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抑劑和興奮劑的對決尚未分出高下,而藥物代謝到排出體外需時,每日嗑藥兩次,每次相隔十至十二小時,換言之,哪怕藥效過了,只有藥品仍在體內殘留,雙胞胎便能以清醒神智應付生活。
這段期間,兄弟在虛空中你追我躲,不曾進行信息交流,卻不謀而合的想到查閱電子病歷及配藥紀錄,試圖推算出低於自身耐受性的血藥濃度,免得在是次博奕中毒品成癮。
聽着就知不靠譜,像極癮君子予自己放肆的借口,但已經把腦死的可能性押為賭注了,總好過全無防護措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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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根就沒有工作面試的世稜,來到劉民的穴居人酒吧,故作惆悵,坐在吧檯前喝免費啤酒,訴苦說還未接到公司的收錄通知,明擺着是演戲給外公看:「宜家求其搵個人構建算法,跟住交俾AI自動編程,根本用唔着我⋯」
不善於安慰別人、跟不上新事物的劉民,只好似懂非懂地做出惋惜表情,抹布擦杯,頻頻點頭。
世稜仍戴着杰哥送的史力加毛線帽,挫敗得搖搖頭,而那青碧碧的喇叭狀尖耳造型,隨之搖晃不定,裝瘋賣傻的抱怨道:「佢哋又話鍾意我頂帽,唉,原來係客套話⋯」
劉民怔了怔,一把摘下孫兒那頂可笑的帽子:「你下次見工試吓唔好戴帽,我諗唔係能力嘅問題。」
世稜的大眼睛盡是無辜和委屈:「佢哋話要招聘有趣嘅靈魂吖嘛⋯」
劉民不知該生氣還是好笑,慨嘆為何天才非要與瘋狂相連不可,他語重心長的說:「你聽我講,太有趣都唔係好事,太有趣喇。」
免費啤酒喝了,借意圓謊圓了,探望外公探了,世稜本該直接離開,但他步出店門,看到門前的圓筒形煙灰缸垃圾桶,忽的動起了壞腦筋,挑挑眉、雙眸猶言有何不可、歪歪頭。
反正距離下次嗑藥的空閒時間還多的是,誰會笨到要把貢獻社會的重任扛在肩上?儘管當個好吃懶做的廢青,當着廢青,花着是他哥匯來的錢,爽死。
因住院而失去的那段本該玩物喪志的青春時光,統統討回來。
他環視四周,趁沒人為意,徒手伸入垃圾桶面的煙灰缸中,抓了把灰燼,不斷塞到衛衣的肚前口袋裏,續走遍附近的酒吧及後巷,做着相同的事。
偶有平民和菸民目擊此事,無不愣在原地,甚至匆忙轉身,這抓灰的傢伙實在太詭異了。可是這看似匪夷所思的古怪行徑,對世稜而言,不單止合情合理,更是帶着頗為繁複的計算。
你看,平均每支香菸的重量約0.75克,扣除菸紙及濾嘴的0.25克,則菸絲重量約0.5克。考慮到不同的燃燒溫度、被風吹走及黏附缸中的微細顆粒、化學物質的轉化和揮發,推算出菸絲變成菸灰期間的重量減少:
若想獲得約2.2磅(即是約999克)的菸灰量,他至少需要約4000支燒盡的香菸(以濾嘴作參照),合共200包菸,一日內抽完就是3至5人的致死量。
原來快樂可以如此簡單,東奔西走的折騰,抓灰抓到了夜深。
世稜兩手髒黑,指甲縫內積滿污垢,將菸灰放入手提式塑膠袋裏,懶理途人白眼,掛着單純又滿足的笑容,乘搭尾班列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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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弟弟到處抓灰的同時,哥哥則到處抓錢。
萬氏家族在月底前將廢鐵加工完畢的承諾,總算兌現了,那群偷車賊雖然神經兮兮,一提到錢就飛擒大咬,但做起事來可謂滴水不漏,研磨又拋光,好讓每塊碎片起碼有一個弧面,看着彷彿真的能拼湊成佛。
九個裝滿廢鐵的膠箱,搬入賓士車廂後排,駕着車回程時,已經成為六個塞滿着現鈔的袋子。
車輛慢駛,停在夜幕下的交通紅燈前,由早到晚駕車整天原來是這麼費神,世鋒打着呵欠,要是如同往常有鬼哥當司機那該有多好。
可惜現在是危險時期,只要弟弟還沒有被關起來,哥哥亦將永無寧日,這是為何他把更急切的任務交予了鬼哥:
把別墅地庫樓層的雜物房,裝潢成賓館房間。
七男把雜物房的燈泡換成燈管,把牆壁塗漆為卡其色,合力將沉重的單人床推入房中,更是買了個座廁馬桶,仍擱在門外,尚未搞懂該如何放置。
最先耍小孩子脾氣,怠惰得大字型躺在地上罷工的人,除了阿賴,就是阿賴。然後是秉着上樑不正下樑歪的硬道理,依樣躺在地上罷工的福祿壽。
若說團隊中凝聚人心的是鬼哥,那督促團隊別落後進度的便是阿牛:「你哋四條撚屌趕工啦喂,癱晒喺度做乜鳩呀?」
「長命功夫長命做吖嘛,養生之道。」看來阿賴是打算擺爛躺平到底,還說着連冷笑話都算不上的垃圾話:「喺屋企有床唔瞓,專登走嚟豪宅瞓地下,腰骨都直啲呀。」
縱阿狄大男子主義,娶了個不會問東問西的妻子,若是工餘時間,待多久也不用費心解釋,但他也想多花時間陪同家人,只想儘早完工,一股勁地用大鐵鎚敲打牆壁,氣喘吁吁的說:「我哋好耐⋯都冇試過⋯咁攰喇可?」
眾人視線移到阿狄身上,許多回憶直湧心頭。
當年的「鬥牛」訓練是名副其實的「鬥牛」,彎着腰用肩頸對撞,除阿狄能扛住阿牛的蠻力以外,全都在三秒內倒地;福祿壽的能力平庸,不過從不獨食,完美配合着鬼哥的每個手勢,每個指令;阿賴的雙腿好比裝置馬達,瞬間跑越半場,無人能及,甚將自己的外號改成「烏龜」,只為逞口舌之快講句「烏龜都快過你呀」。
鬼哥把擦汗布晾在肩上:「你班友嗰時喺度鬥,平面支撐邊個做得最耐,邊個性能力就最勁,搞到我個肚冤痛咗成個禮拜,頂你個肺。」
「係咯,你咁好勝為咩呢鬼?舐嘢喇。」阿賴坐直身子,攤開手模仿昔日教練的肢體和語氣:「舐嘢喇宜家——」
逗得眾人哄笑不止,鬼哥雙手叉腰,想及人生最輝煌的時刻:
「不過最攰嗰次都係十年前,」
鬼哥話未說畢,竟聽見世鋒的聲線從後截道:
「2016至2017年度,全港校際七人欖球比賽,無人睇好我哋官中,但你哋化身學界黑馬打入前四強,就連我都忍唔住幫你哋打氣。」
七男愣住回頭,呆望着這身穿光鮮的阿碼尼訂製西裝、插袋低頭的陸先生,不,罕有的憶述往事且疑在懷念過去的他,確實是高世鋒沒錯,但又不至於患有解離性身份障礙。
或許只是做過的太多虧心事、捏造過太多假身份,才偶然不知該如何從扮演這個人,讓渡這名為軀殼的財產,改回扮演那個人,他霎時沉下臉色:
「呢個可能係我睇中你哋嘅原因,注定會輸,依然做到最好。」
世鋒回過神時,包括阿賴和福祿壽都連忙起來趕工,怕是基於恐懼。阿狄和阿牛滿臉沒趣的拿着大鎚敲牆,鑿出一個準確裝上門板的大咕窿,家室、親友、情侶,仍有太多東西能輸,尚且未萌生蓄意謀殺的念頭。
鬼哥則下意識的俯着身,藉以顯得個子矮過世鋒,殷勤匯報工作進度。
「欸,因為賓館除咗有來往接待處嗰間房之外,應該仲有廁所,所以我哋要打通幢牆嚟裝道門,要多幾日時間。」
但權欲沒有讓世鋒感到絲毫快感,他察覺鬼哥的腰板不挺,輕拍其背部,示意鬼哥不必忌諱這點門面功夫,反正就算狗隻高過主人,狗仍是狗,人仍是人。當然,這輕拍背部的舉動也能解讀為上司體恤下屬。
而當鬼哥以手勢示意隊友能回家那時,世鋒卻叫停他們,領在前頭沿樓梯步至客廳中堂,拉開橘色沙發上的運動袋,一睹放在袋裏的大疊現鈔,教七男兩眼直愣。
用膠紙束起的鈔票,形似磚頭,世鋒逐塊磚頭拿在手上丈量。
原本還在衡量該分予七男多少金額,但他思量片刻,算了,乾脆把鈔票磚放回袋中,趟起拉鍊,合共百萬港元,整個袋子交到鬼哥手裏。
「你哋鍾意點分就點分,除開每人十零萬左右,唔係多錢,攞去。」
不知究竟在鬧哪齣的鬼哥,不敢接過,就怕這是世鋒病態的心理遊戲。
豈料世鋒晦氣喝斥:「攞去啦!」
鬼哥才惶然接過,且不停行鞠躬禮,與其餘隊員退出別墅門外,坐入阿狄駕來的家庭車內,立刻離開,海嘯來襲也不至於像他們這般慌忙。
又是個能獨佔這五層式、裝潢酷炫、廣闊到能聽到迴音的豪宅單位,卻家徒四壁的凌晨,世鋒又再癱坐在這橘色沙發上。雙掌掩臉,他當然不會承認,這個念頭甚至還沒有在他腦袋閃過,但事實是,他孤身隻影的。
儘管再等幾天吧,再過幾天,哥我就跟弟你促膝長談,好嗎?
世鋒不忘撥號致電鬼哥,叮囑他須在接下來幾天應約完工,否則遭到舉報坐牢,甚或鬧出闔家滅門慘案,那就實在太遺憾了,到其時就沒人任由他肆意擺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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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正是雨順骨灰龕上位的日子。
明明喪禮辦妥不久,難道是花費三四十萬為負親購置龕位了嗎?
開甚麼國際玩笑?世稜固然把錢留來買毒品,不過不知雨費上輩子做了何等好事,柴灣墳場的龕位完成擴建,雨順的骨灰亦能及早上位。回顧往事,一個撫養兒子時不是酗酒家暴,就是誤信邪教的混蛋,憑甚麼得以善終?
天公不懲罰,我來懲罰你。
這既是世稜的心裏想法,更是他身體力行的做法。
他偷偷竄進墳場的男洗手間,拿出掖藏外套裏頭、藍白相間的青花陶瓷骨灰甕,踢開座廁的馬桶蓋,一把將生父遺骸的骨灰倒進馬桶裏,拉動水掣沖廁,續從背囊取出昨日蒐集煙灰的手提膠袋,倒入甕中。
4000支香菸餘燼,等於999克的菸灰,單位換算為2.2磅。
成年男子的遺體大約可燒成2.2磅的骨灰,現在你懂世稜的喜悅了。
他確是個孝感動天的好孩子,將連糞便都不如的老爸倒入馬桶沖廁,死後還有屎尿相陪,如果這還不算厚道,那怎樣才算厚道呢?再者,這菸灰的構成足使3至5人即日吸食致死,三牲五鼎,祭品豐盛。
「屙完未呀稜仔?個仵作佬催喇——」杰哥在門外叫喊。
「唔好過咗個吉時呀——」再是嫲嫲焦心的催促。
世稜陰笑着,洗乾淨雙手,以防不慎沾上骨灰:「屙完喇,宜家出嚟!」
站到骨灰龕位前,只能說香港真是個怪力亂神的城市。
一個基督徒的死、一個佛教的喪禮、一個道教的仵作擺弄各種手印和咒語,這卻是佛聯會的墳場。虔心信佛的嫲嫲不聲不吭,全然配合,怕是不願打擊孫兒難得不計前嫌的孝心,懵然不知世稜全都是故意,不對,全都是惡意。
「家屬擰轉頭迴避吓。」仵作循例說道。
在道教信仰體系中若有特定生肖,或者待定生辰八字的人目睹亡者入龕,或會招致不幸,後來懶得費神詢問,索性叫所有家屬別過臉迴避作罷。
嫲嫲、劉民、杰哥依照仵作的吩咐別過臉去。世稜卻狠狠直瞪着,骨灰甕如何被放進龕位,帶雨順照片、生辰、死忌的石碑又是如何被蓋上。
大家都很想念你喔,爸爸,市值三四十萬的煙灰缸,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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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過馬桶底部的緊壓螺栓,連接糞管及排水管,經由埋在石矢地裏、錯綜複雜的密閉管道,想要流往化糞系統,考慮到距離和管道流速等因素,約需半日。
雨順的骨燼在管子裏游走半日,總算抵達化糞池。
先來酸性發酵,污物剝離沉入池底,再到鹼性發酵,厭氧菌分解生物性廢物,走完廢水無害化的全套程序,約需七日。
骨燼不再,沉澱過濾後的清水,沿着下水道沖進太平洋。
雨順不再,馬尼拉以東對出的西北太平洋海域上,形成熱帶低氣壓,向西北方向移動,稍後或宣告增強為強烈熱帶風暴。
颱風海高斯正緩慢逼近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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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區區風暴豈能阻撓得了兄弟的敵對,又是嗑藥的時候。
「砰砰砰砰砰——」
大埔逸雅苑單位內,衣櫃猛烈搖動,好比兒時讀過的恐怖童話,小心,內有怪物,譬如把自己困在櫃裏嗑興奮劑的世稜。
他肢體失控的小幅度扭動,將櫃門撞開至半虛掩,燈線斜着照亮了他亢奮而散渙的雙目。顏面神經痙攣,節奏性的抽搐,看來就算是低於耐受性的血藥濃度,藥勁仍是會誇發癲癇相關症狀。
世稜往櫃門外睨去,視線,猶帶着朦朧的殘影,望見一個捲燙短髮、穿稱身西裝的自己站在廳中。
原以為是幻覺,直至看見幻影把戒酒會獎章當作硬幣、於指背上翻滾,總算能確定自己終於接通了哥哥的意識。
世鋒把獎章收起來,環視四周,感到新奇,這種能親身到訪、像是星體投射般的雙胞胎感應,以前不曾體驗過,怕是弟弟患上思覺失調的大腦皮質異常,或只是嗑藥後的幻覺所致。
哥哥的左手從褲袋抽出,以指頭揉捏着空氣。
有趣,雖效果不及感官剝奪顯着,但能隔空感受到室溫和濕度。
回頭低看世稜,這可憐蟲倒臥櫃中顫抖,怒目猙獰,卻因受到藥效影響,恐怕連站起來走直線都不能做到。
「你咁樣唔掂噶喎。」世鋒嗤笑着說:「過嚟我呢邊傾吖。」
語畢,他轉身步進當年共用的睡房,推門內進。
突然間,世稜如在床上驚醒,坐直身子,見自己置身一間賓館房間內。
哥哥則坐在床頭旁的椅上,悠然斟了杯熱茶,自顧自的沏茶,一副事無不可對人言的態度:
「你有事搵我?宜家你搵到喇,請問咩事呢?」
弟弟慌得蹦下床去,不停拉動門柄,但無論是浴室門或房間門,儘管再怎麼使盡死勁,也是分毫不動。瞄向剛剛那張床鋪,更是平滑得沒有任何皺摺,言明他只是意識接通而非親身所到、可感知而不可互動。
總算從藥效的躁動中恢復,看來是哥哥把理智攤分給了弟弟。
「請問咩事?」世稜複述着這可笑的問句,坐到電視櫃上,交叉抱臂的面對面直瞪哥哥:「你,仲好意思問我點解要搵你?」
「住院咁耐定時定候食藥都唔夠,你而家仲吸毒?」世鋒把整套茶道的動作耍出來,捧着茶托,揭起杯蓋,細味品嘗兩口,壓根不把弟弟當一回事,還東拉西扯的唬弄:「可能我做哥哥嘅擔心細佬,怕你愈踩愈深,想同你傾吓呢?」
這傢伙真是甚麼狗屁話都能滿臉正經的說出口。
世稜即管玩玩這唬弄遊戲:
「我覺得好玄妙,我為咗搵到你而啪嘅嗰隻藥,有個名叫『衣服』。跟住我明白到,我圂咗喺衣櫃裏面太耐喇,最終成為放入衣服嘅衣櫃本身,而當你成為咗囚禁住你嘅嗰個監獄本身,咁呢個世界,就無嘢可以圂得住你⋯」
他兩眼放空四處張望,裝瘋扮傻,掩飾自己正在觀察房間裏的事物。
世鋒皺了皺眉,試圖辨清弟弟是真的瘋了,還是另有企圖。
嗯,弟弟似乎只是在爭取時間,畢竟房內沒有窗,他需要蒐集線索來推斷賓館的所在地,沒關係,哥哥即管讓你仔細看。
「我隻藥叫中發白,」世鋒調侃說:「咁我係咪要打發幾圈?」
「哈!」世稜想到中樞神經抑制劑或多或少會令性欲低下,就如住院時服食的思樂康和癲癇藥,自然是不放過嗆聲的機會:「嗰啲藥影響性功能噶喎,你下面冇事吖嘛?」
「問題係啲女揀我唔揀你呀。」哥哥借意讓對方想起語芯。
「白板嘅意思係棺材,我會將你放入棺材!」弟弟這麼輕易就惱羞成怒了。
世鋒放下茶杯,雙手枕着後腦杓,施施然的靠牆:「衣櫃又好,棺材都好,隨便你玩文字遊戲,都係木箱嚟啫,前提係你要搵到我喺邊。」
世稜胸有成竹的站起踱圈,陰笑着,列舉出所有他看出端倪的地方。
沖茶使用的電熱水壺,貼着的說明標籤是簡體字,說明所在位置不是中國內地就是馬來西亞。但不能這麼武斷,連接電源的既非香港、新加坡、馬來西亞的英標插座,亦非泰國美式插座及或中國內地的兩頭式,而是印尼的圓頭式。
但既然身在印尼,那為何還需要轉插器來接通電源,又是一個騙局。
弟弟可不奢盼哥哥打開電視,好讓自己看看是哪國的頻道。
不過房間油漆太新淨了,不帶污漬,賓館房間雖然沒有窗戶,但不至於用上地庫才有的天花板通風口吧。且鑑於颱風將至造成的氣候突變,房間裏又能隱約聽到下雨聲,證明世鋒絕對身處亞太地區。
世稜訕笑着道出最大的疑點:「就憑你寄俾嫲嫲嘅生活費嚟睇,咁多空殼公司,洗錢嘅金額肯定好大,賺咁多你唔住酒店,要住賓館?全部嘢都係假㗎。」
世鋒整個怔住,坦白講,他以為弟弟的思路會止於圓頭式插座,誘使他以為自己身在印尼。沒想到那微不足道的轉插器也被當成線索,真可怕,哪怕是被逼瘋、罹患精神疾病的頭腦,也能拆穿自己的詭計。
而哪怕房間沒能起到誘敵效果,它能擾亂對方思路,足夠了。
「叻仔,阿哥我從來無低估過你嘅能力。」世鋒將溫柔的笑臉用作挑釁:「問題係你根本無成功縮窄到個範圍,」世鋒以溫柔的微笑作為挑釁:「中國內地?香港?馬來西亞?新加坡定印尼?如果係亞太地區,係韓國定菲律賓呢?」
對,儘管識穿哥哥的騙局,若弟弟無法逮到對方,一切將毫無意義。
世稜被煞了個措手不及,呆立原地乾瞪眼:「我⋯」
世鋒於胸前袋取出淡紫色玻璃小藥瓶,把小藥片倒在掌心,正想服下阻斷共感,但又停住動作沉思片刻。想到文字遊戲,搖頭丸還有個別稱是綠蝴蝶,而青發也有它的譯名,真妙。
「綠蝶,嗯——或者你宜家破茧重生,成功化蝶。但麻雀嘅箭牌英文翻譯係dragon,龍。」他把鎮抑藥片嗑入口中,撂下狠話:「區區一隻昆蟲,點樣同龍鬥呢?」
雙胞胎感應中斷,世稜被驅逐回到那癲癇抽搐的肉身,疑是哥哥把自身吸毒的腦損傷都轉嫁到弟弟身上,藥物對沖,瞬間七孔流血。
即使弟弟吃了敗仗,哥哥也不見得有多好受。
世鋒跌跌撞撞的衝入廁所,望着鏡子裏摀着額頭、緊皺着眉的自己,頭痛欲裂,看鮮血,從眼口耳鼻悄然滑落,他暗忖:識相點,給我知難而退好嗎?
世稜如被萬馬奔騰踐踏過腦袋,無從適應這藥物的逼返,由清醒陷入混亂,在瀕死邊緣把持着執念:我才不會死去,我會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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