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 - 雪 | Penana

我經歷過家人病逝。

其實不能說是特別的體驗，但也是我童年很大的遺憾。

我的爺爺高中學歷。

他會彈琴，即便只是簡單的幾首兒歌。他會煮飯，我喜歡吃他煮的家常菜，即便具體是什麼菜我已經忘了。

他會說故事，在父母因為燒烤店忙不過來時，我和妹妹在祖父母的房裡入眠前，他會說不同的故事給我們聽，就算故事主角是那一成不變的「小白兔」。

我為什麼這麼喜歡我的爺爺？

其實我也不知道，當他指腹按著琴鍵時，那樣的身姿其實算不上端正優雅；他說故事時還總是拖著沙啞的嗓音，偶爾還會清清痰。

可是他很溫暖。

後來他生病了。

我以為他能夠痊癒。

有一次出遊的回家路上，爹爹接到奶奶的電話，叫我們快點回家。

回到家後，我們去到他們的房間，看見爺爺劇烈的咳嗽和緊皺的眉頭。

救護人員把他帶走，我和妹妹留在那個房間裡頭。

過了一會兒，媽媽走了進來，我問她爺爺怎麼樣......結果是沒救回來。

媽媽回答完就離開了，我和妹妹互看一眼，我伸手將她攬進懷裡哭。

你知道冬天的台灣高山是可能下雪的嗎？

我家不在高山上，但是爺爺的喪禮上，我看見了雪。

一片一片的飄，寒冷至極。

可惜啊，冰冷的雪花未把我溫熱的淚掩蓋起來。

其實那幾天我沒有很難過，可能是因為堂弟堂妹從新北過來參加喪禮，讓我們這些小孩有了玩伴，所以那些天我並沒有很難過。

只是有點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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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奶奶很痛苦，她坐在樓梯口哭到喉嚨都啞了，顫抖的手不斷的去擦拭根本擦不掉的淚水。

我很心疼，可是無能為力。

這樣哭一哭也好。

但是我覺得，我們應該要祝福爺爺，是逝世將他從病痛中帶離。

我聽過一種說法，說美麗的花更容易被人摘走，說美好的人更容易被上天帶走。

而海賊王裡，希魯魯克說：「人究竟什麼時候會死？是心臟被槍打中的時候？不對，得了不治之症時嗎？也不對，喝了劇毒香菇湯之後嗎？當然不是，而是被世人遺忘的時候。」

所謂世人，不就是我們嗎？

所以說，我美好的爺爺啊，你會長命百歲呢。

在喪禮之後，我還是時常想起他。

在睡夢中，他就側躺在生前最喜歡的沙發位置上，看著電視新聞。

在進入夢鄉前，我要求爹爹說故事，他總是說三國、說西遊，我問，能不能說小白兔的故事？

他說他不會，我氣他連小白兔的故事都不會說。

其實我很喜歡爹爹說的故事，也很謝謝他願意在睡前說故事。

我也只是......只是想起爺爺了。

奶奶永遠做不出和爺爺一樣味道的料理。

她嘗試過很多次，每次做我每次都說好吃，她說是照著爺爺的味道做的，但其實我感覺不出來。

很傷人我知道，只是看著她做飯的背影，我都覺得心疼。

每次做都是那幾樣，蒸蛋、麵疙瘩、鹹湯圓......

好好笑，其實我現在已經忘了爺爺做的飯是什麼味道了。

可能不會想起來了。

忌日去看他時，眼眶總是很沉重，但我也只是抱著不上不下的心情和他說話。

家人總是報喜不報憂，我也沒有和他說什麼大事，只是把小事拿出來說說，希望他能保護我們家。

寫到這裡，爺爺是生了什麼病，在醫院待了多久，痛苦了多久，真的是病逝嗎？我不知道，我忘了。

不過，就像剛剛說的那樣，我的爺爺啊......一定一定，會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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