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尋彩 - 2. 純白的回憶

後來彩並無大礙，在接受警方的盤問後，我到販賣部裡想買飲料調適心情。突然，看著飲料櫃上的牛奶，我想到了那件事，而有些出神。

「可以幫我買一杯熱牛奶嗎？」

記憶中的那段聲音正重複播送，我有些恍惚。意識彷彿被抽離，似乎有很多隻手從地底伸出來，想要索求著什麼。腦海中浮現出彩的面容，心跳正在加速，呼吸也越發急促。

我看著櫃子上的牛奶發愣，在飲料櫃前駐足了片刻後，我還是拿了一瓶罐裝黑咖啡和牛奶走過去櫃檯結帳。

「牛奶可以幫我加熱嗎？。」我說，店員一臉狐疑的看著我，「確定？」

我不知為何有種既視感，「加熱謝謝。」

店員板著臉，應該覺得我很奇怪吧？我笑了笑，回憶又似湧泉般狂湧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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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上次去拜訪彩的事了，那時是七月，他正在作畫。但奇怪的是，明明正值盛夏，而且他的房間因為沒窗戶而十分悶熱。異常怕熱的我全身都是汗，腦袋幾乎都要過載了，但他卻穿著厚重而破舊的棉襖，旁邊還有一個火盆。

我奇怪的看著他，「彩，你昏頭了？現在七月，然後你包的像粽子？」

「我很冷。」他沒有回頭，依然在作畫，但他卻反覆塗著同個地方，「不行，還是沒有顏色⋯⋯」

我環視著他房間裡的畫，每幅都色彩繽紛，但他的配色都異常大膽，只是將所有看起來頗衝突的顏色攪和在一起，就好似他混亂而天馬行空的思緒。不知為何，看著那樣的繽紛，我卻覺得痛苦。

唯獨那幅是純色的，只有一片黑。「沒有顏色？」我有些疑惑，「什麼意思？」

「不夠⋯⋯」他呢喃著，「沒畫出我想要的⋯⋯」他說，他同時又加了幾撇紅色上去，讓整個畫看起來更加恐怖。

「再這樣⋯⋯會被吞噬⋯⋯」他說了我不能理解的話，語句十分片段，我開始懷疑他的精神狀況是不是更加糟糕了，「為什麼⋯⋯沒有顏色⋯⋯」他突然大吼，我雖沒被嚇著，但我明白他的狀況十分不妙。

「彩！你清醒點！」他依然繼續畫著，但與其說是「畫」，反而像是在刻印著什麼。

就像想在靈魂上鐫刻什麼一般。

「好冷⋯⋯」他呢喃著，「灰⋯⋯」

「你到底怎麼了？」他笑笑的，隨手拿起了打火機點燃了火盆，「好冷⋯⋯」他依然如此說著。

「瘋了⋯⋯真的瘋了⋯⋯」我呢喃著，這時我注意到他的左手纏著繃帶，桌上的橫躺的玻璃罐中似乎有幾粒藥丸，「你又割了？」我小心問道。

他沒回答，又笑了笑。

「不要做傻事⋯⋯」我有些心虛的說道，不自覺的往左手腕看去。

「我好冷⋯⋯，灰⋯⋯」他看著我，手中的畫筆從乏力的左手落下，我替他撿起，他笑著接過。

「可以幫我買一杯熱牛奶嗎？」他請求道，「我⋯⋯很冷⋯⋯」

我知道他喜歡喝牛奶，但為什麼是熱的？我不知道，只是把事先準備好的冰牛奶放在桌上，他苦笑著沒說話，依然拿了過去。他喝了一口牛奶，身子卻開始顫抖。

搞什麼啊，生病了嗎？

「現在是七月，阿彩。」我回道，「你身體不舒服就說，我帶你去看醫生。」

「精神出問題了嗎？」我看著大汗淋滴且臉色漲紅的他，長長嘆了口氣。「不要太勉強自己啊，彩。」

說完，我便離開了他的房間。

我很冷漠吧？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只能將他推開，我想關愛他，但害怕他會被我的冰冷所傷。

那時的我沒想到，我的冷漠卻幾乎把他推向懸厓。

如果能重來，我或許不會這麼做吧？

但，他終究是在寒風中行走的尋道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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