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黯吶喊 - （十六）凶讀書魂．結｜澄昕

　　「嘔——嘔——」

　　考試結束後，澄昕胃部恍似翻江倒海般難受，她立即奔跑到女廁所內，吃力地吐出所有，包括早上吃過的蛋餅。

　　適才發生的事情，到現在還歷歷在目，除了被肢解的公主，她經歷了——把自己的腳削成與水晶鞋合適的尺寸，極寒之地中被親生妹妹刺穿心臟，被仙子教母施以魔法，在沉睡之中被荊棘纏繞渾身刺痛致死。

　　然而還有最後一個，那是象徵復仇詛咒的夢⋯⋯

　　墜落兔窟裡的澄昕，手持沾有血滿是銹漬的砍刀，走近穿著紳士的兔子及狐狸先生一刀砍去⋯⋯

　　除此之外還有紅心皇后，她與她的軍隊皆被澄昕一人殊滅，澄昕彈指，城堡瞬間發生多處爆破，在這地獄火海中，烽火連天，遍地屍魂。

　　澄昕的身姿宛如復仇魔女，她悠然慢步，縱然身上全是灰塵和腥血的污垢，但卻遮蔽不住她那燦爛的笑容和凜冽的紅瞳⋯⋯

　　回神過來，這些幻覺猶如夢境，卻又是那麼真實，澄昕顫抖著身軀，胃部持續隱隱作痛，她繼而嘔吐，就連考試答題也早已忘記一乾二淨。

　　「⋯⋯你沒事嗎？」

　　忽然背後傳來觸感與聲音，讓澄昕一顫，她在嘔吐完後立刻扭頭，只見綠髮團子頭少女輕拍自己背脊，像在安撫及擔憂著自己。

　　「咳⋯⋯我沒事，呃！」

　　「小、小心！」

　　澄昕想要站起來時，頓時卻感頭重腳輕，不小心踏步失去平衡，幸好被楚妤的手扶住，澄昕沒可奈何下只好攙扶起楚妤的手，慢慢步行⋯⋯

　　似乎身體出現什麼問題，近期也感到食欲不振，甚至比起在被欺凌時更加沒有胃口⋯⋯

　　澄昕經過女廁門時，卻見鏡子呈現的僅有自己一人，而鏡中自己也只是單單站立著，雙目反映深邃紅耀地凝視而來。

　　「唔！」

　　那種幻覺越來越強烈，彷彿無時無刻、隨處隨地都能看見，澄昕不禁冒出冷汗，身體哆嗦起來。

　　「澄昕？你⋯⋯真的沒事？」

　　似乎因為顫動傳遞至身旁的楚妤，澄昕微伸右掌以示無事，待慢慢抵達外邊的木椅並坐上時，她才緩過神來。

　　楚妤走至一旁的自動飲料機旁，未久便從遠處聽見飲料掉落的聲音，她淡然蹲下拿出水瓶，慢走至身前將其遞上。

　　「這個給你漱口的，我想你最好還是別喝下去，水有些冷。」楚妤說此番話時，仍然面無表情。

　　「謝謝。」

　　接過水瓶後，澄昕便慢慢把水灌進口腔任一處，然後便吐至草地旁，回眸於那綠髮少女時，澄昕不禁狐疑，那女人為何突然變得如此好心？

　　從印象中那女人很是處性自我，從不顧慮別人感受，但真正讓澄昕厭惡她是⋯⋯兩個月前那欺凌事件的序幕。

　　那天，久違的男人第一次來班上，那個名為周宸宇的家伙，澄昕本曾沒多想，也只是如平常人般多看兩眼，卻未料他竟走至身前一動不動⋯⋯

　　澄昕疑惑，仰望起那長劉海的男生，忽然卻被他一拳毆倒在地上，連同椅子和桌子也被推翻。

　　呯——！

　　「賤女人！」

　　沉重一拳使澄昕倒地不起，嘴角含血，她不明所以，更不明白那個男子為什麼要這樣做，僅僅是一臉愕然地凝望起那個男子。

　　「嘻嘻嘻嘻嘻——」

　　轉望周遭的同學紛紛走近而來，恥笑及嘲笑聲彷彿淹蓋起整個空間，澄昕強行捂著雙耳，一直搖頭，直到看見那個男子背後跟隨的綠頭髮團子背影⋯⋯

　　那女人驀然回首，與平日的無表情截然相反，兩深綠眸子如彎月，嘴角上揚的笑容十分詭異⋯⋯

　　罪惡的瓶子從一方被捅穿，徹底便將風平浪靜的日常打破，雖則這種平靜只是假象，但導致灰黯真正擴散卻是那六個人，澄昕心裡知悉。

　　回神瞬間，澄昕閉目，這個世界或許不公平，但尚存的秩序卻從不姑息，真正的殘酷莫過於引發灰黯沾污的人，最終卻被灰黯反蝕，無人能夠置身事外。

　　「所以，為什麼你會這麼突然走來關心我？」澄昕微垂眼簾冷淡道。

　　「欸！你在說什麼呢？關心同學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楚妤側起頭顱，表示疑惑。

　　「別貓哭老鼠假慈悲了！你做過什麼事，你自己應該很清楚！」

　　「⋯⋯是嗎？那我也無需多說什麼。」

　　耀陽穿透樹蔭，將楚妤那深綠頭髮照出青綠氣息，她就這樣把雙手握在背後緩緩渡步，猶如對澄昕怒火毫不在意般淡然⋯⋯

　　她忽然昂首回眸，目光所在卻是那麼的⋯⋯詭異。

　　「澄昕，把你腹中的彌賽亞給我吧！」

　　「你、你到底在說什麼！」

　　澄昕猛然睜大雙眼，瞳孔持續顫抖，她無法相信眼前之人說這番說話，那意思看似荒謬絕倫，但澄昕知悉，那個女人從來不是什麼善茬。

　　她就像最純粹的惡意集合體，所做的事及行為沒有任何理由，只為了讓世界及世人沾染灰黯而存在，澄昕心想，不禁咬牙切齒。

　　「你還沒意識到嗎？還是說僅僅兩個月沒來月經，不足以你的判斷⋯⋯」

　　「嘔——」

　　不禁又感作嘔，澄昕捂住嘴巴，雙瞳仍在抖動驚愕不已，真實衝擊過大，以致她無法相信，也絕無可能相信⋯⋯

　　「你在說謊！你在說謊！」澄昕大吼怒斥。

　　「我勸你都是去看醫生比較好，想必你也不想給家人、學校⋯⋯」

　　楚妤悠然踏步靠近澄昕身前。

　　「還有最近新交的男朋友知道。不是嗎？」

　　「⋯⋯唔！」

　　「這個，是我曾經認識的地下醫生，我想她會很樂意無條件⋯⋯」

　　「及無任何痕跡地為你效勞。」楚妤遞給一張卡片，輕聲細語說道。

　　澄昕緊握楚妤給予的卡片，只見她轉身慢步離去，回眸剎那時她那臉目依舊淡泊，但在澄昕眼中，那女人的笑容早已表露無遺，在當時那一刻，早已深深烙印至澄昕腦海⋯⋯

　　那是惡魔的笑容。

　　澄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如果楚妤說的是真實，那麼，心中已然有所覺悟。

　　翌日早上，她在班房內淡然準備考試的文具，瞧見眾同學如往常般在這短暫時間內，努力又慌張地複習曾經的知識。

　　「呵。」澄昕不禁竊笑一聲，嘴角微微揚起。

　　「早安。」高大男生經過在她的身前，與她打起招呼。

　　「早安呢！子傑。」

　　澄昕撓起雙腿，不羈地輕撥頭髮，語氣慵懶且撫媚。

　　「你——」子傑似是想說什麼話，卻頓時語塞給吞回去。

　　「嗯？你想說些什麼？」

　　「沒有⋯⋯你知道嗎？有些時候，我會將你誤認為是別人。」他撓著臉頰，有些尷尬道。

　　「喔？是嗎，那麼那個『別人』到底是誰呢？」

　　澄昕拓起下巴，揚起一側眉毛，倒是對子傑的話感到些許好奇，輕聲而笑。

　　「⋯⋯不知道，我印象中總是有這種既視感，但是卻沒有印象，所以⋯⋯或許是我多心吧！」

　　子傑把手撫在後脖，側起臉地凝望另一邊，微垂雙眼似在凝思。不多久，他便獨自走到自己的座位裡，就和昨日一樣⋯⋯

　　這樣便可了，澄昕拓腮的手指輕輕拍打自己的臉頰，很是滿意這樣的節奏，彷彿班房內眾人的行為與氣氛，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隨著鐘聲回蕩，進來的老師也開始派發試卷，澄昕藐視一眼試卷內容，便慢慢拿起筆在試卷作答。

　　一切都是這般游刃有餘，得心應手。

　　呯！

　　驀地，班主任沒有理會正在考試的眾人，大力打開班房門站在門口邊緩，他緩緩喘氣，大汗淋漓的樣子貌似很是慌張。

　　「呼⋯⋯呼，抱歉！有件消息要跟你們說的。」

　　「楚妤她⋯⋯今早被發現死在她們家上，據悉她走得很安詳，雙手還抱有一本古猶太文的古典⋯⋯」

　　「怎麼會——」

　　「嗚嗚——我不想成為下一個人⋯⋯」

　　「這個班到底怎麼回事？」

　　「已、已經沒救了，這個班⋯⋯已經被詛咒了！」

　　班上眾人一片驚呼，大多都是在害怕及惶恐，有些人甚至擔心成為下一個受害者，畢竟這已不是第一次⋯⋯

　　出現這種情況了。

　　但是，在眾人都擔驚受怕之時，惟獨一名灰黯的身影淡然從容，澄昕咧笑輕笑，雙目呈現紅耀之色。

　　「都說了⋯⋯不要看『凶讀』了，你說是不⋯⋯」

　　「楚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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