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財閥家的囚鳥(BL) - 15(上) 刻在心底的名字

駛往片場的車上一片沉寂。

林勁很快就下決定，去電劇組指示調動拍攝。路子桓則一路在早晨的車陣中疾駛，王彤狀況不明令他無比心焦。

終於抵達片場時，林勁的助理Angel已經等在外頭，一見他們便疾步而來，跟著同行說：「王彤很早就到了，本來說要休息，後來一會兒說冷一會兒說熱，還說頭很痛、呼吸困難。我們都快嚇死了，叫他回家、要送他去醫院他都不肯，誰勸他都不聽……」Angel一臉憂心，說得倉促。

「知道了，我們看看再說。」林勁鎮定道。

三人匆匆走進片場，工作人員紛紛讓道，向林勁頷首示意。他們沿著長廊走至盡頭的樓梯間，又向上爬了幾層後，就看見王彤坐在更上頭昏暗的梯間。

林勁向路子桓示意，兩人緩步走近王彤。

王彤雙手環膝，整個人縮得好小，低頭看著地板，即使聽到鞋聲也沒有抬起頭來。

林勁在王彤面前蹲下，試著抓住王彤的視線說：「王彤，你還好嗎？我們一聽到你狀況不好就趕回來了，你......」

我們二字讓王彤即刻揚起了眼。

林勁身後，路子桓隨王彤的目光走向前，屈身問：「你現在感覺如何？」

「子桓哥……你怎麼也來了？」王彤萬分詫異，左右看看眼前兩人，原本蒼白的臉更加沉了下來，低語道：「我不要回去……我可以工作，不要送我回去……」

林勁向路子桓使個眼色，對王彤說：「我們不會送你回去，但你今天也不要拍攝了。沒關係，我都已經安排好了。」

路子桓也在王彤面前蹲下，問：「你頭還痛嗎？」

王彤點點頭說：「……一點點。」

「有沒有胸口喘不過氣？或者心跳過快？」

「剛才會……但現在還好。」

路子桓握上王彤雙手，像是醫師要為病人診斷那般，說：「你在冒冷汗。會冷嗎？你手抖得很厲害。」

王彤搖搖頭，可毫無血色的手益發顫抖起來，他止不住，怕得要哭出來。

路子桓攥緊王彤的手，穩穩包覆住他的顫抖，說：「應該是恐慌症發作，可能是壓力或者其他心理因素造成的。你之前有過這種狀況嗎？」

王彤點點頭。

「有找醫生看過嗎？」路子桓問。

王彤搖頭。

林勁與路子桓不禁對視。

林勁站起身說：「要去休息室休息一下嗎？劇組裡應該有人有抗憂鬱的藥物，但也不能隨便給他吃。」

「嗯…..」路子桓低聲應和，盯著王彤好一會兒，說：「你不排斥的話，跟我回去天澄吧。」

王彤猛地抬起頭，面露驚異。

「這裡工作人員來來去去，你沒辦法好好休息。而且大家都在忙，沒人看著你我不放心。」路子桓儼然心意已決，說：「你跟我回去天澄吧，我暫時不必回去醫院了。」

林勁在一旁同意道：「也好，王彤，你就去子桓那裡休息吧。別擔心拍攝了，不差這麼一天，你先好好休息再說。」

王彤沒有應聲，一雙湛藍的眼遲疑地輪轉。

除了心因性的恐慌，顯然還有其他什麼在影響王彤，路子桓心想。但王彤的模樣好令人心疼，他不想再等，直接轉身背對王彤說：「你上來，我揹你。車子就停在外頭，我開車帶你回去。」

王彤一臉無措，反而看向了林勁。

林勁拉起王彤的手，搭上路子桓的背說：「有現成的醫生要照顧你，你就去吧。」

王彤看著眼前寬厚的背，停頓須臾，默默地將雙手搭了上去。路子桓慎重地揹起王彤，緩緩步下長長的階梯。

上午的陽光從梯間的高窗射進來，在灰牆上印出窗框的形狀。路子桓揹著王彤往下走，沉重的腳步聲踏踏迴盪。林勁早已快步消失在樓下，幽閉的空間裡只剩下他們兩人。

王彤倚著路子桓，感受身下結實的肩背，和平常只是看著完全不一樣。他以雙手圈住路子桓脖子，穩住重心，讓身體的重量確實沉上路子桓的背，更加放鬆下來。接著一頭蹭進細汗涔涔的頸間，嗅著專屬眼前男人的氣味。

路子桓察覺到王彤的貼近，動了動脖子說：「抱歉，我連續開了十幾個小時的刀，結束後又臨時被林勁抓去場勘，沒時間回去洗澡，你忍耐下。」

王彤搖搖頭沒應聲，將頭倒上路子桓肩膀，像是就要睡著一般。

「你累了就睡吧，不會讓你摔到哪兒的。」路子桓開玩笑道。

王彤笑了出來，輕聲說：「謝謝你，子桓哥。」

走出片場的路上人潮滿滿，所有人都好奇圍觀。窸窣細語被鬧騰的人聲掩去，變成渺小的流言，等陽光褪去就會化成魔鬼的形狀。可王彤已經耗盡心神，什麼都不在意了，光是枕在路子桓肩上就令他感到特別安心，身邊一切都像隔了層紗朦朧不清。

王彤緩緩閉上眼，隨路子桓一步步往前墜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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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地一聲，王彤醒了過來，還沒睜開眼，就聽到路子桓的聲音說：「吵醒你了嗎？」

王彤半睜開眼，四周暗暗的。再睜開時，就發現是路子桓深藍色的襯衫。

王彤被路子桓抱著走進房間，放妥在沙發上後，路子桓接著打開房裡的燈。

天花板上三朵雲狀的燈飾即刻亮起，照亮整間天藍色的客房。遮光的百葉窗簾閉著，僅有幾絲冬陽從窗片的兩側偷渡進來。房裡暖暖的，室溫很剛好。

王彤還在意會自己進入了一個怎樣的空間，眨眼路子桓已經倒了水過來，放在他面前的茶几說：「你先喝點水。我幫你找件衣服換，就可以去床上休息。」說完就往房裡走去。

床上二字讓王彤忽然緊張，急聲回應：「我在沙發上躺躺就好，我已經好多了。」

路子桓停下腳步，又走回王彤面前，摸上他的脖子問：「你頭還痛嗎？」

王彤搖搖頭。

「可是你心跳得有點異常。」路子桓說，再次往剛才應是寢室的方向走回去。

王彤確實心跳得很快，但不是恐慌發作，而是因為身處路子桓的房間，他不知所措到手腳都無法好好擺放了。

「你別想太多，飯店的被子隨時都可以請人來換。你就當作在自己家，好好休息。」路子桓安撫的話聲從裡頭傳來，然後是一陣櫃子開開關關的聲響。

片刻後，路子桓拿著一套摺得好好的居家服走出來，「我的衣服對你來說都太大，你將就點穿。這套是新的，你要穿回去也可以。」說完又忽地問：「啊，還是你想泡個澡嗎？應該會比較舒服。」

「不，」王彤趕緊拒絕，「不用那麼麻煩……」

「那就快點換衣休息吧。」路子桓說，將衣服遞給王彤。

王彤有些不好意思，仍接了過來，兩人相視無言了好一會兒——

「那個......」

「啊，抱歉。」

路子桓與王彤同時開了口。

再同時笑出來。

「真抱歉，我去裡面等，你好了就叫我一聲。」路子桓說，尷尬地快步離去。

王彤望著路子桓逃走般的身影，露出了不再緊張的笑容。他看向手中的居家服，湖水般的藍綠色，透著淺淺的布料織紋，觸感十分柔軟，還散著一點洗衣精的清香。

應該是路子桓洗好準備要穿的新衣吧，王彤感到一股沒來由的貼近，邊想著邊換衣，將領子拉好立起，再整整袖子，確認妥當才喚道：「子桓哥，我好了。」

路子桓聞聲馬上從房裡出來，一看見王彤就笑起來。王彤十足像個搶穿爸爸衣服的小孩，上衣肩線垮至手臂，袖子更是寬鬆過長。

路子桓直直走到王彤身前，拉起他的袖子就往上摺。

王彤瞬間緊張，想出手制止，但路子桓只摺了兩摺便停下，換摺他另一手的袖子。

王彤偷偷瞥著摺得平整的袖口——裡頭隱約露出底下深紅的傷痕。

路子桓沒發現般，幫王彤理順衣服後便帶他走往寢室，說：「你休息一下吧。我幫你準備吃的。你想吃什麼？只能清淡的喔。」

王彤乖巧地躺上床，柔軟的床被讓他一下就放鬆下來，睡意倏地襲上。或許是太過疲倦而變得隨心，也或許是因為穿著路子桓的衣服加上這一番溫柔敲開他的心，王彤拉住路子桓的手說：「你可以陪我嗎......我不餓，我想要你陪我。」

路子桓隨著王彤的輕握坐上床沿，說：「好啊，我陪你。」

「不用幫我準備吃的，我睡了也不要離開，好嗎？」王彤像是要確認般重複道。

「好，我會一直在這裡陪你的。」路子桓允諾，拍拍王彤的手，悵然笑說：「你看你，眼睛都快閉上了，快點睡吧。」

王彤揚起純真的笑，側身面向路子桓，雙手都握上路子桓的手，在輕柔的低哼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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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寂靜。

牆上掛鐘滴答低響，門外偶爾有人聲喧嚷，除此之外是全然的無聲。路子桓坐在床沿一動不動，彷彿時間被魔法停住那般，定定地看著王彤。

不知過了多久，王彤看似已完全陷入熟睡，路子桓以空著的那隻手，悄悄掀開王彤的袖口。

路子桓沒看錯，王彤雙手手臂上都有深紅色的傷痕。很新，還沒結痂，一條條像是被利物來回割劃過。

路子桓微微起身，往王彤側躺的背後摸去，從後頸拉開一點上衣的領口。

王彤背上是更多嶄新的紅痕。

路子桓將王彤的衣領整理好，再為他拉上被子，坐回了床沿。

感覺像是被抽空了。

旋即又似狂瀾洶湧而上。

心臟狂跳，胸口快要爆炸。路子桓不懂，為什麼會有人這樣殘忍對待心愛的人？

而且是一再又一再。

林勁在至善園裡的一席話倏地重回路子桓腦海，尤其是：「王彤應該長期在何家受到虐待。」

若真如此，從路子桓與王彤在電梯裡的相遇到現在，甚至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王彤究竟經歷了多少沒有人發現、也沒有人向他伸出援手的時間？顯然王彤剛才在片場有所遲疑，就是因為身上的傷。

路子桓看向王彤的睡臉，嘴角低揚，臉龐微紅，明明......該是讓人百般呵護的孩子，為何會遭受業火般殘害？

到底該怎麼做？

路子桓輕撥王彤粉色的瀏海，哀傷地想。敵人可是何霂言，全國最大黑幫財閥的當家，一聲就能呼風喚雨、掀起鮮血熱浪的瘋人。

然而路子桓如今也已無法視而不見。

在林勁明白揭示他內心的一席話，以及王彤滿身傷痕地緊握他的手、臉上仍然掛著笑顏之後，路子桓已無法再對自己的心意視而不見。

路子桓撫上王彤的臉，像是要求得王彤的原諒，也像是終於要攤開禁錮許久的心，低聲告解：

「我喜歡你，雲兒。從叫你這個名字開始，就好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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