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水小偷 - 34 - 我每一次都是選擇放棄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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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就像是吳念華這段時間的寫照。

在悲傷尚未滲透到生活之前，

吳念華將其壓縮在腦中的某個斷點。

為了維持理智，維持自己還能微笑的表情。

那是不得不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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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定淵與梁煥秋就像是托嬰中心的老師，

上班期間定時來觀看吳念華的狀況，

但現在的他只是空殼，

不存在任何靈魂在公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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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時候熱衷於RTS遊戲，因此練就了異於常人的「手速」。他雙手操控著鍵盤與滑鼠，敏捷地跳躍在不同的App之間。CTRL+C與CTRL+V飛快地敲響著重複性工作，即便是在Zoom meeting裡開會的吳念華，仍然沒有放棄停止自己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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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保留自己存在的價值而努力著。

即使是自欺欺人，那是他唯一可以守住的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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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躺在茉曦筆電之中的原稿，

它的存在並非是「小說」給予人們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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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切疑問，

都是唯一可以堆疊他希望的最小微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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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仍然存在著某一種說不通的「合理」，

在與黃秋上次的通話之中，

他知道他的懷疑存在著真實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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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曦的專欄總共約有127篇文章，散文居多。從第一篇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沒有懷疑錯誤。「路途」這篇作品在描述帶著女兒去買麵包的路上，發生了什麼事。短短的五分鐘路程，茉曦一一描寫著紅磚路上的細節、空氣中帶有的濕度、孩子臉上的表情。雖然他沒辦法很精確地抓住茉曦的文章，但是他可以感覺到文字組成了某一種畫面世界。除了看到的東西以外，還有媽媽對孩子的愛。這與「薪水小偷」成為了強烈的對比。薪水小偷雖然建立了許多繁複的事件，但並沒有聚合每個人的心情、背景、立體化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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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是速食一般。啃食的當下並沒有問題。

仔細細嚼慢嚥之後就會發現那吃下去的東西大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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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用節奏來說，「路途」滿佈著所謂句子的輕重與濃淡。吳念華打開背景音樂，試著用音樂的節奏、樂句的變化來攤開「路途」，試著剖析這個作品。同時，他用手機打開Bear App，試著記錄腦中一閃而過的句子，他不確定自己在做什麼。創作者的每一個動作是不是都讓外人難以理解？這是吳念華第一次嘗試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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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即使是平淡無奇的句子，句子所組成的段落，好像都有所謂的空間感。那種空間感並非描述著文字世界所勾勒的空間。吳念華想起大學或者研究所唸的原子結構的物理化學，文字堆疊起的個人空間感好像就像是氫原子、金屬本身的電子組態其差異性。輕盈又淡淡的感覺就像是氫原子，濃烈又緻密的部份就像是重金屬元素。然而這只是他腦中的個人類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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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確地確認之後，他感到茉曦拿手的細膩功夫完全沒有體現在「薪水小偷」之中。還是？那本小說是在一種「匆促」的情況下完成的？不，從2019年末開始至今也歷經了一年多的時間。到底是為什麼呢？他越是仔細去品味茉曦的專欄，越感到納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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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好嗎？」汪定淵走了過來，吳念華回神看著Teams App，發現汪定淵丟了幾個資料給他。

「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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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工程控片的project，小梁還是希望你當部門contain window。」

「喔，好。」吳念華漫不經心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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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你跟我來一下。」汪定淵搖搖頭拍著吳念華肩膀。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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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一下。」

「好……」吳念華皺起眉頭，他拿起手機打開Bear App，將剛剛那些飛梭在腦中的句子捕捉到寫作程式當中。兩人走進了角邊的會議室，汪定淵將門關上，看著仍然操作著手機的吳念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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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華，說實在的，你到底在做什麼？」

「哦，沒有。」吳念華將手機放進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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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整個人變得很奇怪。這幾個禮拜都是。」

「我沒事。」吳念華口中所說的沒事，幾乎是毫不隱藏的劣質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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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無論過去發生什麼事，只要現在把該做的事情做好，一切都有可能會改變。」

「好。」吳念華雖然點頭，但他的眼中並沒有汪定淵，只有純然的文字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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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該清楚我在這裡做了很久吧，有些狀況我是一看就知道了。」

「所以呢？」吳念華露出不以為意的表情抬頭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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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這樣下去，誰都救不了你，真的。」

汪定淵往前認真地看著吳念華，一字一字慢慢地說。

「我知道。」

吳念華點頭，就像是一切都沒有改變。

好像這場談話，只是多餘的雜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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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定淵搖搖頭，他知道吳念華眼中代表著什麼。過去那些職場經驗告訴他那是非常危險的節奏。這個員工不是準備要跳槽就是離職，但比起這個，汪定淵感受到更多東西，比這些都還要強烈的東西。是關於人格上的事情，或者是邁向死亡的事情。過去的經驗告訴汪定淵，那不是尋常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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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地走回到位子上，

望著吳念華仍邊操作著手機邊往自己的位子前進。

汪定淵拿起手機打入熟悉的數字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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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打給我衝殺洨。」電話那頭是熟悉的髒話聲。

「你還記得3月24號時打給你的人嗎？」汪定淵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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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我之前說過了，我不可能記住所有人。」

「我知道。個案的名字叫做『吳念華』。目前我覺得這個個案值得好好重新進行電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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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特殊處理？要價不斐耶，你確定？」

「可能有必要，我覺得他真的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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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同情心什麼時候又浮出水面了啊？」

「你要說什麼都好，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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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可辦不到。」

「拜託，我可不想在我的區域有什麼危險的事情發生，現在好不容易一切才趨於和平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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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媽的臭小子，你們不要每次捅出簍子就要我收拾。」

「我知道，元彬哥。都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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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你妹的。」

「拜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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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不是你的小弟；第二，不要隨便就直接打電話過來，我很討厭動不動就直接打電話的人。」

「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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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錢匯過來我才會動作；第四，我他媽要說什麼是我的自由。」

「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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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元彬掛上他的「專線」，他跟汪定淵只是某一個投資群裡的好友，他們從來都不是同事，而是某一種奇怪的合作關係。在某一場社團見面會喝酒之後，大家才發現張元彬那一直以來所為人不知的「技術」，但他自己知道這些稱不上什麼，只是某一種可以應付職場的花拳繡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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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在東繁科技是地下經理的汪定淵找上了張元彬，想要藉由他那三寸不爛之舌的技術控制著自己部門內的菜雞，要怎麼好好地收割這些韭菜，一直都是汪定淵在做的事情。在幾次的測試之後，張元彬那「扭曲現實力場」的能力受到了汪定淵的青睞。因此兩人開始談合作價錢，每通電話都有報價，該讓每個打電話的員工得知什麼訊息，都有其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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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並不是每一筆交易都是順利，多多少少都會遇上正義魔人或者激烈份子。每當需要張元彬好好「收拾」時，又是一筆可觀的數字。他的工作只是讓每一個掉入泥沼中的人不要這麼痛苦而已。每個會成功的薪水小偷，過去都認真地當過薪水奴工。因此張元彬會知道，一般人的底限在哪裡，無論是要讓人改變想法或者是放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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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分鐘之後，張元彬盯著手機銀行App的記帳記錄，等確定沒問題之後，他拿出上個月的電話清單，試著認出那天通話的人是誰，他從個人筆電中找出了自己記錄的資料，試著回憶當時與他通話的人的背景資料，並且還有個人的田野調查檔案。在一陣思索之後，他拿出一隻放在抽屜的智障型手機。撥出電話之前，先喝上一口自己手沖的黑咖啡，那是來自哥倫比亞帶有核果韻味的中深焙咖啡，並且試著讓咖啡的芬芳在舌尖多停留一會兒，透過這種不算儀式的儀式，他知道這樣自己說話的方式會更為簡潔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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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你好，這裡是客服電訪，請問是吳念華先生嗎？」張元彬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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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你是？」

「你上個月不是有打電話來請教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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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元彬哥？」由於張元彬那特殊的聲線太獨一無二，吳念華很快就聽出他的聲音。

「你旁邊有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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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給你一個提醒，走到哪邊都好，人越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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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念華雖然感到莫名，但他的雙腳還是不由自主地移動了。

他緩緩地走出辦公室，往走廊的盡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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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你準備好了嗎？」

「是。」吳念華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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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聽好。我提醒你，你要不是技術太差就是做得太過火了，你有好好看我寫的SOP嗎？」

「關於這個，元彬哥。我知道汪Sir實際在做什麼，他自己說漏嘴被我聽到，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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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Stop。讓我來為我們加快速度一下。我跟汪定淵可不是什麼朋友或者同事關係，那小子想要操控他團隊裡的人，而這些人會打電話來問我問題，就是像你上個月做的事情一樣。而自始自終我做的事情都是一樣的，告訴你們一些簡單又實用的道理，要不要聽真的也是隨便你們，而我個人也不會介入汪定淵的選擇跟決定。說到這邊，你還有類似的問題要確認嗎？」

「這個……」吳念華突然間一時語塞，在知道汪定淵的謊言後，他的確有許多問題想要問張元彬，但是現在卻一個字都沒辦法脫口而出。也許是因為張元彬個人氣場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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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先生，我們已經開始在浪費時間了。我再問一次，你有沒有問題？」

「我不懂，這通電話的意義。我可是完全被汪定淵耍了，所以你要我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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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這通電話的第一句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現在要不是技術太差就是做得太過火了。你覺得呢？我會打這通電話就代表著你已不是一個合格的薪水小偷，代表你沒有真的運用裡面的技術，而這件事可能已經被人看見、被人觀察到了。」

「這……」吳念華非常納悶，這些事情難道會是汪定淵告訴張元彬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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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你已經處於某一條界限上，一旦踏過去，就是所謂的『玩火』。要是人把某一件事看得太重，那件事即便出發點是立意良善，也有可能產生質變，你聽得懂我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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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念華感到非常恐懼，他即便沒有跟張元彬說到任何事情，但張元彬說的話似乎可以直達他的內心深處。對於全面失敗的人生來說，試著寫作、試著瞭解茉曦過去在想什麼，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那個內心某個名為「理性」的他，清楚自己只是在尋找浮木。他只是透過寫作來製造出一個可以支撐他的浮木。要是沒有這塊浮木，他很有可能會墜入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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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元彬哥，但我似乎沒有選擇。」吳念華在猶豫了片刻之後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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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還是有選擇的。任何事情『客觀』來說要滿足人的期望，通常就不是用著極限的狀況去處理。」

「那元彬哥，你會怎麼選擇呢？要是面對到一些你沒辦法解決的問題，你會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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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開始反問我了嗎？我的答案並不重要。」

「不，我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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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一次都是選擇放棄的那個人。」

「什麼？」吳念華意外地喊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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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起來相當咄咄逼人，對吧？我能現在跟你好好的說話，都是透過一系列的『放棄』得來的。透過每一次放棄，我才知道自己該保留些什麼。但這不代表是對的，那只是我的選擇。」

「這是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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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我不清楚你專注在什麼事情上。我只問你一句，你會放棄嗎？」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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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啊。」

吳念華吞了吞口水。

「不。我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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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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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你聽好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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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現在開始，不只是要當個小偷而已。」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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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調子的混蛋是幹不出什麼好事的。要的話，就成為一個真正的毒瘤吧。」

「毒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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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獲得進階課程。因為那是毫無節操地完全放棄，大概是5%不到的努力在工作上。與其讓人對你還保有『期待』，不如毀壞他人對你保持的任何期望，甚至毀壞到一丁點兒都不剩。」

「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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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這麼做的前提就是這裡不是矽谷，不會有人衝出來直接把你fire掉。在所有假外商或者台商體系之下，所有的離職都是一場難堪又冗長的肥皂劇。多數的台灣魯蛇從不知道矽谷死神的無情有多麼可怕。他們可能整天喊著自己的薪資有多悲慘，卻忘記自己被離職的風險可能近乎於零。當然多數的笨蛋被資遣掉都是自己根本沒有看懂所有公司條文。事實上是，一旦員工進入了某一種保護網，你就會成為老闆心頭上最痛苦的肉。」

「這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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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人開始準備離職或者調職時，那就會是最強大的存在。任何經理要把一個人fire掉需要滿足各項先決條件，因此你光是保持出勤穩定、假單不要有瑕疵就是立下了良好的『毒瘤基礎』。接著就是把你的所有工作事項綑綁著『人』。每一項業務都必須切出去與人產生連結，一旦所有的事情不是全攬在自己身上，就會串連起保護網。這就是同事們最討厭的事情，無時無刻都要幫一些公司廢物cover許多事情。這也就是所謂的把事情無所不用其極地與『同事』產生『連結』。當大家稍有不慎時，就會發現你宛如水蛭，一旦黏上了，就難以脫身。」

「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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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良心在說話嗎？」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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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才說，這會是一條多數人沒辦法走上的路。只要你的良心會說話，你就沒辦法成為那5%之人。我說的應該夠清楚吧？」

「是……」即便是到了此時此刻，吳念華仍然感到張元彬是一種獨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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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你的良心開始說話，你想做的事情就罷手吧。就像我說的一樣，半調子的混蛋只是在浪費人生而已。你還不如好好當一個不會被人起疑的小偷，真的。」

「好……」吳念華似乎還試著咀嚼張元彬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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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諮詢就結束了，我要閃人了。」

嘟嘟聲在耳邊迴盪，過了幾秒，吳念華還沒辦法回到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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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元彬總是如此，在對方還沒有反應之前就掛掉電話。

張元彬有一種異常的直覺，

他知道吳念華會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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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薪水小偷是追求work-life balance，

那麼薪水毒瘤就是以人為本至上的毫無禮儀廉恥，

挑戰小偷界的最高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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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楚接下來吳念華的職場故事將會變得難堪又冗長。

他兩種情形都做過，大概都知道未來會變成什麼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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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呼一口氣，

試著操作一些股票買賣當作調劑身心的活動。

另一台螢幕正顯示著回覆公司重要的work shop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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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個人身價已經超乎一般人水準，

張元彬還是每天固定時間來上班。

甚至從汪定淵那邊得到的「諮詢活動」，

只是滿足他某一種想要說話的怪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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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八點打卡、該死的五點下班，

對張元彬而言，上班變成某一種復健診療行程。

這只是讓他保持生活中的慣性，

或者只是培養他在那些波動之中隨時保持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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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他可以羞辱任何走進辦公室的老闆，

羞辱他們，他早上操作的某一張單資本大於他們的年薪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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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次都想這麼做，但卻沒這麼做。

比起要用上這個傷人的武器，

張元彬更喜愛只是擁有「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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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這種羞辱只是某種「不優雅的傲慢」而已。

他永遠追求的只是做「生活中享受優雅的人」。

雖然他滿口髒話跟奇怪理論，但他一直深信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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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知道那些走進辦公室的人們，

那些人也就只是某一個家庭的父親如此而已，

或許那些人在某一個程度，都是好的父親，

他們不必遭遇任何資本勢力上的碾壓與不公平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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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操作完股票買賣後，他望著自己的「電腦筆記」。

田野調查一直是他擅長的工作，

因為他有許多徵信社異業合作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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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念華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鬧得沸沸揚揚的兇殺案雖然沒有公布相關受害者家屬的名稱，

但張元彬大略能知道那個家屬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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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元彬在辦公室獨自伸著懶腰，

旋即再喝下一口咖啡，

望著褐黑色的水面，

更多的還是映照著過去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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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為讓吳念華延續著某一個他能延續的事情，

可能宛如延續生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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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故事可能會往最差的狀況前進，

放棄，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可做得到的，

而它或許是人生可以走下去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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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與這世界大多數人們的真理大相逕庭，

因為放棄是一種最困難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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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屬於張元彬的個人哲學，

對他而言，

放棄只是追求人生活下去的一種方案而已，

它不會成就偉大，但也不會招致不可逆轉的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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