有某種東西在他的腦中炸裂蠕動，下一瞬間，那東西詭異的在他腦中沸騰，他的痛楚直直扎進他的腦中深處。

「呃啊...呃啊...呃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有人都被賈蕤突來的尖叫而後退一步，以為又是血蠱蟲在他腦中作祟。郗桑叫道：「你幹嘛啊？！！」

「呃啊...呃啊...呃啊啊啊......」賈蕤整個人蜷縮在地上，萬分難受，沒想到他的頭竟然會如此劇痛，他好想即刻就去死，最好一頭撞死。

郗桑心道：這是怎麼回事？感覺不像是尋常的頭疼病。

少頃，賈蕤的頭疼稍微舒緩一些，不顧形象的跪在地上喘著粗氣，郗桑便連忙道：「喂，你沒事吧？」

賈蕤喃喃喘息道：「剛才我想說什麼來著？似乎是沒想到雲欽竟然在意圖修煉異......」

話音未落，賈蕤又突然再次頭痛欲裂，如萬箭穿腦的痛：「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的頭突然又劇烈痛了起來！！！」

郗桑站在一旁不禁擔憂起來，再次按著賈蕤的肩頭關切道：「喂！賈蕤你振作一點！一會讓櫻草姐看一看你的症狀。」

雖然郗桑並不喜賈蕤的為人，可是看他突來的劇烈難受，想也覺得有些不對勁。郗桑拾起地上散落一地的銀兩，尤其那四十五銀兩本來就是他和徐葛跟雲欽三個人的錢，賈蕤在疼痛難耐間，忽然尖厲道：「你休想！休想碰我的錢！那是我的錢！還給我！還給我！」他激動之下，迅捷搶過郗桑手上的四十五銀兩。

郗桑道：「什麼你的錢，那本來是我們三個人的！」

賈蕤不理，一雙快手迅速拾起了地上所有散落的銀兩，他在劇烈疼痛間還在仔細數著銀子的數量，果然是人為財死，郗桑也都已經想好他死去是什麼模樣了。讓人覺得奇妙的是，賈蕤許多方面都沒特別突出，就唯獨金錢的事兒異常精明，就算是瞎了雙眼，見到銀子也會綻放光彩。

賈蕤抱著衣物裹起的大坨銀子沖出去，然後快速逃離嘉蘭鎮，他還能聽見郗桑在遠處的吶喊：「喂！你把錢還來啊啊啊！」

雷厲風和櫻草恰巧走了過來，驟見郗桑恨恨地望著鎮門口，櫻草便出聲道：「小桑，怎麼站著發呆呢？」

郗桑依舊望著鎮門口的方向，神色有些凝重地說道：「剛才賈蕤很不對勁。」

櫻草道：「賈蕤？他怎麼了？」

一個圍觀的鎮民一一上前道：

「這個嘛，方才那人不知怎麼了，突然頭痛得厲害，一會之後就逃走了。」

雷厲風道：「啊？會不會是裝的？」

一人附和道：「就是就是，肯定是裝的，他還帶著從互助會得標的錢逃走了！」

「你說什麼？你的意思是倒會了？」

周圍陸續聚集了更多人，郗桑認得他們都是有來參加互助會的鎮民，他們手上都拿著明細，有的人還投下了很多錢。

「沒想到他居然是騙子，虧我還幫他說話，並且相信他呢！」

「那人跑去哪兒了？」

「說到人，我都沒看到虎哥呢。」

「是啊，還有來參加互助會的一些鎮民也都不見蹤影，你們可知道他們去哪了嗎？」

「擔任會頭的藍蕉呢？他不會也不知去向吧。」

剛好華許和徐葛也雙雙回到鎮上，一個年邁的老嫗緩慢上前，對著華許沙啞詢問道：「這位大俠，你可知我家的阿虎在哪嗎？他的個頭和你一樣高大，別看他一臉的凶煞，但他其實心腸很好，人又善良，就和你一樣。」

華許腦中頓時浮現為首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壯漢，以及壯漢在他的刀下幻化成裊裊灰燼的模樣，黯然心道：原來他的名字叫阿虎啊。

「我剛才有看到他喔，他已經在更遠的地方安置歇息了。」華許神色如雲煙飄緲，疏遠的笑著說。

那名老嫗面露欣喜，連連點頭道：「好，好，太好了，只要人平安就好。」

華許沒有再理會她，逕自轉過身，對著雷厲風小隊四人說道：「現場還有剩餘的民眾，有家回的麻煩你們帶他們回家，若是無家可歸的便尊重他們每個人的意願，看他們想去哪就去哪，我也叫上銀蟾幫的人一起來幫忙。」

雷厲風小隊等人均抱拳道：「得令！」

郗桑道：「那...賈蕤騙走了那些鎮民們的錢呢？」

一個年老的鎮民神色悲憫道：「那些都是我們辛苦掙來的錢，雖然我們也很難受，但看他方纔頭痛得可憐，就算了吧。」

根據人數以及累積的銀錢跟利息，少說至少也將近幾百兩銀子，幾百兩對於一個普通鎮民來說已經是非常多錢了。

不過，被騙走的銀兩，只能笑嘆說花錢買人心，便也只能算了。

郗桑道：「對了，我都還沒看到雲弟上來呢？也不知他到底怎樣了...」

話音一落的瞬間，雲欽忽然站到了眾人的視線中，郗桑嚇了一跳。「唔啊！喂！你能不能出點聲啊！」

雲欽定定地看著郗桑，有頃「哈。」的戲弄一聲，郗桑差點沒把雲欽一拳揍下去。

華許道：「小欽，血蠱蟲如何了？」

雲欽道：「沒了，我都仔細確認過了。」

「是嗎...」華許面色隱隱有些黯淡無光，「那我們安全護送剩下的人之後，再一起回去吧，」他接著陡轉燦然道：「再讓樗雞為我們接風洗塵！」

雲欽淺淺莞爾，雷厲風則點頭道：「好啊！真想快點回去火焰窩呢！」

這時，在一旁的小武突然道：「等等，我求求你們，請帶我一起去你們的據點。」他捏緊著十指，想來他肯定不安。「我...我很早就被別人賣掉，四處流轉在各個地方，只要你們不嫌棄，無論是灑掃雜童，粗使還是賣命的棋子，我都會照做。」

華許「咦？」地困惑一聲，道：「你想來就來啊，三昧真幫歡迎你。」

小武一怔，雙瞳放射光彩，「真的嗎？」

雲欽清淺微笑道：「我們怎麼捨得讓一個小姑娘再次流浪在外呢？」

小武登時一驚：「！」

徐葛：「？」

華許：「欸？」

雷厲風：「蛤？？」

郗桑指著瘦巴巴，又身著深色男裝、灰頭土臉的小武吃驚道：「你說...這小鬼是女的？」櫻草則是笑呵呵地看著大家。

小武嘟著嘴反駁道：「什麼小鬼！我已經長大了不少！」

「喔~」郗桑饒富興味地道：「那現在應該叫妳小丫頭了？」

「哼！」小武雙手抱胸，噘嘴道：「...隨便你！」她轉頭定定看著雲欽，「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雲欽道：「男女當然有別，靠一下不就知道了？」

小武乍然面紅耳赤，忽然激動起來：「什麼叫作靠一下！你你你你究竟靠了哪裡？不會是...不會是...」

郗桑再度吃驚的看著雲欽道：「天啊...雲弟，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

雲欽愧疚的搔搔頭，歉然道：「抱歉，我當時揹妳的時候，不小心察覺出來的...」

只見小武羞憤的嘟著嘴，雙拳也握得緊緊的，不吭一語。所有人都面有難色的看著雲欽，唯獨郗桑一片樂呵呵的：嘿嘿~報應吧，沒想到一向冷靜從容的雲欽竟然也會有這樣的一天~瞧你日後怎麼被一個小丫頭定死死~

卻沒想到，小武羞紅的微微抬眼，悄然瞅著雲欽，嚅嚅說道：「如...如果是雲大哥的話，那沒...沒關係。」說完還害羞的撥弄著自己的手指。

「......」郗桑腦中一片雪白：欸？什麼情況？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沒有吧，話說回來，這叫做人帥真好嗎？

小武有些不安的道：「不過我們讓那個面具男逃走了，真的沒問題嗎？」

「我想應該不至於，」徐葛從容回答，但雲欽隱約感覺得出他似有隱瞞，「紅貓幫頂多只是暗鴉羽麾下的幫派之一，而且整體還沒本事沒實力，就算我們把紅貓幫覆滅了，烏鴉也不至於為了這種群魔亂舞而和我們對戰，暗主可沒那麼傻啊。」

郗桑點頭道：「我同意徐葛說的。」

雲欽捻著下頷思忖：連一向沒什麼心眼的郗桑也居然這麼肯定，看來也和綠耳一樣，似乎挺清楚這位暗主的。

郗桑兄和徐葛兄兩位是不是曾在什麼地方見過他呢？

雷厲風道：「好啦！我們快點把工作做完，然後再回去好好吃大餐，喝美酒！」

見大家都各自分頭行動，唯獨雲欽和小武兩個人還站在原地。雲欽尷尬片刻，道：「那妳就跟著我吧。」

小武趁著周圍無人，便徑直問道：「似乎好像沒有人知道你的本事？」

雲欽道：「就誠如大家到剛才為止無人知道妳是女兒身一樣。」

小武的臉上緩緩流淌著沉靜，須臾垂眸道：「我不會說出去的，至少我還是可以做到這點。」

雲欽淡淡笑著撫摸她的頭，少頃後道：「好，那先多謝你了。」

小武羞赧地撥開雲欽的手，倔道：「不要摸我的頭啦。」

雲欽道：「往後妳還需要女扮男裝下去嗎？」

小武有些惻然道：「我已經習慣了...」她沒有說的是，透過這樣打扮，為的是避免遭遇不測而失了名節。

雲欽淡然道：「是嗎？那就依妳習慣的活下去。」

小武覺得雲欽有點沒有關切或者好奇自己本身而有些難過，但還是道：「你不問我為什麼嗎？」

雲欽「嗯？」地一聲，道：「為什麼要問？」

小武露出有點鬧彆扭的小情緒，嘟嘴道：「你是對我的事不感到好奇嗎？」

雲欽沉吟片刻，道：「應該說，我對於世間上的任何事物都沒有格外的好奇心。」

小武道：「為什麼？」

雲欽的金瞳漾滿了一望無垠的湛藍天光，此時一陣陣的涼風吹過他們之間，地上如雪的槐花飄揚飛到遙遠的一方，他的目光十分柔和，最後恬靜說道：「習慣了吧。」

小武道：「習慣？」

雲欽的眼睛裡容下一朵又一朵紛飛的槐花，「妳會好奇為何風吹起來那麼涼嗎？」

小武仰頭望著清澈明亮的天際，道：「從來沒想過...」

「是啊，可我也沒想過。」雲欽道：「不過，只要知道風吹起來是涼的不就好了嗎？就像妳的事情一樣，妳就是妳，我只要知道妳就好了，不必再問妳的過去曾經吧？我知道這樣說讓妳覺得有些無情，可是於我而言，人都有自己心底的事兒不會輕易對外說，人與人之間最好保持一點距離，這樣你我不會活太累。我這樣說，妳能夠明白嗎？」

小武偏過頭，道：「那...如果是你喜歡的人呢？難道你一點都不會好奇對方的一切嗎？」

雲欽爽朗地笑了起來，「如果我喜歡他，我更不會問了。」他粲然笑道：「但是我相信，我足以值得被信任到讓他可以無憂無罣的告訴我他的事情。」

小武登時看到的是雲欽心中開滿的花海。

「說得也是呢。」小武笑容熠熠的說出結論，她也看到雷厲風和櫻草迎面朝他們而來；郗桑和徐葛分頭唱雙簧，內容大致上是你們兩個怎麼都在偷懶不幹活云云；華許則是一隻溫暖的大手輕撫她的頭，溫柔說著「我們回家吧。」

就在華許一行人準備啟程離開嘉蘭鎮時，門口邊卻突然爬來了一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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