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蠶?好怪的名字哦!」在我前面看著黑板上座位表的女生竊竊私語著。「那她姐姐是不是叫周蛾啊?哈哈哈!」兩人笑著分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我看了她們一眼,周蠶?這名字聽起來很像有著鳳眼,身材平板腿卻非常長的模特兒,面容與周迅有幾分相似的名字。
我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不大妙啊,這個位子不管我做什麼,老師都會看的一清二楚。「欸,阿凱,你今天意外的準時耶!」和我一起長大的陳超叫著,從前門拎著兩袋早餐進來。我歪嘴:「有免費的早餐就比較有起床的動力啊。怎麼樣,今天要不要再去敲一桿?」
陳超順勢坐在我隔壁的位子上,一邊翹著腳打開三明治的袋子,一邊喇叭嘴今天要狠狠打趴我,在他說的口沫橫飛的時候,一個女聲冷冷的打斷他。
「喂,你坐到別人的位子了。」
我抬起頭,望向陳超的背後。一個女生在他背後不知道站多久了,一臉尷尬。「歹勢,歹勢。」陳超趕忙起身,自知理虧臉上還是有些微的不悅:「不過,我叫陳超,不叫喂,希望妳下次可以有禮貌一點!」
那女生慌亂的揮手,「不是我說的。」她的聲音甜膩,皮膚白皙,雙眼圓滾滾無辜的像小鹿一樣,及肩的黑髮烏亮,重點是她渾圓的胸……。靠,我在想什麼啊,我要說的是她的聲音和剛剛打斷超的聲音的確不一樣啦!我伸手拉住陳超,老師應該快來了,我可不想開學第一天就受人注目:「跟女孩子計較什麼?去黑板那邊看座位表吧,早自習要開始了。」
鐘響,老師卻還沒進來。開學第一天,也沒有書可以看。好吧,就算是開學第一百天,我也還是不會看書的,哈哈哈。我拿出手機開始打遊戲,打的正順時,突然一張折成小正方形的紙條掉在我桌上。
我左顧右盼,一定不是超,要不是他背部還有起伏,我真的以為他是一具趴著的屍體。我也沒有其他認識的人呀,納悶的把紙條打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居然還有一股微甜的香氣。
剛剛真的謝謝你。
娃娃版的字體後還用粉紅色的筆畫了一個笑臉。
是小鹿女孩?我看向隔壁,她若無其事的在一本筆記本上擦擦寫寫,但最靠近我的那一張筆記紙,缺了一角。
她是在把我嗎?我很興奮的從鉛筆袋裡拿筆,我真是豔福不淺啊,哼哼哼…。正當我打開筆蓋剛就定位置時,一股灼熱的視線從我身後投射過來,我咻地轉過頭,不知道是太快還是怎麼樣,後面的男同學一臉驚恐的看著我。「抱歉。」我尷尬的將眼神從他身上移開,並沒有人在看我啊,大家都自顧自的做自己的事。
鬆了一口氣,才剛轉回去,那股被人盯著的感覺又從脊椎竄流而上。
太奇怪了。下課鐘響,我趕緊離開位子,連給小鹿女孩的紙條都沒寫。「欸,你有沒有一直被注視的感覺啊?」我跑到陳超旁邊,小聲的問。他一頭霧水的看著我:「你發什麼神經啊?」他勾住我的脖子:「別娘娘腔了,我們去頂樓抽根煙吧。」
新生報到的時候我們已經來堪查過地形了。與其去男廁偷偷摸摸的抽,還不如到校舍頂樓,雖然頂樓樓梯門有貼公告,禁止學生上頂樓否則記小過,不過後來我們發現,樓梯門居然可以從外面反鎖!
也就是說我們抽煙的時候可以將門反鎖,就算有人上來也開不了門,我們可以悠悠哉哉的從架設在校舍外牆的逃生梯子離開。
將門鎖上後,我剛將煙含在嘴裡煙都還沒點,就已經聞到淡淡的煙味。我和陳超互看一眼,我們兩人都不喜歡讓別人知道我們抽煙的事,也很避諱在其他人面前抽煙。我尋著味道,看到一個女生背對我們,靠在牆上。她頭髮及肩,在陽光下毛躁的髮絲顯得非常明顯,四肢細瘦乾癟。微風中除了煙味,還有她的髮香。
「欸,怎麼辦,我們抽還不抽啊?」陳超問道。我點點頭,我們在下風處,只要躲好一定不會被發現。我點煙,吸了一口之後覺得舒坦多了,和陳超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有打火機可以借嗎?」
我嚇一跳,從地板上彈起來。是剛剛抽煙的女生,從她毛躁的頭髮就看的出來是同一個人。「有…有…。」我手忙腳亂的從口袋拿出打火機給她。
她從煙盒取出一支煙。
她抽白大衛。20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mhMDxqGL6
她眼睛好小。
「看什麼?」她吐出一口霧氣。我趕緊把眼神移開,恍若無事的將煙屁股丟在地上,踩熄。陳超看著她:「我好像在哪裡看過妳耶!」他抓抓頭:「妳是不是坐在我斜後面的後面啊?」
我瞥了陳超一眼,他的神情不像是在虧她,而是在想一件很認真的事卻怎麼也想不起來的表情。
「我?」女孩若有似無的微微一笑,好像她的存在是世界上最不要緊的事:「我叫周蠶,我的確跟你同班。」她看著超,模仿道:「我不叫作喂,我叫陳超,希望你下次可以有禮貌一點。」眼神充滿嘲諷,又吐出一口霧白色的氣。
她就是周蠶?我忍不住上下打量她,什麼周迅什麼模特兒,都是我亂七八糟的幻想。臉蛋很小,眼睛小而細長,瀏海很隨便的夾起來,沒有化妝,也沒有刻意打扮。她長得很平凡,卻也長得很自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反正就是長得很「周蠶」。
「妳就是剛剛叫我喂的那個女生嘛!聲音一模一樣!」陳超指著她嚷嚷,周蠶瞇細眼睛,看著我:「為什麼抽煙?」
「為什麼不行?」
「我沒有說不行,我就是問為什麼要?」
我硬聲硬氣的:「我要抽就抽,妳問那麼多幹嘛?妳自己不是也有抽?那妳又為什麼要抽?」
她冷靜的看著我,眼神微微閃了一下:「我是因為……。」
「郭文凱,別說了,要打鐘了。」超拉拉我,看了周蠶一眼:「別理她了,我們走吧。」
下樓時,頂樓的風呼呼地灌進樓梯,我回頭,看到周蠶還站在樓梯口,逆著光,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在風聲中,我隱隱約約聽到她的聲音低語著。
「因為思念。」
*************************************
在回教室的路上,超的表情都不太對,中午吃飯的時候,連雞腿也是食不知味的吃著,問他怎麼了,又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實在很奇怪。
放學,我在整理書包。其實也沒怎麼需要整理,功課少的可憐,就是有一些入學的個人資料需要填寫。
陳超一臉怪異的飄到我旁邊:「阿凱,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歡說人是非…。」他四處張望後,一臉凝重的看著我:「我想起來周蠶是誰了,這麼特別的名字,我居然今天才想起來。」
國小的時候,超家裡的經濟收入不是很穩定,他的爸媽曾經租了一間在破舊公寓裡的小套房。因為租金便宜又在巷弄裡,十分隱密,他的鄰居不是吸毒犯就是通緝犯。
關於那段日子發生了什麼事,他其實也記不是很清楚,只記得住在他們對面的母女,那個女孩就是周蠶。
周蠶的媽媽是做酒店的,那個時候還很保守,對於酒店小姐這個行業還不是很了解。在當時的人眼裡,就是陪喝,多給錢人家就願意陪你睡。即使不睡,不該摸的也被摸了,時常被人家看不起。陳超回憶道,倒是很少看到她爸爸,印象中只看過不超過五次,每次她爸爸來,一定會有摔東西的聲音,以及周蠶媽媽的哭吼及尖叫聲。
「我記得有一次,她不斷喊著救命,我爸爸過去看要撞開門,她卻又哀求他不要開門。」超說道:「低頭一看,原來周蠶蜷曲著身子躲在走廊的鞋櫃旁邊。」
隔天在公寓外面遇到周蠶媽媽,就算畫了濃妝也遮不住臉上一塊青一塊紫,不僅嘴角破了,額頭也有一道小口子。即使如此,她還是很客氣的跟超的爸爸說了謝謝。
周蠶爸爸最後一次出現,帶了三、四個男人來。她的媽媽那個時候在陽台晾衣服,看到一群男人出現,就趕快帶周蠶去超的家按門鈴。
「拜託你,讓她在這。他們的目標是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周蠶媽媽語氣倉促的將周蠶推進超的家裡:「拜託你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開門也不要報警,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她迅速關上門,但她媽媽似乎來不及逃走。只聽到「賤女人,妳要跑去哪!」之後便是腳步聲和撞擊的聲音。
最後,對面的門碰的一聲關上。
那是最安靜的一次。
三個小時後,聽到男人們嬉笑的聲音,說著一些當時的超聽不懂的話,聲音充滿輕蔑,然後漸行漸遠。
超的爸爸媽媽不敢帶周蠶回家,大概也是知道發生什麼事。超的媽媽有去看過她,兩個小時後,周蠶的媽媽才去超的家裡接她。這一次,周蠶的媽媽終於沒有渾身是傷,但是眼神很空洞,彷彿靈魂被抽走似的。
超的媽媽說,那兩個小時周蠶的媽媽只是不斷的哭著道歉,求她不要報警,狼狽的整理完自己以及家裡後,她才擦乾淚水去接周蠶。
ns18.222.116.64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