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的開端是你留下的晴天 - 你出現在當天要轉晴時 3

「等等放學要不要出去玩？」

在最後一堂課開始前，她轉頭對我說。

「嗯。」

「不要用發語詞回答問題好嗎！」

「嗯。」

「『嗯』的意思是好還是不好？」

這確實是個好問題。

雖然剛剛用「嗯」來回答的人是我，不過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想回答要還是不要。

理性告訴我該與面前這名少女保持安全距離，可是內心裡卻又有個聲音要我擁抱她。

「梓澄，你來翻譯一下這一段課文。」

講台上的陽娜叫了我的名字，我把看著窗外的頭轉向黑板。

令我訝異的是，原來陽娜是英文老師。

開學的前一天她只興奮的跟我說她是我的班導師，並沒有告訴我她教的科目。

學校居然沒讓她教體育，至少也讓他交健康教育吧。

真是浪費人才！

「從At last那邊開始。」

她像天氣預報的大姊姊提醒觀眾明天要帶傘一般，給了沒在聽課的我溫馨的提示。

不過我比較希望她告訴我，我的英文課本在哪裡？

「那個……我沒帶課本。」

「蛤？怎麼可能課本不是這禮拜一才發而已。」

「可能課本不喜歡我所以逃跑了吧。」

「算了，聿晴妳的課本借他看吧。」

接過她遞給我的課本，我發現不同於外表辣妹的形象她其實是個很細心的女孩。

每個單字上發都有標上國語意思，課文裡和國語語序不同的句子旁也都抄上了翻譯。

多虧這些，我才能有驚無險地完成翻譯。

原來她真的很喜歡上課呢！

不對，照她所說應該只是為了排解無聊吧！

這麼是想的話，我覺得台上的陽娜姊好可憐。

「放學後在中午的地方會合。」

在我把課本還給她時，她悄悄在我耳邊留下這條短信，甜甜的味道在黏耳邊。

她的這句話害我放棄了後半堂課窗外的風景，轉頭注視著她認真抄筆記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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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正要離開的陽娜，告訴她會我晚點回家後，

多虧胸口的裝置，我能往舊校區「跑」去。

走在今天第二次經過的路上，我發現了中午會走錯的原因。

由於校方沒有把舊的指示牌拆掉，一味的跟著指事走的話就會被帶到舊校區。

「你好慢喔~」

她假裝一臉不悅的說。

「我們要去哪？」

「穿耳洞。」

「蛤？為甚麼？」

「因為聽說會很痛。」

「可是，妳不是已經有穿了嗎？」

指著她的右耳耳垂，我不解地問她。

「這個只是耳夾而已。」

擺出一副「居然連這種事也不懂」的表情，

她把我拉到圍牆邊。

「喂！我說妳該不會想要翻牆吧。」

「BINGO！」

「太沒意義了吧！現在又不是上課時間，好好地走門不行嗎？」

「不行！爬牆可是青春的象徵啊！」

這麼說的她已經雙腿橫跨在紅磚牆上了。

「妳到底怎麼上去的啊？」

「腳一蹬、手一抓就上來了。話說，梓澄也太弱了吧！」

「先拉我一下啦！」

雖然裝上心律調節器後就稍微的跑跳，但由於本人屬於百分百的室內派，再加上就算想嘗試運動也會被大人們勸退，所以剛剛我跑來這裡的時候已經幾乎用光所有的體力了。

「等一下也去一下海邊如何？」

肩並肩坐在圍牆上，我們可以明顯的看到離學校不遠的那片蔚藍。

大海因為太陽的關係，變的亮閃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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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下圍牆後，我們朝著只有她知道的目的地前進。

在路途中她擅自聊起了我的話題。

不僅自己滔滔不絕的說個不停，還要求我一定要回答。

「會有心臟疾病的好像大多都是老人欸！」

「嗯。」

「胸口有那個裝置是甚麼感覺？會很痛嗎？」

「嗯。」

「你可以好好說話嗎？」

她露骨的露出不滿的神情，說話的語氣也變得有點兇。

「為甚麼妳知道這麼多？」

「這種事只要問一下超級厲害的搜尋引擎，就有數百筆資料喔。」

「我沒有手機。」

「咦？你是怎麼活到今天的。」

「超級厲害的搜尋引擎沒有告訴妳，手機的電波會讓心律調節器壞掉嗎？」

她一臉錯愕的拿出手機，迅速的打著鍵盤。

「诶~~真的欸！那我是不是把手機關機比較好？」

「只要距離胸口一定的距離就好。」

雖然我這麼說了。

但她還是按住了關機鍵，並把螢幕中的圓形圖案往下滑。

「我就說了其實沒關係。」

「如果真的因為這樣，你死翹翹了怎麼辦。」

「……」

雖然用了可愛的疊字，她投射過來的視線不像在開玩笑。

明明是那個為了疼痛而拿美工刀劃手臂的人，她居然會為了這種事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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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快起來啦！」

「這真是太不講理了！」

被店家以年紀太小需要家長同意為理由給拒絕的聿晴，在店門外嚷嚷著。

路過的行人無一不投以異樣的眼光，更糟糕的是我們身上還穿著惠濱高中的制服。萬一要是被認出來，星期一絕對會被叫去訓話。

唉，我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請不要這樣，這女孩其實人很好！

雖然很想要替她說些場面話，但只要一想起中午的慘狀我就心有餘悸。

所以還是硬生生把到嘴邊的話給吞了回去。

不過要我陪她一起在這丟臉，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

既然如此……

「不是要去海邊嗎？」

我拉起攤在地上的她（顯然這個女孩毫無羞恥心可言），我用我能發出最溫柔的語氣對她說。

「好噁心喔！梓澄可以不要用這種聲音說話嗎。」

被毫不留情地吐槽了。

「也不先看看現在是誰在丟臉？」

「很明顯是梓澄你吧。」

「真虧妳能說謊說的這麼自然。」

「梓澄自己不也是一樣嗎？」

「……」

空氣彷彿被凍結了，回應我沉默的是她給我的更長的一段沉默。

「走吧！現在去搞不好還趕的上夕陽喔。」

我用佯裝興奮的語調對她說。

「為了懲罰狡猾的梓澄，去海邊後你要請我吃點心。」

「不可以趁機敲竹槓啦！」

雖然口中這麼抱怨著，但只要她不知道那件事，至少我們就還能持續這樣的關係。

這樣……這樣就夠了。

「只能一百塊以內喔。」

「我要吃鮪魚糖！」

（注：傳統的鮪魚糖是一種用鮪魚肉、糖、鹽、醬油等調味料所製成的糖果，因為包裝鮮豔所以廣受小孩子喜愛。）

「居然會有人想吃那種噁心的東西。」

「竟然敢汙辱鮪魚糖，小心我打你喔。」

「這麼喜歡鮪魚糖，妳是小孩子嗎？」

「不然烤魷魚也可以。」

「妳的人設怎麼就突然變成酒鬼了？」

「我還真是搞不懂梓澄到底是喜歡姐姐型還是妹妹型。」

「少給我用一副思考人生的表情來推論我的性癖啊！」

就這樣一邊拌嘴一邊前行，我們察覺似乎走了有一段路時，已經到了沙灘。

「所以妳到底要吃甚麼，鮪魚糖還是烤魷魚？」

「不用了。」

在路上吵了這麼久，妳竟然在最後給出這種讓人想打她的答案。

「至少喝點東西吧！走了這麼多路。」

「那幫我買汽水吧。有藍色標籤那種。」

「我馬上就回來。」

她好像很喜歡喝軟性飲料，幾乎每天都可以在她桌上看到一瓶。

走到藍色的自動販賣機前面，從外觀判斷應該和學校裡的是相同的機型，在投下幾枚銅板後，樣品櫃上的燈亮了起來。

當我按下她想要的藍色瓶裝汽水時，老舊的機臺發出滴滴滴的錯誤聲。

大概是不賣了吧！畢竟九月初的現在已經感覺得到些許涼意。

原本打算只買自己想喝的果汁，但倘若我只有買自己的飲料感覺很失禮，所以我按下退幣扭，幾枚硬幣咖啷咖啷的落下。

一邊把玩著剛從退幣孔拿出來，已經有點生鏽的零錢，

可能是因為今天才發生吧，又或者實在是太震撼了，我的思緒一次次的被帶到那個場景、那句話。

「我感覺不到疼痛跟溫度。」

她中午脫口的那幾個字在我腦海徘迴。

撫平了摸豎起的寒毛，我決定回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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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著某首我不知道的歌的旋律，她面對大海，坐在沙灘上等我。

夏季末的蒼芎有那麼一點憂鬱的氣息。

看來她是個情緒起伏極大的女生呢，幾分鐘前明明還賴在人家的店門口不走。

這時，附近的醫院播起了晚安曲，或許是夕陽太美了，我看著她的背影好久好久。

「如果過去是假的，那現在的我們是真的嗎？」

不知何時，她察覺到我就站在她的身後，停下口中的旋律，她並沒有轉過頭來看我，而是和我一樣望著不見邊際的海，以一種極其平穩的語氣問道。

「又是世界前五分鐘假說嗎？」

雖然看不見她的臉，但我敢肯定。

就連橘紅夕陽的光一絲也沒有映入她的眼睛。

「倘若我們真的存在……」

由於開始漲潮了，海浪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大，後半句話不知道是沒說出口，還是被九月冰冷的海水給吞沒了。

「聿晴這裡沒有賣妳說的那種汽水了。」

剛才那個才是真正的她嗎？

這一個禮拜、還是說她一直以來就在裝作正常的女學生。

我現在才發現，她這雙小小肩膀上究竟背了甚麼。

好想說些安慰的話，但我沒有資格、也不能這麼做。

「對不起，說了奇怪的話。」

「我喜歡妳……妳的味道。」

「警察先生，有變態！」

「只有聿晴能說奇怪的話也太狡猾了吧。」

「這是怎樣啊！」

秋天的沙灘本來就很少人，加上現在海水已經漲到小腿肚，我們目光所及只有彼此，我在她眼眸裡看到的我是不曾見過的自己。

雖然說是「奇怪的話」，我卻一直掛在心上，我想這點她也是吧。

畢竟我們都清楚，這些「奇怪的話」才是不敢說的實話。

「話說我們可是來玩的。」

「妳這是想做甚麼？」

雙手捧著海水，她慢慢朝我走來。

不過因為雙腳不習慣海水的阻力，她一個踉蹌，為了不跌在了我的身上，她濕衣底下的那雙手抓住了我的肩膀。

「「呀！」」

兩個人一起倒下，濺起了好大的水花，

——呸！好苦。

嚐了幾口海水的我，趕緊吐出舌頭。

「梓澄這表情好可愛喔！」

「呸！別說了。」

雖然很想說點甚麼反擊，不過口腔裡那股苦味還在。

「看我的厲害！」

「妳才是呢，把眼睛閉好了。」

「沒有人在這樣威脅人的啦！」

「沒有嗎？」

「沒……呸！」

不等她說我，我展開了反擊。

啊~~已經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呢！

還真是謝謝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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