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薄 - 第二十七章哥哥房裡事（3）

輾轉反側，最終細密的雨聲伴綠枝入眠。正夢見大少爺在涼亭畫畫，她抱著貍奴坐在一旁梳毛。大少爺拿著紫毫本要勾勒花朵，張望一圈卻發現沒什麼花。

綠枝隨大少爺張望，心想花園怎麼沒有半點花？唯有樹葉新綠，嫩芽待發，鋪天蓋地的綠意簇擁她們。她一面奇怪花園無花，一面卻不覺有何不妥。這種奇怪的感覺難以言訴，卻奇異的心安。

此時大少爺忽然說：「還不如畫你與貍奴呢！」

綠枝笑著推辭：「我有什麼好畫呢？畫貍奴罷！」她放下梳子，抱起這隻黑白相間的貍奴讓大少爺仔細瞧。

綠枝不會高深的詞句，只覺得貍奴的黑毛像黑夜一般黑，白又如白晝那般白，一陣風吹來，又像她方才手裡的梳子一般正柔柔的梳著發亮的毛，貍奴還有白白的肚皮，靈動的眼珠，很是討喜。

不一會兒貍奴掙脫綠枝的懷抱，躍進樹叢，從樹叢裡咬出一顆色彩斑斕的蹴鞠。

隨著蹴鞠的出現，這座花園彷彿點染了春意，綠枝這時發覺涼亭邊的茶花、牡丹、芍藥、繡球花都開了，一片奼紫嫣紅。

貍奴身旁是淡粉色的茶花，茶花後零散幾株蘭花，再後面一些是牡丹與芍藥爭豔，綠葉之後又有藍色繡球花，藍色艷得彷若青花瓷的釉彩，與藍天白雲爭色。這片花園好似將天下顏色都占盡，卻獨缺什麼。

綠枝見大少爺畫起花來，她心裡失落卻也靜靜陪伴。

忽然女子喚著大少爺：「明奕，你在哪裡？」

大少爺起身去迎，一名穿著高雅的女子走到她的眼前，越過她來到大少爺跟前。

綠枝自側面覷著女子，女子耳畔簪著大紅牡丹，牡丹下潔白的耳垂著景泰藍紅珊瑚耳環，再往下一截皓腕戴著掐絲琺瑯的珠子繪並蒂蓮的手鍊，她心知耳環與手鍊是一對。

大少爺自江蘇帶回來的首飾與女子十分相襯，兩人站在一塊兒更如一對璧人。天地間的顏色彷彿為他們而存在，嬌妍為花，綠葉為襯，她只能遠遠望著他們。

和煦的春風拂來，鮮花們顫動，彷彿正喀喀歡笑，而她因為臉頰冰涼才驚覺兩痕清淚滑落。

大少爺壓在石桌的畫教風吹落，綠枝連忙上前撿紙，卻發現紙上沒有畫，反倒提了一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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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吹花早自開，

殘紅墜地惹人哀。

誰曾為葉垂青淚，

滿地枯泥化作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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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綠枝壓在石桌又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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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影映屏黃，夜染幽窗。

霜痕暗透畫屏涼。

夢裡玉人相伴語，幾度回腸。

清淨亦難長，寂寞成霜。

殘香隨夜入華堂。

一縷幽思繞夢去，巫山雲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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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枝正凝神細看第二首詩，卻不知為何墜落，醒來時正自小床摔落。

此番動靜驚動在圓桌休憩的紅榴，確定她沒事後說：「現在四更雨歇，大少爺還沒醒，我扶你回去。」

綠枝本想告訴紅榴不要緊，卻發現自己一點聲音都沒有，只能點頭示意。

紅榴扶著她起身，路過還未收拾的行李，綠枝忽然想起夢裡面目糢糊的虞小姐，耳朵戴著景泰藍掐金絲繪並蒂蓮的耳墜，皓腕也戴著成對的手串－－可是耳環叫二小姐挑走，成套的手鍊卻忘記收起來。

綠枝忍不住啞啞的叫著，想提醒紅榴手鍊之事，還有相贈虞小姐的首飾收在少爺的書桌旁箱籠。

誰知她這舉動惹得紅榴生氣：「綠枝姐，我知曉你生病身子不爽利，可是你別忘了我們是婢女。你將大少爺吵醒，難不成盼著大少爺抱你回房？」

綠枝搖頭，她說不出話。所幸向來牙尖嘴利的紅榴沒有繼續諷刺，只是攙扶她走出大少爺房裡。

無聲長廊映照燈籠，像一川金光粼粼的河流在眼前晃動。昏昏沉沉的綠枝有種不知腳步是虛是實之感，又害怕如夢裡般墜落。

平時走得飛快的後邊廂房，如今卻像隔一座院子般遙遠。

綠枝總是頻頻回首，好似再回大少爺房裡，一切都將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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