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吃甜點的史高維爾先生 - 6.他們走向布羅肯。

00:01，在⾃家廚房倒⽔的史⾼維爾先⽣正飛速運轉著他的腦袋。

將⼀位似乎在搞曖昧的，尤其才剛朝⾃⼰告⽩不久的傢伙帶回家，是代表什麼意思呢？

A.也對他有意思的暗⽰

B.怕他落枕

肯定多數⼈會認為是A 吧，史⾼維爾先⽣無奈的反思。畢竟連他回憶起來，都覺得A⽅是較合情合理的答案。

即便⾃⼰那個瞬間真的沒有任何不雅的邪念。

⽽且艾利⾝上的⾎斑早已乾涸，只要仔細考慮就會清楚怕沾到圍裙什麼的根本是胡扯。

虧他還特地於座椅上等待青年打掃、清點食物存儲、收帳以及確認明天甜點訂單的例⾏⼯作直⾄將近午夜。

艾利⼤概覺得他很搞笑，史⾼維爾先⽣想，才會在抵達他的獨居公寓時嘴⾓⾼舉的幾乎收斂不下去。

不過稍微回頭，瞟⾒穿著嶄新⾺鞍棕條紋T 恤，並乖巧端坐在沙發上的靦腆青年的頃刻，史⾼維爾先⽣仍必須憑⼼⽽論⸺

他不討厭這樣。

「抱歉，」史⾼維爾先⽣把裝入八分滿氣泡⽔的玻璃杯遞給青年，「因為半夜喝咖啡會睡不好，果汁⼜忘記補貨，只能⽤氣泡⽔將就了。」

「沒有將就，我很喜歡氣泡⽔。」艾利興奮的接過杯⼦，唇畔微彎，「謝謝你。」

「等等我拿毯⼦幫你鋪⼀下，」史⾼維爾先⽣順勢坐下，為化解⾃⼰的尷尬⽽絮叨起來，「雖然沒有床平整，但躺起來軟硬適中還是能睡的不錯的，我懶得回房睡時會在這⼩憩。」

「喝完後我去拆新的⽑⼱和牙刷放著備用，你明天早上去淋浴間沖一下。沐浴乳不是什麼昂貴牌⼦，所以不⽤有壓⼒隨便⽤沒關係。」

「對了，你⼿機順便充個電吧，我記得房間裡有剩下的電線…」

「史⾼維爾先⽣，」猝然間，艾利笑吟吟的⽤溫柔的低語打斷了他的碎⾔，⼀臉無害的溫馴模樣，「你很緊張嗎？」

「哪會啊，我緊張什麼…」

史⾼維爾先⽣下意識的偏頭迴避對⽅的視線，接著⼜欲蓋彌彰似的⾃主改變話題：「呃…艾利你當時聽到巨響要去探查時，為什麼好像不太⾼興啊？你難道預料到外頭是⼩混混了嗎？」

「當然不可能，」艾利啜飲⼀⼝氣泡⽔後，露出淺淺的莞爾，「只是⸺」

「等待了⼀週，好不容易終於能⾒到喜歡的⼈，卻出現異常突發事故打斷我們的交流，」他瞇起雙眼，⽜奶糖⾊的瞳眸流洩著⼀股溫柔⼜不失狡黠的俏⽪感，「我不⽣氣比較奇怪吧？」

如果把以前的青年譬喻成溫暖宜⼈的季春，那現在的他便是熱情洋溢的仲夏，史⾼維爾先⽣略感莫名羞赧的思忖道。

⾃從艾利親⼝告⽩後，原先⼩⼼翼翼的溫婉遂毫無障礙的轉化為坦然的愜意。彷彿⼀片香醇的濃巧克⼒海，抑或是⼀汪⽢美的楓糖泉，甜蜜的讓⼈陷沒其中，甚⾄陶醉的幾乎捨不得掙脫。

「我不希望由於⾃⼰的急切讓史⾼維爾先⽣感到有壓⼒，所以這⼀週很努⼒的克制⾃⼰不要和你聯繫。」青年無聲的放下杯⼦，⽜奶糖⾊的眼底盡頭恍若藏著沙粽⾊的剔透碧璽，瑩亮的引⼈矚⽬，「可是，其實史⾼維爾先⽣比你⾃⼰想像的，還要更喜歡我，對嗎？」

「…太過⾃信會被討厭的。」

「那史⾼維爾先⽣討厭嗎？」他緩慢的湊近對⽅，⾳調⼜輕⼜纖細，如同他絲滑的髮梢，「你會討厭此時此刻，這般表現的我嗎？」

…不討厭，史⾼維爾先⽣⾃我詰問，他的內⼼沒有哪怕⼀毫厘的厭膩。

於是艾利溫順的牽起史⾼維爾先⽣的⼿，兩⼈的指節便曖昧的相互摩挲起來：「你會討厭嗎…不對…」

「我應該問，你喜歡嗎？」青年莞爾，另⼀隻⼿冉冉撥開他燦⾦的劉海，露出其深邃的天藍⾊眼睛，「史⾼維爾先⽣。」

…或許，他的確是喜歡的。

史⾼維爾先⽣邊感受艾利寬⼤⼿掌帶有薄繭的粗糙觸覺，邊豁然開朗的頓悟⾃⼰的虛偽。

沒錯，虛偽。

他的糾結說好聽叫慎重，然⽽實質上僅是種不願⾯對並改變現況的虛偽。

正像米歇爾婆婆所⾔，其實他比自己以為的更希望繼續維繫這段情誼。

因此他害怕。

比起友誼，史⾼維爾先⽣對戀⼈間獨屬的愛恨瓜葛更為悲觀且毫無信⼼。所以他無法確定跨出「朋友」這個保護藩籬的剎那，他與艾利的關係是否會就此分崩離析。

他才是害怕訣別的膽⼩⿁。

「史⾼維爾先⽣，別擔⼼。」宛如察知到其惴惴的猶豫，艾利誠懇的凝望著對⽅，「只要你希望，我們可以⼀直在⼀起。」

語畢，青年旋即伸⼿，輕巧的環抱住神⾊落寞的史⾼維爾先⽣。其溫潤聲⾳的尾韻彷彿芬芳雅緻的⿊⽪諾紅酒，包裹他的惶恐，消弭他的不安。徒留⼀股幻象似的清甜櫻桃味，令⼈紛亂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

相擁幾分鐘後，於耳尖紅的幾乎要滲出⾎漬的史⾼維爾先⽣爆發前，艾利終於表情遺憾的暫時放開對⽅。

「還能再抱⼀下喔，史⾼維爾先⽣？」青年可愛的眨眼，眸內盛滿黏稠且濃豔的歡悅愛意，讓史⾼維爾先⽣難為情的根本無法直視。

「我…我要去房間拿毯⼦了。」

他猛地起⾝，但掌⼼被對⽅微涼的指尖挑逗似的勾纏著。不⽌⼿部，連胸腔裡澎動的⼼臟都有些淺淡的⿇癢。

「史⾼維爾先⽣，我喜歡你。」艾利微笑的說。

史⾼維爾先⽣沒有應答。只是挾著彤紅的耳朵，逕⾃⽤跟逃跑差不多的速度溜⾄房⾨⼝。可是旋開⾨把的霎時間，他突然側頭瞄向青年，⼩聲的囁嚅。

「我…也是。」

緊接著，他衝進房間內，伴隨著些許急躁⼜短促的砰咚開櫃聲和狼狽的⼝吻表⽰：「要半夜⼀點了，明天還要上班呢。我先去鋪毯子，艾利你來這邊拿靠枕！」

「好的。」

青年聽話的⾏動。臉上笑顏粲煥的猶似⼀杯風味沁爽，酸甜勻稱的黛綺莉，僅僅是嘗試般的⼩酌亦能為其⾃然的熱情所薰染⽽快樂起來。

「我這就過去，史⾼維爾先⽣。」

02:30，沉澱著模糊氣泡⽔碳酸味的熄燈公寓客廳中，唯有⼿機嗡嗡的蜂鳴於寂靜的⿊暗裡不斷昭⽰其鮮明的存在感。

因此歪躺在沙發上的艾利查看過來電者後，遂乾脆的接起了電話。

「你在哪？」細渺的通訊雜⾳間，傳出少女冷淡的質詢，「叩叩去你家送信結果找不到⼈。」

「我在史⾼維爾先⽣家啊，」艾利徐徐的低語，字裡⾏間摻夾著隱晦的快意，「就是在你叔叔的古董店裡買燈的那位，你應該記得吧，卡戴特⼩姐？」

「…你們搞上了？你在他⾝上留記號不是為了好玩？」

「什麼好玩，我看起來很風流嗎？」青年不滿的反駁。

「不是風流。」少女忖度幾秒後遲疑的回答，「就是初次⾒到時會覺得你很沈穩…而且不會被任何人動搖的樣子。」

「有嗎，史⾼維爾先⽣曾說我很親切啊？」

甫⼀提及史⾼維爾先⽣，艾利頓時⽀起上軀，精神抖擻的抱膝⽽坐。興致勃勃的態度仿若暢飲過⼀杯攜著強烈糖漿甜味的冰鎮可樂，⿇中有澀，澀裡⼜堆砌著繁厚的甜，使⼈容易的便能領驗到其坦率的欣喜。

她無奈的開⼝：「你是想模仿⼈類的愛嗎？」

「不是模仿。」雖然遭⼈質疑，但艾利倒不惱這些，語氣很是和氣，「我這類型的存在，對感情的偏執可比⼈類更加徹底哦。」

「…算了，⾔歸正傳。」緘默半晌後，少女⽤沒有抑揚頓挫的聲調表示，「昨天晚上八點半，你在加布⾥埃爾街處決了三頭奇美拉，沒錯吧？」

「因為牠在米歇爾婆婆的店附近啊。」青年解釋道，聲⾳輕盈的像陣朦朧的蕭瑟夜風，「要不是婆婆⼒排眾議的擔保我就不能待在這個城市了，當然要替她清潔⼀下四周環境。」

「你清楚那些⽣物的來歷嗎？」

「卡戴特⼩姐，請回那些⼫位素餐的傢伙們說，調查是『你們』的職責所在。」

語落，艾利諷笑的斜倚在沙發扶⼿上，並眺向裡側緊閉的房⾨。邊嗅聞著史⾼維爾先⽣擬如焦糖布丁般奶香綿滑的夢境氣息，邊重整稍微激動起來的情緒復歸平穩。

「總之，」少女疲倦的長嘆，許是理解他裹覆在禮貌下的慍怒，「你回家記得看信，那是『餐會』的邀請函。」

「好喔。」青年漫不經⼼的問，「上頭還有什麼吩咐嗎？」

「…以下是我個⼈的警告，」她吞吞吐吐的說，「有鑒於之後的情勢可能會越來越亂，你跟你的史⾼維爾先⽣…尤其是他得⾃⼰⼩⼼點。」

「啊，真是個好孩⼦，謝謝你的關⼼。」艾利低低的哂笑，「不過這件事請無需擔憂。因為別的不提⸺」

「⾄少在烹飪及護衛上，我很擅長的。」

他輕鬆的接話，⽜奶糖⾊的眼眸在暗室裡發出比夜燎還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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