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商人 - 第三集商品目錄．牙齒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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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猛然轉身，打開書房電燈的是穿著斜格紋毛線背心的老人，霜白的頭髮全部後梳，身材高大眼神矍鑠，看上去很有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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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面被抓包，死定了！他不想去日本警察局吃豬排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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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忽然一片白花花，阿德被人用白布蓋在頭上遮住視線，肩膀也被環抱著，他直覺援兵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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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是被人，是被一隻狐狸蒙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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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才出現，故意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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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又火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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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生生自書櫃中走出的白衣美人，美得妖邪，卻又更勝妖邪，非凡人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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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老人顯然被侜張的神出鬼沒與非人風情弄得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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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布下緣勉強還剩下狹隘低矮的視野，他發現侜張的衣服後襬似乎少了一塊，本來走路都會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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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拿衣服蓋在他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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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完全搞不懂侜張到底想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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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吾等初來日本，不熟環境，借道貴戶請莫見怪。」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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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表情卻從家中被陌生人入侵的驚愕提升到強烈反應──驚喜的那一種，他顫抖著語氣問：「你們該不會是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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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我們是妖怪未免太失禮，吾等方與稻荷聚會歸來，一時懶得尋路罷了，誰叫你們人類在地上蓋這麼多房子。」侜張把妖怪特有的那種變幻不定的口吻表現得十足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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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阿德。」侜張拉著阿德的手大搖大擺就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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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著！請你們暫時留下，我有許多疑問想請教你們。」藤村教授不愧是老學究，遇到超自然生物還是好奇心凌駕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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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侜張懶懶地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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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們都進到這間房子，怎麼說也是我的客人，請讓我招待你們吧！」老人的聲音聽起來很熱切，阿德努力想吹開布料好偷看，但侜張掛在他頭上的布片總是讓他只能看見鼻子以下的畫面，本來就夠矮了，這實在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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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嚕……」聲音從阿德肚子裡傳出來，店員尷尬得要死，只因一心尋覓殭屍牙的確切位置，他連中餐都忘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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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那就卻之不恭了。」侜張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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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你們可吃人類食物嗎？」藤村教授又熱心好奇地問，妖怪的飲食習慣，聽起來也是個有趣命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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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得，吃得。」侜張漫不經心地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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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人獨居很久了，平常都是在起居室用餐。」藤村教授像小孩子一樣興奮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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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們跟我來，稍待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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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偷當得這麼華麗的經驗阿德還是第一次，他也強力希望這是最後一次，有誰會在失風以後還被主人請吃晚飯還很享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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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起居室和式矮桌旁的阿德痛苦地自我嫌棄，藤村教授興沖沖的埋首廚房奮力作業，恐怕他還不清楚地下室的寶貝收藏品被阿德搞得亂七八糟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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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個年近七旬的老爺爺來說，藤村章可說是相當幹練，一個人住在這麼大的房子裡，居然到處都整理得有條有理，應該是有請鐘點女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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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留下來吃飯？」阿德用氣音質問侜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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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脆催眠他然後動手了事。」這句話聽起來怎麼那麼像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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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你不是肚子餓了嗎？剛好他又喜歡我們。」侜張連坐直都懶，歪著身子托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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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不是這樣！」阿德無力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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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雖然覺得你應該知道，不過還是提醒你一下，如果這次拿到商品都是我在動手，你打算要付給我什麼代價？不然這樣可說不過去。」侜張斯文地玩著髮尾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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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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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們店裡的規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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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才想盡量讓你自己來，另外再畫張符也要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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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先讓殭屍收藏家對他們放鬆戒心，再趁機行事，確實是目前最好的方法，阿德也無法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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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藤村章居然把會動的殭屍放在地下室，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看到妖怪還反過來熱心好客，就知道他一定是所謂的發燒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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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你說的也有道理，但在我頭上蓋這個幹嘛？」一想到頭上這塊布平常被侜張拖來拖去不知道沾了多少灰塵，阿德就滿心不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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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才能說你是妖怪囉！不然一個陌生人類站在自己家裡，按照常理判斷不是小偷就是強盜，再不然就是情夫，所以現在都沒有聖誕老公公了。」侜張環抱雙臂信心十足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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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什麼頭上蓋塊布別人就會覺得你是妖怪？」阿德趁藤村教授還在準備待客晚餐，和侜張的對話稍微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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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卡通不都那樣演嗎？那個在我們的圈子裡最近也蠻流行的，總是要與時俱進，知道人類怎麼想像我們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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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經典的《鬼太郎》還說得過去，但連這兩年才出的《夏目友人帳》都一清二楚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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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快要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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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沒寫字還是少了點味道。」侜張不知怎麼變出來的毛筆，已經沾好墨汁扣在指間，一副書聖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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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讓我來寫個『囧』！形音義皆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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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都別想。」阿德努力撥開侜張企圖伸過來的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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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有『漫寫羊裙』的典故，這是好事呢！你何必拒絕我，乖乖從了吧！」侜張露出邪惡的微笑，故意要鬧阿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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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又是一番打鬧，阿德還是被侜張的毛筆撇到幾下，但被勒令不可取下頭布的阿德最後還是沒能驗證侜張撇了哪些鬼畫符，但他既然要阿德頂著這層遮掩，自有狐狸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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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侜張做起新的符劍來，不忌諱阿德就在他旁邊，那樣子倒像是學生做美工作業，但阿德半分也不敢取笑，因為他親身體驗侜張那樣專心裁裁畫畫弄出來的摺紙，居然比雷射刀還威，除了說「我還要」以外沒有第二種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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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三十分鐘後，藤村教授就用托盤端出豐盛的菜餚，讓這樣一位老人家給自己做菜送飯還騙他，阿德感覺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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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夢想交易所的員工本來就要置道德良知於度外，否則這工作根本就幹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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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村教授端上來的料理雖不能說豪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竟能做出這麼豐富的菜，阿德也相當佩服了，他唯一會的料理只有泡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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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盤裡有柴魚味噌湯、白飯、幾樣灑鹽燙青菜、炸肉餅、加上躺在淺盤裡令人食指大動的焦香烤雞肉串，阿德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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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老人追著侜張詢問妖怪之事的模樣很像小孩子，但他端出晚餐的樣子還是洗練優雅的銀髮單身貴族，阿德不禁想，這樣不求人的老年生活也挺不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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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舍沒多少可供招待，不合口味處請見諒。」藤村教授就像普通的日本人那樣，說出制式的客套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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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這回事，讓你費心了。」阿德真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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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用，我得先去找幾本書來查資料，你們是我難得的客人，請把這當成自己家一樣。」藤村教授又興沖沖往書房走了，阿德不禁祈禱他沒空去看地下室的慘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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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暫離後，阿德正要放下客套假面狼吞虎嚥一番，卻發現侜張已經在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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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狐狸，他專門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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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阿德趕緊搶攻自己的份，但傻眼的事情發生了，侜張氣定神閒箸尖一撥，阿德的筷子就這樣飛了出去，等阿德狼狽地撿回來，盤子裡的肉已經所剩無幾，而那個掠食者還一副很Nice的樣子，貌似小口進食有教養卻可怕地攻城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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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是知道有種人對食物怨念特別大，但他沒想到侜張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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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可以搶我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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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聽我的話，你最近多吃點疏菜會比較好。」侜張饒有深意地盯著阿德的臉，阿德下意識摸摸嘴邊皮膚，其實是按著口腔內部的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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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那炸肉餅和雞肉串看起來都很好吃！而且他兩天沒吃雞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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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侜張還是擋著阿德，他擠擠漂亮眼睛挑挑眉毛，告訴阿德要人幫忙總得拿出誠意和應有的態度來，阿德只好氣苦地放下筷子，看侜張光明正大地把所有飄散肉香的盤子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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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肚子很餓，但看著空盤子、水煮青菜和白飯，一股無名火卻冒出來，他也知道在別人家對著剩菜使性子很要不得，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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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不是菜的問題，而是阿德剛剛才從地下室九死一生逃出來，他只是想要一點安慰補償，這卑微的期待也被侜張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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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阿德放著筷子瞪著眼前的餐盤不語，侜張又輕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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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吃了？這是主人的心意，浪費了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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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藤村教授也匆匆帶著對照資料進來，看見裝肉的盤子都清空了，他泛出一絲喜色，但阿德怎麼說得出口，那些都是侜張幹走的，他半口也沒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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侜張忽然一把拉起店員，然後說：「我這朋友食欲不振，還是早早帶他回去休息為上策。」拖著阿德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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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不敢出聲以免露餡，現在不是要留在這裡找機會再去砍那地下室裡的殭屍頭？難道就因為他沒有歡欣鼓舞地接受侜張的搶食並視為一種恩賜，這狐狸就不爽要用退場報復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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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神就被帶到玄關了，藤村教授還跟在後面鍥而不捨地挽留，阿德才要大聲抗議，侜張忽然抱著他轉了半圈，把阿德壓在牆上，侜張的力氣有些大，速度又急，阿德被這樣毫無預警的帶動撞得頭暈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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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什麼！」阿德終於忍不住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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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屑卑屈地求侜張幫忙，正要大聲叫狐狸滾蛋時，侜張放下袖子，阿德看見他原來靠著的地方，壁面整塊崩落露出水泥，老人正彎著腰垂直雙臂，身體明顯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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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村教授抬起頭，但他已經不是阿德剛剛看見的和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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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眼突出血紅，膚色青黑，鼻部枯皺，眼眶深陷，同時從口中伸出一對足有尾指長的慘白獠牙，長指甲往牆上一按就抓下碗公大小的牆壁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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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骨節畢露的手伸向阿德，臉上滿是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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