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但辦公室位深處他們無法輕易察覺,因為這處角落沒有任何對外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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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世界管制局內,交接日夜班的人流巔峰期已經過去,本來辦公室外還有人聲走動談天的動靜,現在正漸漸安靜下來。
金迴倏地起身,打算結束這次對話。他輕拍磊時肩膀道:「先這樣吧,我們該下班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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磊時跟著站起,仍不放棄地追問:「願望,你的願望是什麼?無論在哪個世界都無法達成嗎?我可以幫你什麼嗎?就像你……像你一直在幫助大家。」
磊時明明感覺到,剛才他們談話中有某個瞬間,他似乎看到不同以往的金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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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一點圓滑和溫和,多了一些尖銳和批判。
這很難得。
金迴對誰都很溫柔,一直比其他人早幾步觀察到眾人的情緒和反應。他總在關鍵時刻照顧周遭所有人。
這樣的金迴會有什麼願望?磊時不自量力的想,自己能幫到金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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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先離開,去我那裡接著說吧。」金迴有點為難,本來心中盤算到,吳果差不多該帶楊希昀回來了。如果要繼續說下去,這些事情不適合讓楊希昀聽,畢竟他還算陽間之人。
磊時聞言立即收拾座位,跟著金迴離開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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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磊時安靜地跟在金迴身後,他在內心做了許多假想,直至兩人回到金迴房內,他還是不敢多言。只是默默走到落地窗前那把躺椅,正經的坐下。
那把躺椅,是金迴在窗前曬太陽時會使用的,平常他都很隨興地躺在上面。現在看見磊時正襟危坐地在躺椅上觀察自己,像是等待主人帶自己出門散步的寵物般,忍不住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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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金迴突然笑出聲,磊時雖然不解其意,但也沒那麼拘謹了,他主動開口問道:「我……我是不是很沒禮貌,問你這些事情。」
金迴笑意未退,搖頭道:「沒事,我知道你只是關心我。」
走至磊時身旁,金迴席地而坐後繼續開口說:「剛才你問的問題,因為我影響不了框架,所以去哪對我而言都一樣,與其轉生消磨靈魂,其實我繼續待在這裡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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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思考打結,磊時無法立刻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仍一臉疑惑地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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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迴稍稍收斂笑意,沒再看著磊時,而是將視線放遠,遙遙望向陽台盆栽。
「我因為第一世人生的經歷,在第二世轉生時要求至高權力,希望可以達到願望。」
「但在這些世界線中毫無例外,為了這個願望的並經之路都會屍橫遍野。」
「還記得,我們員工轉生,會沒有記憶吧?」
「……我沒有自信,我沒有自信不透過殺戮,得到和平。」
開始認真講述自己那寫老舊斑駁的記憶時,金迴不自覺就會進入這種狀態。他把自己假想成第三者,讓眼前景象有模糊失焦的感覺。
因為這樣,可以有種對自己的疏離感,讓他更客觀分析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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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哥你……」磊時吶吶的開口後停頓了一下,眼神猶疑了一會才不自信地接著說:「希望世界上,沒有無任何戰爭?」
「是,很荒唐、很虛偽,甚至自以為是,對嗎?連我第二世當上掌權者時,都無法避免戰爭,甚至發起戰爭。」金迴原本溫柔的嗓音變得很冷漠諷刺,他在嘲笑自己,笑自己矛盾,也笑自己曾經剛愎自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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磊時有點難以想像,什麼國泰民安、風調雨順這種願望,是一般人嘴上說說,但實際上很難真正有作為的願望。他唸過的書告訴他「齊家、治國、平天下」,但這些道理對他而言太遙遠。
每個人光是「齊家」就很困難,要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已經苦苦掙扎,無力思考什麼是世界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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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想法在腦中如麻亂捆,磊時停頓了幾秒後趕緊開口說:「可是,我以前活著的時候,世界很和平。你轉生到那些和平世界不就好了?」
磊時不知道能說出什麼好建議,他只知道剛才有聽出金迴在自嘲,他不想過久的沉默讓金迴以為,他也覺得這種願望是癡人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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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迴輕輕搖頭道:「或許只是你沒注意到而已,世界的個角落,仍有戰爭。」
「……」磊時啞口無言,沒注意到就能當作沒發生過嗎?的確,他偶爾會瞧見國際新聞,說哪裡因為宗教信仰,或各種政治因素紛爭而有內戰。
這次磊時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金迴,他只能沉默苦思。對他而言,轉生成一個普通、平凡、快樂的人,擁有自己的幸福,周遭的親人好友也幸福,這樣不就足夠了?為什麼金迴要想得這麼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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磊時的眉眼整個皺在一起,像在解世界上最難的數學題一樣,金迴打算延伸解釋,「你還記得,轉界期嗎?」
磊時立即抬起下巴,點頭答道:「第一次轉生過後,在異世界沒有因為自殺而死的人,會永遠待在新世界……若自殺死了……就會回來。」他當然記得,因為金迴和衛頁就是在轉界期自殺後,又回到異管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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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為什麼嗎?為什麼不乾脆讓已經轉生的人,留在異世界就好,還要這麼麻煩,引渡回地球?」金迴像在自問自答,因為他不確定磊時有沒有想過這種問題,他只是要點明自己的處境。
磊時搖頭後,金迴緊接著講:「因為,我們這種不斷消耗自己靈魂能量的傢伙,對異世界的神來說沒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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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聽起來萬念俱灰,但金迴不覺得自己被困於過去,相反的,正是因為那些經歷,才讓他更堅定自己如今的選擇。
與其不斷轉生後自我了結,不如待在異世界管制局。金迴自知無法改變世界,無法改變框架,也無法改變自己,那至少就留這裡,用微薄的靈魂積分幫助每一個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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磊時恍然大悟道:「……這裡說是『異世界管制局』,其實我們都是能量貿易計畫中的……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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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迴剛才盤腿坐著地上,現在有點腿麻。他變換姿勢,將雙腿伸展開,向後伸直手臂隨意地撐住自己,順勢抬眼看向窗外的夜色。
夜色清朗,一望無際如被最純粹的藏青色顏料佈滿。
異世界管制局的天氣總是最好的,為了讓員工們保持好心情,以穩定所有靈魂能量。
這一切,都是神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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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所有世界的神,都因靈魂能量存續,我在異世界也會自殺,不值得做為交易物。簡單來說,我被退貨了,是不良品。」
「就算我的親人朋友,能因為某些戰爭而幸福快樂,但那些犧牲掉的人呢?」
「我們都轉生成那一顆齒輪、一縷能量。過去被我殺掉到,犧牲的人,難道完全沒有一個……曾經是我重視的人嗎?」
金迴本來還帶著旁觀者的去說,但說到後面突然變成以他個人的角度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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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這些話的金迴,表情中帶著質問自身,苛責自己的感覺。磊時甚至聽出語調中,有一點點的……哽咽。
磊時沒見過神情這般脆弱的金迴,他有點意外。等回過神,他已經脫口而出道:「金哥你……第二世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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