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孩的聲音輕輕飄來,像是從遙遠的記憶深處浮現。她的聲音裡帶著笑意,仿佛充滿了對未知的期待。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YP55WTyaK
『欸欸,我問你喔,你相信世界上有天堂嗎?』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b3Lo8TAh5
『什麼叫你不知道?唉,你這人腦子都不會去想一些美麗的畫面嗎?』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jfhxlJbvz
『我覺得,天堂一定存在的!而且肯定是一片很大很大的一片大麥田和花田!在中間還會有一顆很高很大,高到看不到頂的大樹!而且樹葉還會是白色的,這樣葉子掉下來就會像下雪一樣美麗!』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M8UYQ5MU9
『喂!不要不理我啦!笨蛋!醒醒!』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PzCP2McA2
猛然間,胸口像是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敲擊,強烈的心悸感讓男子瞬間睜開眼,摀著胸口下意識的猛吸了一大口氣。此時,帶了點血氣和硝煙味的冷空氣瞬間灌入了肺部,一時間讓他不住的咳了起來,身形不住的向後踉蹌兩步,但很快他便穩住了身子,壓著自己的胸膛強制自己穩住呼吸。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aksJ8iNjp
隨著震耳欲聾的心跳聲逐漸平息,胸口劇烈的起伏也慢慢平穩下來。雨水打在他裸露的皮膚上,滴滴清晰,猶如無數細針扎入皮膚,但那感覺並不刺痛,只是冰冷,麻木得讓他幾乎忘了自己還能感受到這世間的任何觸覺。或許,他早已失去了知覺。
空氣中的硝煙味、血腥的腥甜氣味,伴隨著雨水的涼意,一起流淌進他的肺部。這味道曾經讓他感到作嘔,如今卻似乎沒那麼難聞了。也許,只是因為太過熟悉,經歷了太多次,已經習慣了吧。
男子放下胸前的手,低頭看了看自己,那件破損的外套依舊披在身上,以及已經多次被子彈貫穿的防彈背心依然沉甸甸地貼在胸前,濕透的重量讓他有一種熟悉的壓迫感。他右手緊握著的手槍依舊帶著上次使用者的血跡,濃稠而黏膩,仿佛從未乾涸過。
抬眼望去,眼前依然是那條無盡狹長的港道,牆壁上斑駁的磚塊、角落裡積水的微光、地上的死屍,每一道裂痕、每一個倒影,彷彿延伸進了永恆的深處。背後是喧鬧的車水馬龍,刺耳的鳴笛聲和模糊的聲音如同背景音樂,混合著遠處未曾熄滅的槍聲和呼喊,恍若世界的終結。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o5I3qKIsQ
一切的場景,幾乎沒甚麼變化,只是總感覺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上。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l6p61ZA00
男子微微吸了口氣,平時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閃過了一絲猶豫,但很快的,他還是像之前一樣將槍插回腰間,邁開了腳步,往巷子的深處走去。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rJjfyq5KH
皮靴的聲音在這小巷中顯得震耳,隨著他的每一步,地面上的積水被輕微劃開,並在他抬腳後輕輕濺起。
巷內,大雨仍然無情地拍打著巷子兩旁的磚牆,滴落在地上的具具屍體上,發出滴答的聲音。
那些屍體的姿勢怪異至極,頭、手、腳以不合常理的方向扭曲,是被暴力強行折斷的傑作。某些人的脖子轉向一個詭異的角度,眼睛空洞地望向虛空,彷彿在最後一刻還沒搞清楚任何事情就突然的死去。
他繼續向前,腳下的每一步踩過的不只是雨水而是破碎的骨骼與血肉。地面上,幾具屍體的頭和胸膛布滿彈孔,地上的血跡和腦漿和雨水混和在一起,但那些中彈的痕跡仍然清晰可見。還有的人身上纏繞著致命的刀傷,皮膚和肌肉被撕裂,暴露出的骨骼像是淺薄的紙張,無力地支撐著破碎的軀體。
男子只是淡淡地撇了眼那些扭曲的屍體,然後默默地從他們身上跨過。他的表情冷淡至極,腳步不緩不急,像是在經過一片無關痛癢的廢墟。
然而,每跨過一具屍體,在他的腦海深處,畫面不斷閃現——那是他如何親手將這些人一一殺死的瞬間。那些鮮血四濺、刀刃入骨的感覺、子彈穿透胸膛的沉悶聲音,還有他們的慘叫聲,直到今天,他依然記得清清楚楚。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8r5ZGAD6N
只不過,還有什麼更殘酷的畫面他沒記住呢?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H33Ng1eYP
走了不知多長的路,轉了不知道多少的彎,跨過了不知道多少的屍體,他繼續走著,靴子踩在濕滑的地面上,每一步似乎都比前一步更加沉重。他的呼吸逐漸變得沉重,原本冷淡的面容開始顯露出些許緊繃,眉頭不自覺地皺起。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FzGVj7z1H
這條路,他走過無數次,他知道,若再繼續走下去就會到那裏——她身亡的地方。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Z9ChSoEHg
然而,當他終於抵達記憶中的地點時,腳步不自覺地停住了。除了地面上殘留的血跡外,什麼都沒有。他該見到的身影,卻不在這裡。而原本該是看不見盡頭的巷子似乎出現了一道微弱的光芒。那光芒與周圍的昏暗格格不入,帶著一種莫名的吸引力,像是某個遙遠又熟悉的呼喚。
男子微微一愣,還是重新抬起腳步,朝那片光亮走去。隨著腳步愈發靠近那道光芒,光亮在他眼前逐漸擴大,彷彿要將他整個吞噬。當他終於踏入光芒的範圍,整個世界瞬間變得靜止,四周的一切都被那耀眼的白光所吞沒。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Uaz7po18x
一片空無。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00PyuXAyM
這裡不再有巷弄的牆壁,不再有腳下的路,沒有灰如墨的天空,更沒有無止盡的大雨,只有無盡的白光充斥著他的視野。白光既不刺眼,也不溫暖,也不冰冷,而且感覺輕飄飄的,全身也沒有了濕漉的感覺。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ykkqA7UpT
此時,女孩的聲音再次從四面八方傳來,熟悉而遙遠,帶著一絲輕柔的低語。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X9gDMl2gN
『如果你有機會重新選擇人生的機會,你想當個怎樣的人呢?』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y5cGrzRe9
男子的呼吸微微一滯,這是她曾經問過的問題,熟悉得讓他感到一絲恍惚。無需多想,他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像是重複當年的答案。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9W6DkvsX0
「普通的人就好了。」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lMWbLq9Zc
他輕聲說出這句話,彷彿回答的是遙遠記憶中的她,而不只是夢中的幻象。
就在他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四周的白光突然如潮水般退去,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迅速抽離。他感覺到腳下的地面逐漸變得堅實,身體也重新回到了重力的束縛中。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廣袤的層層金黃麥田,金色的麥穗在陽光下如同覆蓋在大地上的柔軟毯子,風輕輕拂過麥浪,傳來低沉的沙沙聲,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與草木的清香。
眼前的山坡上,一棵高聳入雲的白色巨樹屹立在那。祂枝葉繁茂,宛如撐開了整片天空。銀白色的葉子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反射著柔和的光芒,仿佛每片葉子都帶著星辰的光輝。
巨樹的主幹粗壯無比,宛如大地的支柱,從遠處便能感受到它沉穩而深厚的力量。樹根盤根錯節,深深扎進了山坡,彷彿支撐著整個世界的重量。樹冠高得幾乎看不到頂,隱約融入了天空的深處,仿佛與天穹連結在一起。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qyePnnfKP
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FrkC6Ibfn
男子怔怔地望著這片景象。無邊無際的麥田,中央屹立著一顆高到看不見頂的樹,樹葉如雪般潔白。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NLM09p4PT
『而且樹葉還會是白色的,這樣葉子掉下來就會像下雪一樣美麗!』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sS8Se2fke
此時,記憶中那熟悉的聲音彷彿在耳邊回響,幾片白色的樹葉也在微風中輕輕飄落,就像女孩所說的下雪一樣般紛飛。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K3diC2gLu
男子微微張著嘴,心中不禁浮現出一絲恍惚,彷彿這片景象早已經在他的記憶中存在,如同夢中的天堂一樣真實而遙遠。
他不住的邁開腳步沿著緩緩的坡道向巨樹走去,每一步都輕盈而穩定,踩在柔軟的麥穗上時,細細的沙沙聲與風的低語交織在一起。這條通往巨樹的路沒有任何阻礙,只有迎面而來的微風和飄舞的銀白葉片,讓他感到一種久違的平和。
隨著他一步步接近山坡的頂端,那棵巨樹的壯觀姿態變得愈加清晰。銀白色的葉子在風中輕輕搖曳,從空中飄落下來,像雪花般散落在麥田上,與女孩曾經的話語遙相呼應。
只不過,當他終於站在巨樹下方,男子的呼吸卻略微一頓。
在巨樹的陰影下,一個他從未見過的身影佇立在那裡。
那人站在巨樹下,金色的長髮如瀑布般垂落,散發著柔和的光澤。身上的白色軍服大衣潔白無瑕,肩膀處的金色徽章反射著星光,閃爍著神聖的光輝。那件大衣似乎不受世間塵埃的污染,長至腳踝,隨風輕輕擺動,如同聖者的披風般莊嚴而聖潔。
她的姿態如雕塑般挺立,背影中透出一股不容忽視的威嚴。然而,她卻站在那裡,靜靜地望著前方,並沒有理會這個從她身後出現的陌生人。
隨著她的目光望去,那是一片死寂的廢墟。從僅剩的殘骸上來看,似乎是座村落,如今只剩下斷垣殘壁,稀稀落落的柱子在焦黑的廢土中孤零零地聳立。那些火焰燒灼的痕跡依舊殘留,空氣中依稀可以嗅到燒焦的氣息。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1WzH8hKnr
種種跡象讓男子又不住皺眉,這不就是他無限熟悉的戰爭過後的氣息嗎?
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cnWZWTkYV
就在這時,一個平靜而帶著些許疲憊的女性聲音從一旁的樹下傳來。
「這裡是我們的故鄉,每當入秋時,村莊的周圍都會被小麥覆蓋,因此人們稱這裏為『秋穗村』。」
男子循聲看去,發現樹下坐著一個披著黑色斗篷的人。那人戴著兜帽,臉龐隱藏在陰影中,只能隱約看到幾縷銀色的髮絲從帽沿垂落。她低垂著頭,微微抬起雙手,像是在觸摸那些早已逝去的幻影。
「小時候,我和她曾約好要等到世界和平後要回到故鄉重建家園,但這約定一直到了現在都未兌現,反而還越走越遠。」
男子愣愣地聽著,不知道該有如何反應,而對方則繼續說道。
「最終我們彼此反目成仇,相互廝殺,而我則贏得了戰鬥,但也親手殺死了唯一的家人。至那之後,我天天都被噩夢折磨。不過……」
她淡淡的笑了下。
「現在知道了姐姐她還活著,也知道她絕對不會原諒我,但......這樣就足夠了。」
男子略顯疑惑地問道。
「這裡……不是天堂嗎?」
斗篷下的人微微一愣,隨後,她嘴角露出了一絲幾乎不可察覺的苦笑,聲音中帶著淡淡的無奈。
「天堂嗎……或許吧。」
她輕輕地說,語氣中夾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自嘲。
「但你覺得……我們這樣的人,還有資格談論天堂嗎?」
當對方的話語傳入耳中,宛如一道無形的利刃,劈開了他內心。男子的心頭猛然一震,目光下意識地避開了她,臉色難看了幾分。
「你在說什麼?我們根本不認識。」
「也許吧……」
對方輕輕嘆了口氣,依然沒有抬頭看他,低聲說道。
「但我能看見你那沉重的罪惡感。盡管我不知道你做了甚麼,但我知道,你和我,都選擇了同樣的道路,都背負著相同的罪孽,雙手沾滿了鮮血,只不過......我已經無法回頭,而你......」
那人緩緩抬起手,將頭上的兜帽輕輕放下。
隨著兜帽的滑落,掩藏在陰影中的面容逐漸顯現。她的銀色髮絲如流水般垂落,微微閃爍著星光的光芒,隨風輕輕飄動。那是一張清麗且莊嚴的臉龐,儘管輪廓精緻,卻被無數的疲憊與滄桑刻畫得更加深沉。
她的銀色的瞳孔深邃而冷冽,宛如一片無盡的冰原,彷彿經歷了無數戰火的洗禮,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孤寂,但卻依然帶著神聖的光輝。
她看向男子,緩緩抬起手,修長的手指輕輕指向男子,輕聲地說。
「命運選擇了你,在長久的預言裡,你是顆指向未來閃亮的恆星,你的命運還不該止不於此,你還有機會。」
男子不明所以,正想發問,卻突然發現自己無法做到張口的動作,身體也無法動彈,能動的只剩下眼珠可以轉動。
此時,那位女性緩緩站起,黑色斗篷隨著她的起身微微掀動,露出她結實而修長的身形。
只見她抬起右手,掌心朝向虛空,指尖間逐漸凝聚出一道黑霧。黑霧開始以極快的速度旋轉、聚攏,漸漸地,一柄漆黑的長槍在她手中成形。那長槍槍身纖長,泛著冰冷的黑色光澤,彷彿是由深邃的黑暗所鑄,槍身閃爍著微微的幽光,周圍的黑霧仍在不斷纏繞,彷彿活物般蠕動,令人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她走到了男子面前,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黑槍,又看了看他,愧疚的說道。
「我很抱歉,但我必須這麼做,所以......接下來會有點......痛。」
男子還未反應過來,她便抬起手中的黑槍,對準男子的胸口,如閃電般刺入。
霎時,劇痛瞬間席捲全身,男子不由自主地低頭,看見一根漆黑的長槍無聲地穿透了他的胸膛。槍尖透出體外,鮮血順著槍桿慢慢滴落,將金黃的麥田染上了暗紅的色彩。
胸口傳來的劇痛讓他本能地想伸手抓住長槍的槍柄,試圖將它從自己胸口推開。但盡管腦袋如何下令,身體依舊像是斷訊般無法操控,只能瞪大著雙眼看著槍桿深深嵌入他的胸膛,血液迅速染紅了胸膛,而長槍還在不斷地深入傷口中,痛楚更是不斷加劇。
男子看向一旁金髮女性的位置,但她依然站在那邊,似乎完全不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想發出聲想求救,但就連說話的權利也被剝奪,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此時周圍的黑霧如有生命般迅速纏繞男子的身體,霧氣冷冽而黏稠,像無數細小的觸手般,無孔不入地侵入他的肌膚,逐漸蠶食他的力量。
劇烈的疼痛和肺部的壓力讓他無法吸入足夠的空氣,每一次嘗試發聲都像是在用盡全力卻徒勞無功。黑霧越來越濃烈,仿佛一張巨大的網將他緊緊包裹其中。男子感覺到呼吸變得越發困難,霧氣迅速灌入他的口鼻,堵塞了他的呼吸道。他下意識地想要大口喘息,但每一次吸氣只會吸入更多的黑霧,濃烈的冰冷如刀刃般刺入肺部,胸腔內的氣息被無情地掠奪,喉嚨像是被鋼鐵箍住,只能發出沙啞而微弱的喘息聲。令他幾乎窒息。
他感到心臟在胸腔內瘋狂跳動,每一次搏動都伴隨著強烈的疼痛,全身的力量都被無情地抽離。
他的視線逐漸模糊,眼前的一切變得扭曲不清。隨著黑霧不斷地侵蝕,意識也在一點點地流失,彷彿整個身體都被無形的枷鎖束縛,無法動彈也無法呼吸。
隨著窒息感達到頂峰,男子只能無助地癱倒在黑霧中。就在意識即將消失的那一刻,他看到了那名女性眼角滑落的一滴淚水,那滴淚水在黑霧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那雙銀色的雙眸中帶著無盡的哀傷和愧疚。
突然,所有的不適瞬間消失,意識矇矓的男子感到身體失去了支撐落了下來,但卻被那人接住,輕柔的放在地上,並在耳邊說道。
「用我殘存的力量,去拯救這個已經分崩離析的世界,去指引迷失的姐姐……還有……艾希那孩子......」
她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彷彿每一句話都帶著沉重的負擔,字字如同千斤重。
「醒來吧,你的命運……不應該在此終結。」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話語間仿佛在輕訴著自己心底最深的願望。
這最後的一句話,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祈求和懇切,仿佛這是她對世界的最後一次呼喚和寄託。
在最後一瞬間,女人的面孔隱沒在黑霧中,只剩下她那句低語在他腦海中回蕩。隨著最後一絲光芒的消失,男子徹底失去了意識,但同時他還聽到了另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8VXgpDqn1
「第二次機會已開始,新的故事已開始書寫,就讓我看看你在這終焉世界會如何選擇吧。」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tmEZf8AXy
□
清涼的秋風輕輕吹進潔白的病房,一片楓葉悄然從窗邊飄入,無聲地落在床上沉睡的男子身上。護士輕輕將楓葉撥開,同時低聲對另一位略顯青澀的護士說。
「瑪莉,把窗戶關上吧,天氣開始變冷了,要是讓他感冒就麻煩了。」
她一邊說,一邊專注地調整著男子身上的繃帶,動作熟練而輕柔。
那位叫瑪麗的護士點了點頭,輕手輕腳地走到窗邊,小心地將窗戶關上,擋住了外頭的冷風,隨後輕輕地嘆息了聲,低語道。
「我說啊,這傢伙已經昏迷了九個月了,真的有可能醒來嗎?」
兩人望著被包成木乃伊的男子, 她們相視一眼,沉默了一下。
「不知道......醫護長說他可能還要昏迷個一、兩年左右。畢竟他的傷勢太重了,上半身幾乎被劈開、左半身嚴重燒傷、心臟還被刺穿、魔力完全枯竭還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蹟了。想要他醒來,只能說看大地之母保佑了。」
另一名護士回答,一邊做出雙手合十祈禱的動作。
「是沒錯啦......」
瑪莉嘆了口氣,依舊不可置信的說道。
「不過他現在的狀況已經好很多了,右手大概在一、兩個禮拜就可以拆石膏了,燒傷也恢復得很好,已經看不到傷疤了,心臟看起來也沒問題,只不過肩膀和肋骨的骨頭還沒癒合,可能還需要在休養一段時間。嘖,真是可怕的生命力。」
說完,她突然四處張望了一下,湊近到那護士身旁,壓低了聲音說。
「你不覺得奇怪嗎?醫護長說這人是艾希大人的臨時從屬,但大家都知道,艾希大人幾乎不會收從屬,目前也只有一名從屬而已,怎麼現在又開始突然收人呢?而且那位從屬從來不脫盔甲,也沒人聽過他的聲音,更別說見過他的長相了,但有人說有人看過他掀開頭盔只露出嘴巴的樣子,說像是女生。」
「這麼說來……這個男人的身份還真是讓人好奇。」
另一位護士小聲地嘀咕,也壓低了聲音說。
「不過我聽說他的傷是被死靈王造成的,但那怎麼可能?沒有人碰過死靈王還能活著回來,而且還沒被轉化成屍靈......」
突然的敲門聲打破了兩名護士的低語,她們的表情瞬間僵住,彼此對視了一眼,匆忙將手邊的物品收拾好,臉上流露出些許慌亂。
「啊,來了!」
瑪莉急忙回應,匆忙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些。她深吸一口氣,快步走向門口打開了門。
門外是一個黑色短髮服帖地垂落在肩旁,臉上帶著一貫溫柔的微笑的女性,但那雙眼睛似乎隱隱透著些許洞察。
「瑪莉、菈雅,待會我會帶兩個訪客來探望傷患。」
她微微抬了抬眉,目光掃過病房內的一切,最後停留在床上沉睡的男子身上。她的語氣依舊柔和,但話中隱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們準備好了嗎?」
兩名護士面面相覷,隨後迅速點頭,努力掩飾著方才的尷尬。菈雅微微一笑,雖然聲音有些發顫,但還是回應道。
「已經準備好了,醫護長。」
醫護長微微一笑,眼神輕輕掃過房間一圈,彷彿看透了她們方才的談話。不過她語氣依舊溫柔,但每一個字都輕飄飄地落下,像是一根壓在心頭的羽毛。
「記得保持安靜,他的身體狀況還是很脆弱,不要讓打擾到他,好嗎?」
瑪莉和菈雅齊齊點頭,面露恭敬之色,額角不禁滲出細汗。目送著柳月轉身離去的背影,菈雅壓低了聲音,心有餘悸地說。
「她是不是聽到了……」
「小聲點!」
瑪莉瞪了菈雅一眼,輕咳了聲,也壓低了聲音尷尬的說道。
「不想被抓包就別再亂說話了。」
菈雅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兩人回到了床邊,把所有的物品放回了推車上,和稍微整理了房間內的環境後,便離開了房間。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izsxW6FqJ
病房裡變得一片靜謐,只有時鐘秒針輕輕跳動的聲音和門外的腳步聲回蕩在空氣中。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LVTdbw1ti
此時,床上的男子手指動了動,他的睫毛抖動,眼皮下的眼珠子正不停的轉動。
他的意識像是在無盡的深淵中徘徊,周圍的黑暗緊緊包裹著他,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點光亮慢慢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耳邊傳來的是心跳聲,沉穩且有力,每一下都仿佛在提醒他,他依然活著。胸口處的壓迫感讓他感到呼吸有些困難,無數的傷口與包裹著的繃帶似乎束縛著他的每一個動作。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KCoQJJ2F4
「嘶……」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Rlr0zydSt
他皺了皺眉,隨著一聲輕微的呻吟,慢慢睜開了雙眼。最初視線模糊不清,眼前的景象如同一片模糊的光影,但隨著幾次緩慢的眨眼,他的眼睛逐漸適應了光線。
潔白的天花板,熟悉的消毒水氣息,讓他意識到自己正躺在一間病房裡。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p6ChX03ew
我......還活著?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VUFAaa4eh
男子想要抬手摸摸自己的額頭,卻發現右手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接著,一陣輕微的疼痛從胸口傳來,讓他回想起自己在瀕死邊緣掙扎的過程。
那個黑槍……他記得很清楚,那一刻的痛楚依然殘留在他的記憶中,但在此刻卻想不起那人的模樣和彼此的對話。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pCq9mFapb
然而,但隨著意識的回歸,他同時也感受到了一種極度的乾渴。喉嚨像是被烈火灼燒一般,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砂礫,粗糙、刺痛,讓他不由自主地微微皺眉。
「水……」
他沙啞低喃,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他的舌頭乾燥得貼在上顎,甚至連發聲都變得困難。
他本能地想要抬起手想拿床邊的水壺,但當他稍微動了一下手臂時,瞬間,一股撕裂般的劇痛從肩膀蔓延到整個身體。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冷汗順著額角滑落,整個人也因痛苦蜷縮了一點。
痛楚讓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胸口隨著每一次呼吸刺痛不已。即便如此,那股無法驅散的乾渴感依然在折磨著他,讓他不得不再次嘗試移動身體。
他咬緊牙關,努力抬起右手,手指僅僅撐離床面一點點,便再次被劇痛打倒。彷彿所有的骨骼都在抗議著這微不足道的動作,他的手臂重重地摔回床鋪,痛得他不由自主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
「媽的……」
男子喘著氣,連喉嚨的顫動都讓他感到一陣刺痛。他只能無力地躺在床上,感覺到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提醒他自己有多麼虛弱,連最簡單的動作都變得如此艱難。
他嘗試挪動身體,但只要哪塊肌肉發力便立刻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不管幾次都是如此,這一番折騰下來可讓他幾近虛脫,最後好不容易翻過了身子,卻整個身子猛然傾斜,重重地從床邊翻落。
伴隨著沉悶的撞擊聲,劇痛如潮水般湧上他的四肢。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感覺自己的整個身體彷彿被擊碎。強烈的刺痛讓他差點昏過去,冷汗瞬間從額角冒出,喉嚨裡發出低沈的呻吟。
就在他意識模糊、四肢無法動彈時,房門悄無聲息地被推開。一雙冰冷的金屬手臂將他輕而有力地從地上抱起。男子還沒來得及看清對方的模樣,便發現自己已經被重新放回了床上。
他費力地轉動脖子,想要看清那人的樣貌,卻只能看到一個身披厚重盔甲的身影。對方全身都被鎧甲包裹,沒有露出任何皮膚,甚至連面容都隱藏在一副黑色頭盔之下。
那身披盔甲的身影一言不發,伸手拿過床邊的水壺,輕輕地倒了一些水,隨後小心地扶起男子的頭,將杯沿輕輕靠近他的嘴唇。冰涼的水滑入喉嚨,帶來一絲難得的舒緩,男子乾燥的喉嚨終於得到了片刻的救贖。
對方依舊保持著無聲的沉默,只是耐心地餵水,動作輕柔穩定,直到男子喝完最後一滴水,才輕輕將杯子放回原處。然後,那人再次將男子輕輕放回床上,為他蓋好被子,確保他的身體不會受涼。
做完這一切後,那人默默退到窗邊,伸出手指在空中輕輕筆畫著。隨著手指的流暢劃動,空氣中一道淡藍色的光芒悄然浮現,那光芒短暫而微弱,只在空中閃爍了幾秒便迅速消散,而她的動作也隨之停止,就這樣靜靜地站在窗邊,那身鎧甲反射著微弱的光,依舊一言不發,目光卻落在房門上,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男子試圖說點什麼,但喉嚨的乾澀和疼痛讓只能讓他艱難地低聲喃喃。
「這裡是......哪裡?」
然而,那人只是微微側頭,淡淡瞥了他一眼,隨即將目光重新移回門口,仿佛根本無意與他交談。
就在這時,房門外傳來了一陣嘈雜聲。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驚慌失措的驚呼,有有人跌倒的聲音,還有推車撞上牆壁的碰撞聲。其中隱約還聽到外面的人驚慌失措的喊道。
「是……是艾希大人!她……她直接傳送過來了!」
突然,房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是門被轟然推開的聲音。
「砰!」
門板撞擊牆壁的聲響如同一聲雷鳴,一股冰冷的寒風隨即席捲而入。那寒意如刀鋒般刺骨,瞬間蔓延整個房間,牆壁上甚至迅速結出一層薄霜。原本溫暖的病房頓時變得冷若冰窟,空氣凝結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冰冷氣場。
門外的腳步聲和驚呼聲逐漸遠去,留下的是一片凝重的寂靜。走入房間的是一個高挑的藍髮女子,白色軍服上覆著淡淡的霜花,冰藍色的瞳孔散發著寒光。她冷冷地掃視了房間一圈,最終停留在床上的男子身上。
她的表情如同寒冰一般冷漠,精緻的五官上沒有一絲多餘的情感流露,唯有那雙眼睛深邃且銳利,彷彿能洞穿一切。
那種眼神中帶著一種深刻的警惕,彷彿任何一個異常的動作都可能觸發她的攻勢,不過其中卻又隱約感到其中混雜著某種壓抑的情感,但那強烈的敵意可說是無庸置疑的強烈。
男子內心暗叫不妙,儘管他並不害怕,但目前無法動彈的狀態又無法防衛,讓他感受到一種無力的緊張感,只能緊緊抓著被子,祈禱對方不要發瘋。
只見女子快步走到床邊,站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冰冷氣息。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男子的臉龐,但卻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就那樣站在床邊,雙手微微握緊,指尖似乎因情緒波動而用力地按在大衣的邊緣。男子能感受到她的呼吸變得急促,也能看見她眼神中複雜的情緒——有警惕,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悲傷?
男子一愣,只見她幾度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每次話到嘴邊卻又被硬生生壓了下去。她的身體微微顫抖,隨著時間的推移,那種壓抑的情感越發濃烈。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52ML0WPgy
就在這份緊繃的沉默中,一道輕柔但堅定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凝重。
「艾希大人,您先稍微冷靜一下吧,這位患者的情況還不穩定,過度的情緒波動對他的恢復沒有好處。」
那是剛才的醫護長。她的到來宛如一股柔和的清風,將原本在空氣中瀰漫的寒氣驅散。
她輕輕的帶上了房門,隔絕了外頭的騷動,讓房間內的氣氛變得稍稍平靜了一些。
藍髮女性沒有回應,只是緩緩地收回了那冰冷的視線,抬眼看向站在門口的醫護長。她的眉頭依舊微微皺著,似乎還在壓抑心中的某種情感,但她最終還是默默地退後一步,讓出了一些空間,隨著她的動作,房間的溫度也逐漸恢復正常,霜花消失,寒意不再。
柳月看了一眼站窗邊的盔甲人,輕輕點了點頭,隨即走到床邊,溫柔的目光落在躺在床上的男子身上。
「您終於醒來了,凱爾.弗里達先生,現在感覺如何?有哪裡不舒服嗎?」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MDeW6n0BN
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HUc4ULKi1
第一章 完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XDG0T4gQ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