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黯吶喊 - （二十六）無明吶喊．承｜無明

　　淚水朦朧眼前一切，右手不斷抽搐，無明額頭泛汗，臉色也變得蒼白虛弱。

　　——很疼。

　　像麻痹刺痛的感覺充斥右手，也無法使出任何力氣，每次手指使勁都劇痛無比，但是，他仍在竭盡全力地寫著題目。

　　這絕不是因為學生的意義，或是優等生應有尊嚴，無明自知自己並無這般高尚，他僅僅是因為害怕而已。

　　「時間到，停筆。」

　　「欸！？」

　　無明睜大雙眼，震驚不已，抬頭望向那數字時鐘，轉眼望去自己的試卷，還有大半部分是空白沒有填寫，直到博綸走至身前，他仍然抖動瞳孔，盼望能夠繼續寫下去⋯⋯

　　「鏡同學，你的手怎麼回事？」博綸疑惑，冷淡道。

　　「我——」

　　「不管怎樣，請停下筆來，不然我便把你當是作弊。」

　　「我、我知道了。」

　　待老師沒收他的試卷後，他失落地垂頭，眼睛直直地望著自己桌子發愣，他惶恐不安，若然那成續及分數出來，他所面臨的必將會是惡夢⋯⋯

　　一場無法掙脫，置身於絕望籠牢的夢魘。

　　至少⋯⋯他是這般認為的。

　　「鏡同學？鏡同學！」

　　「是、是！」

　　無明立刻驚醒過來，瞧見赤髮的青年老師冷冽地俯視著他。

　　「你跟我去保健室一趟吧。」

　　隨著博綸拿起試卷離開課室，無明也默默跟隨戴著眼鏡的青年老師。

　　待抵達門邊時，他回頭望向坐在座位的眾人，霎時所有人目光全都凝視著他，那整齊的動作及目光，如直迸心靈的恐懼，令無明身體抽動一下，額頭泛汗。

　　從走廊慢步，穿過數個班房，直到青年老師推開保健室的門內，消毒藥水氣味撲鼻而來⋯⋯

　　「看來保健老師不在。」博綸說。

　　無明進入房中環觀四周，灰白牆壁掛有健康常識的海報，左側除了綠簾隔著兩張白色的床，還有體重榜和身高尺，至於辦公桌上方擺放醫藥用器的櫃子。

　　咔嚓——

　　不知為何，他好像聽到門被反鎖的聲音。

　　轉眼間，他瞧見穿著襯衣西褲的青年老師在翻找櫃子，接著便坐在原本保健老師的椅子上，輕輕敲起辦公桌發出聲音。

　　「鏡同學⋯⋯你到底在發什麼呆？」

　　「抱、抱歉。」

　　無明惟聽從博綸的指引，走至側旁看診的位置並坐上，把右手輕放在桌子上方，瞧去那傷勢，比起方才更是紅紫腫脹。

　　「看來骨頭碎裂了呢！」

　　「老師你——」

　　無明語塞，忽然被沾有消毒酒精的棉籤觸碰傷口，渾身激靈，刺痛難忍。

　　「我以前有學過急救，這種事情做不止十次了。」博綸平淡地回覆道。

　　那戴著眼鏡的青年老師說後並沒有停止動作，繼續把藥水塗抹，將兩塊小木板固定在無名指及中指兩側，把紗布纏繞包裹至整隻手。

　　「嘶——」

　　無明咬牙切齒，強忍疼痛不適，刺疼令他倒吸一口氣，發出絲微聲音。

　　「看來差不多，這幾天還是不要沾水比較好。」

　　「⋯⋯唔，謝謝。」

　　語畢，無明撇臉站起來，轉身背對著那名青年老師，正當拉開保健室門柄時，卻發現房間被反鎖了。

　　「鏡同學，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力氣比較好。」

　　背後傳來的聲音甚是荒涼恐怖，無明全身寒毛直豎，左手持續拉動門柄。

　　漸漸他便放棄掙扎，當回想起昨日的事情，他心中早已了然一切。

　　「老師你⋯⋯為什麼要栽贓於我？」

　　「欸——果然，對聰明的人說話，倒也讓我輕鬆不少。」

　　「我很好奇你的成績，以你的程度⋯⋯就連高三的應考生也恐怕不如你。你說是不？無明。」

　　他彷彿能感受到背後的身影慢慢貼近，充滿磁性且低沉的聲音，如惡魔魅語傳遞至右耳，無明的肩膀顫抖著，緊抿嘴唇害怕不已。

　　「鏡家的教育方式，還真是殘酷啊！若然被你的父母知曉⋯⋯這份試卷的成績，你覺得他們會怎樣對待你？」

　　博綸輕輕俯身湊近而來，拿起那份字跡醜陋、扭扭曲曲線條、以及大量題目空白的試卷，無明頓時睜大雙眼，瞳孔抖動不已。

　　望向那戴著眼鏡的青年老師，本是平日冷冽的眼神，現在卻瞇成彎月，他露出白齒地獰笑著，與以往截然不同，無明只感受到那無盡的惡意。

　　他失神地直視著眼前的門與地板，任由那青年老師上下其手觸碰自己身體。

　　半晌，無明深深閉目，眼簾顫抖不斷，如同曾經無法擺脫的絕望，明明身體無時無刻都在抗拒那噁心的觸碰，但是他卻惟有接受。

　　這個世界從來沒有任何憐憫，也不會同情任何一個生命，無明從出生至今便已經知悉——

　　到底為何還會期待這絕無可能的希望出現在自己面前？無明抽泣起來，擁有這種幻想，真是可悲至極。

　　咔嚓。

　　隨即聽到鑰匙打開門的聲音，貼近腰部的觸感也頓時消失不見。

　　「他們會更進一步對你進行霸凌。」博綸再次貼近至無明耳邊，輕聲說道。

　　「⋯⋯唔。」

　　「我期待你心甘情願地向我尋求『庇護』。」

　　待他把話說完並轉身離去消失於眼前，無明無力地攤軟在地上，久久無法平緩方才的不安。

　　無明現在才意識到，曾經博綸在家訪時，所瞧見家中那專門飼養動物的籠牢，便已知曉一切⋯⋯

　　「啊啊——」他左手捂住自己的臉，吶喊並痛哭著。

　　很痛、很痛⋯⋯

　　無論是身體上的傷害，還是心靈上的傷害，但是⋯⋯他卻無法抗拒，也無法阻止，就像早已注定的命運一樣，自由從不存在。

　　待無明平靜回來，他回眸於整個保健室，這裡已經變得無比灰黯，但是他卻看見有隻黑色半透明的貓在櫃上跳落至辦公桌上。

　　「既然不被世界喜歡，那麼全都詛咒便行了。」

　　忽然，腦海裡傳入震撼心靈的聲音，無明側按頭顱，目光持續放在那黑貓上，僅見那貓那雙黃色貓瞳深邃詭異，無明哆嗦，稍稍感到背脊發寒。

　　待眨眼頃刻，眼前卻恢復原樣，無明展現平淡，雙目也由原本的橘色變成黃色的貓瞳。

　　數星期後，欺凌現象仍沒有停止，更甚變本加厲，就像博綸所說的那樣，無明思忖，在小息之時，便已被數名男生強制拖動到男廁裡。

　　「呃！」

　　無明綣縮著身體如毛毛蟲般，在滿是尿液的地板上挽起肚子嗚咽，雖則右手已然完好，但身上卻是遍體鱗傷，體無完膚，除了燙傷的傷痕外，還有刀片的割傷，和各種紫青瘀痕⋯⋯

　　「真是死賤種呢！」致軒狠狠踢上一腳，說道。

　　「咳！」

　　「老大，這次我們玩什麼好？」旁側的男生說笑道。

　　「我想想——啊！阿明，你知道『精忠報國』嗎？」致軒單手抓起無明的頭髮，強制讓他抬起頭來，獰笑道。

　　「咳⋯⋯你想怎麼樣。」

　　「刻『死賤種』三個字，讓你成為岳大將軍那樣，永遠不要忘記我們對你造成的烙印，你該心懷感激呢！哈哈哈哈哈——」

　　「不！不要！」

　　「別掙扎了，把他按住！」

　　眾人的力氣始終比無明還要強悍，雙手被壓制後，他們便強行把無明身上的襯衣撕落，慢慢，他便感受到刀片一下、一下割動背部，灼熱卻血流的感覺，逐漸變得無比刺痛。

　　「不！快放開我！」無明咬牙切齒，仍不願屈服，怒目睨向抓及身旁的男生。

　　「切！別亂動——！好啦，真是醜陋的字呢！和你的人及行為一模一樣，死賤種。」致軒獰笑著。

　　無明感到前所沒有的屈辱，雙眼含淚哽咽著，直到眾人放開他的雙手，他連忙穿回身上那骯髒不堪的襯衣，驀然他聽到拉鍊的聲音，圍繞著他的男生紛紛將尿液傾瀉在他的身上⋯⋯

　　這溫熱的濕潤，很是酸臭刺鼻且無比噁心，他盡量不去想像自己是否舔到，或者是否入眼，惟身體不斷抖動著。

　　每次都渴望這種事情能趕快完結，本是以為自己可以承受得住，但是背部的傷卻持續感到疼痛⋯⋯

　　「⋯⋯無明。」

　　他聽到少女細語呢喃之聲，清楚那是梓憶⋯⋯但是⋯⋯

　　「⋯⋯事到如今⋯⋯你來幹嘛⋯⋯」

　　「不——」

　　縱使是梓憶也幫助不了自身什麼，無明淡然吃力使雙臂支撐滿是尿液地板，不禁便滑倒，下巴著地，沾滿那酸臭的尿液很是噁心。

　　「呃。」

　　無明再次使手臂支撐身體站立起來，為了清洗身上的污穢，他無視身旁的女身，走到雜物房裡拿起水管，接駁於水龍喉後並將其打開——

　　流水噴出頃刻，身體也因為寒冷及刺痛不斷哆嗦，特別是那背部的痛⋯⋯

　　待清洗結束後，他不顧自身濕漉，離開男廁。

　　或許，他已了然那青年老師當時的說話，心裡再也承受不住這般殘忍的折磨，為了日後不再被霸凌⋯⋯

　　「尋找『庇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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