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者的暈眩 - 第一集第十話紅羽護身符 (下)

黑娜用老舊的木製藥碾小心地把乾葉子磨成粉末，實驗的時候她看老師一匙一匙灑得很大方，沒想到要把特定草藥磨成一小匙可勘使用的藥粉就磨到讓她雙臂痠軟，呵欠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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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為了製作帕雷亞的護身符經歷無數次失敗，白銀賢者的庫存所剩無幾，海奇亞斯親自去採買或採集交易的材料回來後，還得接受若干步驟的細部處理，從前海奇亞斯總是一人作業，現在有了學徒，黑娜責無旁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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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娜發現巫師的工具都很老舊，連她手裡的木藥碾拿起來又硬又沉，不輸金屬製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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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我看過芬妮用銅製的研磨工具弄調味料，為什麼我們不換那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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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娜，巫師處理植物時，應盡力避免使其接觸金屬，最好使用石刀，不得已時便選擇銀刀，銅沒什麼害處，但太軟了，鐵器相當不好，黃金類會吸引惡靈。」海奇亞斯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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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是不知幾代巫師傳下來的，副作用最小，甚至能提高品質的工具和規矩，黑娜雖然不像某些人認為新發明和昂貴價錢可以保證得到最好的產品，但要適應這些骨董可不容易，外加還得有無限的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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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被稱為『格雷之戒』，一個名叫格雷的巫師發明的採集道具，喜歡製作魔藥和護身符的巫師會願意用一半財產交換它。」海奇亞斯在黑娜眼前脫下戒指打開，原來那是套在一起的子母戒，巫師手持兩個戒指拉開，黑娜眼前就出現一條金黃色的蜘蛛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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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某種危險稀有的魔性蜘蛛所產的絲，要得到就得親自去戰鬥，而且材料必須馬上用來製作戒指，這種蜘蛛絲極為鋒利，連鋼板都能切割，足以應付大多數難纏植物或其他素材，比如說要獲取角或爪牙之類的堅硬部位，並且不會損傷素材的魔力與藥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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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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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裡雖然有專門提供巫師或巫術愛好者的商品店，但坦白說用錯誤工具和錯誤方法處理後的材料，我懷疑效力是否還有十分之一？」海奇亞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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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這些都將屬於妳，好好和它們培養感情。」白銀賢者笑笑，不以為意繼續拿起一把波浪狀的銀灰色樹枝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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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娜繼續辛勤工作，晚上則閱讀芬妮幫她借來的小說，日子雖然單調，但看著被清空的玻璃瓶罐一一恢復存量，整整齊齊收入櫃子排好，黑娜便有說不出的滿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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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她來說，工作最有趣的地方，除了認識很多稀奇古怪的材料來源，翻閱圖鑑對照筆記外，就是同時能夠和老師聊天，有賴許多人的鞭策鼓勵，黑娜的通用語愈說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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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距離黑娜變成孤兒已經過去半年，她總感到時間走得比想像中要緩慢，不管是在巫師白塔或銀霜城，每一天從早晨到夜晚總是驚奇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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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娜的燒傷也從隱隱作痛到完全收口，只是還摸得到凹凸不平的觸感，海奇亞斯說總有一天他會讓傷痕消失，但黑娜其實不是很在意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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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或老師幫她上藥時，黑娜就會想起那一夜的恐怖，也會想起家人拚命抵抗渾身鮮血的畫面，就算日子再怎麼幸福，她也不會遺忘自己的出身和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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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輪來回碾壓著，乾燥植物發出細碎歎息，散發安寧芬芳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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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調的工作易使神思飛揚，黑娜很快回到每天啃食的流行小說劇情，基本上都在描述王公貴族的愛恨情仇，著實讓黑娜這個鄉下女孩大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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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種意義上，對像帕雷亞這位真正的王子也造成不小衝擊，他好像真的被以自己為主角的小說內容嚇到了，果然幻想跟現實間還是有一段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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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娜看著白銀賢者形態特別優美的雙手，不經意想起無論海奇亞斯當主角或有描寫到他的小說，十有七八會描寫那雙手被獻吻的畫面，這好像變成約定俗成的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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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你有被人吻過手嗎？像帕雷亞那樣的，騎士彎腰……半跪……捧起手之類。」黑娜一下子找不出那個術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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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想說忠誠禮嗎？」海奇亞斯好心幫黑娜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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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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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忠誠禮有分對象，巫師並非能接受這種儀式的族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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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娜惋惜的看著銀髮巫師，對全城居民的遺憾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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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規定嗎？」黑娜幾乎每次和帕雷亞談天都會看到他至少被來找他的騎士（不分男女）吻一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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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忠誠禮是人民對王族表示敬意，而王族也不能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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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利希妲公主也對我作過這種事。」黑娜不好意思地想起幽魂的冰冷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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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朋友，特別是閨中密友之間互行忠誠禮也是很普通的親密習慣，平民之間也很流行。不過只會吻在右手，因為左手屬於她的丈夫，換句話說，除了王族以外，一個男人對女人行忠誠禮，就表示對她求婚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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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都是男生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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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親。」海奇亞斯不假思索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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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漢克大人好像就從來不吻帕雷亞的手，改成拍肩膀，這樣沒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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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不同了，以前面對王族人人要行忠誠禮，但現在是因人而異。」海奇亞斯想了想又補充：「但忠誠禮是騎士學院必修的禮儀教育，要評分的，所以騎士裡保留這個習慣的人特別多，這也算是向心力的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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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漢克得罪了利希妲公主才會立刻下跪告罪，並不是害怕英靈，而是他受的教育就是告訴他必須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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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族也可以對人行忠誠禮，但他們不會半跪或彎腰，只是吻手而已。」因為有利希妲公主的疑問在前，海奇亞斯又為黑娜解釋得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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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王會在冊封龍爵和不死鳥爵的時候，在接受對方的忠誠禮之後回禮，表示絕不猜疑對方，對國家的重要功臣也會賜予王的信任。這時候，被冊封或感謝的對象裡即使有女性，也不會被誤會是求婚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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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樣看來，帕雷亞和國王皇后真的相當辛苦呢！他們的手豈不是一天到晚都被吻個不停。」黑娜哪怕被女孩子親個一次就起雞皮疙瘩，很難想像被人吻手變成家常便飯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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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帕雷亞殿下，他的確是辛苦了點，所有堅持傳統的人只能找他了。」海奇亞斯放下樹枝，改拿起一盒琥珀檢查品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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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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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陛下畢業自騎士學院，主張平等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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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真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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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國王，他雖然沒有公開表示，但也不太需要這方面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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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娜回想起舞會時目睹的蘇塔至尊，的確沒有人親吻拿赫特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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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雷亞平易近人的個性一定是受到這兩位陛下的影響。」黑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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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巫師決定細節還是不說太多為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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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蘇塔國王招待男性群臣一同在皇家大浴池泡湯兼商談國事時，下了一道密令，內容為「眾愛卿一片赤誠，寡人心領，此後萬勿再行忠誠禮，唯白銀賢者德高望重，寡人心悅誠服，可為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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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話翻譯就是「我不想被男人親手，不過是海奇亞斯就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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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蘇塔國王笑瞇瞇的表情似乎還寫了另一道潛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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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也不要親我老婆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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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國王與皇后很少實際被行忠誠禮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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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誠禮這樣的傳統也很有趣呢！」黑娜聽完詳細的說明後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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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聽起來忠誠禮好像都是男人主動居多，如果黑娜也想對人表示忠誠，但對方不是女性要怎麼辦呢？」黑娜煩惱又期盼地看著海奇亞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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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常見，學生也可以對師長行忠誠禮，除此之外，對異性最好還是別這麼作，但妳透過言語表達，效果一樣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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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可以對老師行忠誠禮了嗎？」黑娜立刻舉一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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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大家都還沒成功親到老師的手，黑娜一定要搶這個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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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但別在工作的時候，我手上可能沾到有毒物質尚未洗去。」海奇亞斯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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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我希望永遠都能像現在這樣，毫不猶豫地跟隨你。」黑娜走到白銀賢者身邊，半跪下來仰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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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奇亞斯低頭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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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高興妳這麼說，黑娜，但別忘了時時刻刻培養獨立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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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的，老師，還有多少要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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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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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少女發出誠實的悲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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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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