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 - 第一章節七之似夢似真（一）

「亞瑟，你最好牢牢記住……你最好牢牢記住……」

「亞瑟、亞瑟！醒醒！」

一根槍管在亞瑟的腦袋旁捅了捅。那是薩洛梅，他雙眼耗弱、躺在亞瑟旁約一米處，這是他唯一能喚醒亞瑟的方式。

「薩洛梅？」

亞瑟緩緩睜開眼，腦袋裡是一片空白，迷糊地望向槍管伸來的位置。他見薩洛梅厚實的雙手蓋著自己的腹部，像是一副安詳入棺的模樣。而他自己全身也動彈不得，一件厚重的艙門鋼板像棉被蓋在他身上。

不得不慶幸，壓在身上的鋼板只要再往上移個十來公分，這下腦袋可就開花了。幸好，除了頭腦偶而發疼，身上並沒有感到其他不適。

「對不起，我暫時沒力氣可以移動……不過，你能醒來太好了。」薩洛梅有氣無力的說著。

「嘿，老粗，你怎麼了？」

薩洛梅張開掩蓋在腹上的手指，一根銀白色的物體從身體內冒出。隨後他再度將那地方蓋上。當時滾下的鮮血往地面，他身體下的不是陰影，而早已是一片黑紅色的液體；它融化部分的落雪，變成鮮紅。

那顏色可不妙吶！

「我的天吶──」亞瑟錯愕一番，驚訝與緊張繞在疼痛的腦袋上，這可是最不妙的情況。「可以拔得出來嗎？」

「哈，該死的鋼板刺入腹部了，我正躺在它上面吶！」薩洛梅喘了兩口氣說。

「還行嗎？你們的要害不是在腹部……」

「差點，如果兩邊對調，我就死定了！」

亞瑟頓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總之得先脫離這片鋼板才行吶。焦急的他使命地推開身上的鋼板，但哪知道這片真是該死的重。而更令人挫折的是，只要一用力，流經腦部的血液像棒槌敲著大腦一樣痛苦，隨之難受的暈眩便會襲來。他再度放棄了。

「噢，馬的！太、刺激了！」

「哈哈……咳……」

薩洛梅剛吸了一口煙，被亞瑟的動作和話語惹得笑出，可這一笑令傷口周圍的肌肉一收縮，那股錐心的刺痛不停提醒他自己的處境。

「哎──」亞瑟深嘆一口，那似乎能緩和一些痛苦。「這下可糟了……沒摔死，但可能我們都會死在這場風暴下。」他見薩洛梅又點起菸管，一念頭閃過。「給我來上一口吧。」

驚楞的薩洛梅在虛弱中擠出一副賊笑的面容。「嘿嘿──我早就知道你想很久了。」

「囉唆！」語畢，亞瑟眼前一黑，視線似乎瞬間關閉後開啟。

「你怎麼了？」

「應該是腦震盪了吧──」

意識短暫的離線令他暈眩，腹腔內早已有嘔吐的反應，但那股乾嘔被他強忍下來了。「這下不用等風暴結束我的性命，恐怕嘔吐物會先將我淹死。」

「那這樣你還硬要抽上一口？會讓你更暈吧。」

亞瑟閉上眼深吸口氣。「管他的，給我就是了！就當作死前嘗試一下吧！」

「嘿，亞瑟。我應該跟你懺悔的。」薩洛梅點起菸管，努力吸上一口，讓上面的火星在狂風下存活。

「怎麼？穿過你體內的東西有刺到腦袋嗎？」亞瑟氣游若絲地說。

「對不起，好像刺激過了頭！嘿嘿──」

「神經！」

薩洛梅盡力將菸管放到亞瑟嘴邊，只見亞瑟學他猛然深吸一口，菸管內的火苗迅速燃燒著菸草，發出啪吱的響聲。他被嚇著了。

「嘿，小口一點！你要提早陣亡也不是這種作法！」

亞瑟才不管他說什麼，任由一股紮實的氣咕嚕地跑進氣管裡，濃厚的煙塵粒子刺激氣管絨毛，令它加速蠕動；它告訴肺部必須擠壓一下，讓那些不該進入的氣體返回去。

「咳……咳咳……」

隨後一聲大咳，令亞瑟的身體縮起；令血液直衝腦袋，眼前是一片漆黑和抖動的視線交錯。他身體不由自主的蜷縮一下，接著瘋狂的咳嗽。

「哈，叫你小口一點吧。」

「咳……哎？」

「亞瑟？」忽然停頓的亞瑟令薩洛梅緊張，神情慌張地看向亞瑟。「嘿，亞瑟！亞瑟！你不會死了吧？」

回過神的亞瑟忽然轉頭望向他，那眼神像是死屍般的無情、令人恐懼。

「死你個頭！嘿、幫我找幾根樹枝，粗一點的。」亞瑟擺動著頭，示意薩洛梅身旁一根手骨大的樹枝。「像那樣子的，越粗越好！」

「做什麼？」

「我要讓樹枝撐住鋼板，它能幫我爭取到一些脫離的空間。」

亞瑟被嗆著的當下，那陣猛烈的自主反應似乎感受到鋼板的移位，他的胸膛似乎沒有那麼難受，可能是鋼板受到扭曲，它開始浮動。或許……需要再多那麼一點指節的空間，亞瑟就可以逃離它的魔掌。

薩洛梅最後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抓來幾根粗壯的樹枝，將其塞進鋼板的縫隙裡。幾番嘗試，太粗大的還不行呢。

翹曲的鋼板最後在亞瑟蠕動下有些許移動的跡象，它終於被撐起來了。

亞瑟就像毛毛蟲，一點一點地從厚重的鋼板下鑽出。此刻只要能離開，不管腦袋會不會炸開他都要試；這是兩人唯一生存的希望。離開的那刻，兩片鋼板「嘣」的一下，合在一起。

他撐跪在滿是白雪的地上大喘，腦袋裡已經快要崩裂。最後他滴下一口流沫，抬頭看著眼前大樹下遍佈飛船的殘骸，最大的部分只剩下駕駛艙的控制台和部分的機鼻。它靜靜地躺在那裡接受飄雪的覆蓋。

「莉莎……最後的使命已經完成了。」

「對不起，我不應該跟你提議刺激感的……」薩洛梅說。

冷冽的氣息灌入亞瑟的胸膛，稍微緩解頭部的不適。他無力地抬起手後放下。「去你的，現在還不是懺悔的時候。它有機會重生，但你可不會吶。」

亞瑟艱難地爬到薩洛梅身旁，拉開後者摀住傷口的雙手看了一會，接著撥開淹沒身旁的白雪。

果然如薩洛梅說的，他躺在一片艙門上，那裡的固定栓在墜毀的被撕裂成一根尖銳的長條物。這傢伙運氣真不好，撞上這片艙門的同時也被它刺穿腹部，而背部的洞口可能比正面還大。將他從那裡拔起恐怕比躺著還糟糕。

亞瑟瞬間眼前一黑，再度無力倒下，一頭栽在厚雪裡。

「亞瑟、亞瑟！」

他完全不知道怎麼昏迷的，等再次醒來後薩洛梅焦急的神情在他面前。他聽見心臟瘋狂的跳動，像是經歷一場高強度的劇烈運動，凶猛的它隨時都會從胸腔破殼而出。

「嘿，亞瑟！沒事吧？」

亞瑟撐起厚重的眼皮，要不是現在薩洛梅的處境，他可能會任由意識將其帶入夢鄉。他咧嘴一笑。「哈，我回來了！」

「該死，嚇死我了。」薩洛梅緊張後展開一抹寬緩中帶著無奈的笑眉。「怎麼辦？要不要考慮先挖個墳墓？」

「少耍嘴皮了。不過似乎你也只剩下這功能──」

亞瑟艱困的從地面上爬起，看似平常的動作顯然也會讓他痛不欲生。他雙手撐地地喘息著。「我們肯定是去不了肯德雷司……大概還沒到走到一半就斷氣了。」

「嘿，亞瑟，沒關係的。」薩洛梅一臉平淡地看向亞瑟。「救你自己，走吧！我早該在幾週前就該死了。要不是你，我也沒機會可以享受與你們的歡樂時光。你還有機會，先走！別這場大雪殺了你。」

「不！一定會有辦法的，你安靜點讓我想想看。」

「風暴越來越大，再不走就沒機會了！」

亞瑟跪地的身軀上已經附滿雪花，如果沒有上面的大樹遮擋，恐怕身上的還會更多。他那樣持續了近十分刻。一抹似曾相似的畫面閃過，它與暈眩互相搏鬥著。

那是一團白色的物體，對了，就是它！但它在哪裡？

「亞瑟──求你快點走吧！」

「好像有感覺了。一定有方法的，再給我一點時間。」

薩洛梅對他露出恥笑的面容。「哈！你這種人，我是頭一次遇到呢。」

「我管你遇到幾次……可以的話……再撐一下，讓我心跳和腦袋平緩些……噁！」語畢，一股湧流從亞瑟胃部擠上，一堆綠黃色的液體從喉嚨冒出讓薩洛梅看了都深皺眉頭。

說也神奇，經過嘔吐之後的腦袋竟然閃過一幅清晰的畫面。那是不久前在車廂內與雷爾夫的對話。

雷爾夫一副苦臉哀求道：「嘿……你應該也知道我不會馬虎的……」

「哦？不馬虎？那麼，你要再回憶一次阿克羅巴星球的任務……要不是那位搭檔的臭名我早知道的話……」

那次的任務令他印象深刻。與亞瑟合作過的眾多伙伴裡，那傢伙是差點、唯一被打死的一個。因為那對方趁亞瑟不在的時候，企圖非禮護送的目標。

回來後因雷爾夫不想回收，而機艙後方的儲物格塞不下那只箱子，恰好看見駕駛坐下方沒固定好的鋼板掉落下來，那裡剛好容納得下。不過人總是這樣，這件事他記得牢牢的，但東西放在那的事情卻忘了。

那唯一的希望被幸運地放在不算完整的控制台下。亞瑟一陣欣然喜悅。

「有救了、有救了！我就知道！」

5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3VESjhuBb

ns 172.69.58.199da2

介面主題:

字體大小:

行距:

段距:

自動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