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德勒斯圖書館 - 來自雨天的世界(中)

轟隆隆——

天色彷彿黑墨般潑灑開來，雲霧間充滿電氣，它們正在咆哮，大雨不間斷的浸濕草地，現在任何一滴雨水都足以濺起泥巴。

赫璐抹開臉上的水珠，他們此刻在一棟廢棄的房子外，兩人站在門口擋雨，全身都濕的透撤，蓬鬆的髮絲都瞬間像是沾了顏料的畫筆，骯髒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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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還好我沒有換過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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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菲爾德摘下墨鏡，他的狀況沒有比赫璐好到哪裡，身上的襯衫跟背心全被雨給打濕，顯然身上也沒有物品可以給他擦乾鏡片，只好暫且把墨鏡放進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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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太過忽視藝術品的危險程度，下次應該把手提包的顏料帶上。」

赫璐轉開門把，木製的鉸鏈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他們走進去裡面，陰暗的周遭，牆壁的壁紙已經掀起，並且有嚴重的壁癌，黴菌的味道充斥鼻腔，眼前客廳有兩張沙發，還有個充滿灰塵的壁爐，一旁的窗戶勉強算是完好，彈簧鎖緊扣著，偶爾窗外的閃電透露出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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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璐先是在燈罩下找到開關閥，輕輕一轉，接著拿來桌上的火柴靠近燈芯，煤氣燈順勢點燃，他蹲下身撫摸被劃開的地墊，他拿出口袋的放大鏡。

「摸起來像是喀什米爾羊毛的質感，從編織的方式來看似乎來自十九世紀初期的盛行款，啊……老鼠跑過去了。」

赫璐跟不遠處的老鼠對視了幾秒，老鼠嚇得直接逃離，瀾菲爾德捉著對方的後領，隨即一把提起。

「別跟老鼠深情對視，我們目標是別的吧？」

「因為牠跑的很不符合……算了，先看看房子構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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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穿過客廳來到沙發旁的門邊，赫璐率先轉開門把，裡面是間書房，在燭火的照映下還是略有些昏暗，書桌上擺著一些紙張，黑色的墨水橫躺在桌面，液體染開延伸滴到木椅的軟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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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雷聲再次引起他們的注意，書桌旁碩大的落地窗可以看見外面的花圃，高聳的草叢遮掩。

瀾菲爾德走到書桌旁，拿起雪茄微微嘆氣，說：「估計是一位自以為品味不錯的紳士，看看這個雪茄參差不齊的樣子，絕對不是用剪菸器，估計是用一把生鏽的小刀切開吧？」

「這不好說，小說家可以是任何角色，他們有時候不得不裝扮心理師、數學家、甚至是任何一位粗俗無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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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璐從櫃子拿出幾本書籍，書中的知識與內容全靠生前作者知道的有多少，但很顯然，書看似厚重，實則內容破碎不堪，赫璐眼神暗了幾分，他把書挪開，櫃子底部放著不少關於菸草跟酒精的物品，似乎可以看見那位作者的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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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在後方架上的留聲機開始轉動，斷斷續續的聲音傳出，赫璐回頭看了瀾菲爾德一眼，瀾菲爾德迅速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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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你不會使用。」

赫璐環顧四周，留聲機播出一首悠揚的交響曲，弦樂的高亢像是躲在森林的動物忽然穿過草叢。

「皮爾金組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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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真是太糟糕了，我從不記得這首音樂是如此混雜的旋律，裡面總是傳來奇怪的雜音跟叫聲。」瀾菲爾德的皺起眉頭，語氣透露出嫌棄。

「很顯然這是作者的套路，你還有聽見其他聲音嗎？」

「主要是很老掉牙的啜泣聲，他不停重複說紅色珍珠項鍊，差點忘了說，還有個女人坐在書桌的位置。」

赫璐鐵青著臉色，往書桌的反方向挪了一步，反倒是瀾菲爾德走到金髮女人身旁，對方低著頭雙手摀著臉，帶著小聲的啜泣，手從那位女人的頭上揮去，但很明顯，他的手就算穿進對方的腦袋裡，她也依然沒有反應，瀾菲爾德更大膽的把頭低下去，又直起身轉向赫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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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沒有找出線索之前，都沒辦法跟她做出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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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房子裡四處搜索，整體而言房子的格局並不複雜，撇除書房跟客廳，有基本的廚房跟衛浴設備，但它們也同樣破舊，甚至浴缸的水裡有著奇怪的綠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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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霉味很重，浴缸顏色很混濁，有點剝落，而且鏡子右上有集中性的裂痕。」赫璐頓了一下，「有血味。」

「是的，而且地板還有一條拖行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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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菲爾德彎下身看著浴缸的邊緣，沼氣很重，邊緣有些帶著黑色的刮痕，還有很重的死亡的腥臭，忽然，他的旁邊出現一根長條物插進浴缸裡，定睛一看，赫璐拿著不知哪來的拖把，並且尾部已經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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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做……不，確切來說我知道你在做什麼，但下次可以出一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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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混濁的水面被攪動出陣陣水花，那種像是泥漿一樣的質感，瀾菲爾德立馬站起身退後，他聽見水下傳來沈悶的碰撞聲，單憑赫璐手上的棍子還不足以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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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拔掉塞子會如何？」

「我不認為這是好主意，但你可以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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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璐撐起棍子，將浴缸尾部連結的鏈子勾起，從流通的水聲開始變為泥沙緩慢移動的堵塞聲，這次他總算把泥堆挖開，是一堆死掉的蚌殼，裡面的組織已經開始腐爛，但連顆珍珠都沒有。

沒有水源，底下的淤泥更是散發惡臭，瀾菲爾德默默的拿著手帕摀著口鼻，反觀赫璐看了一眼對方，好心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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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樣東西在裡面。」

「我知道，當然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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夾雜著爛泥的碎花布料，接著透出的暗紅塊狀物，接著是一顆又一顆的腐爛物質，一股涼意竄過肩膀，他的單鏡片瞬間出現裂痕，赫璐的手頓時僵在那裏。

「這非常不合理，居然跟凱瑟琳女士穿的衣服一模－－艾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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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放開手上的東西！」瀾菲爾德又說。

赫璐感覺涼意散發到四肢，他小心的的放下手上的棍子，身體的不適這才感覺有稍作緩解，他拿下鏡片看了看上面如蛛網的裂痕。

「那是什麼？」

「關乎到你性命的畫面，就當作運氣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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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知道那塊碎花布？」

「也不完全確定，這間房子的格局非常不符合女主人的設計。」

「你怎麼知道那位是女主人？」

瀾菲爾德笑了笑，舉起手指了左手的無名指，說：「我看見她手上金銀的戒指，單身或是離婚的人怎麼會想把那兩枚戒指戴在那裡，那想必是訂婚戒與結婚戒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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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她可能是主角之一？」

「你的想法目前沒辦法證實，通常也可能是不重要的配角，通常這樣的概率很低，否則不會出現在間無人的屋子裡，加上房子裡全是男性用品，我估計就像那個浴缸的東西一樣，都被有意處理掉了，當然的我們都沒有看過原著，所以同上，都只是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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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為外面的可能性有多少？」

小屋基地有木架做架高處理，彷彿像是知道這場雨的水位遲早會淹上來，瀾菲爾德從窗外已經可以見到水位的上升，他是絕不會把自己的皮鞋泡進那灘泥濘裡。

瀾菲爾德跨著臉，故作哀痛的說：「親愛的，可憐你這老夥伴，他才剛冒著危險從暴雨回來，你總不能讓他捨身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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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詢問有多少的機率。」

「嗯……不，你也不能下去，他可能已經淹上你的膝蓋了，晚點甚至可能會淹進來，我認為你會被某些暗流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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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璐沒有多言，只是又問；「多少機率？」

「好吧，考慮水位每分鐘上升的速度與附近地勢平坦為考量，你仍然有七成以上的失敗率。」

赫璐緊皺眉頭，以瀾菲爾德估算的機率太高，如果被沖走可不是隨便能原地復活，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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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璐，我們何必糾結外面，無意義的擴大思維會使人受困，老式留聲機播出的皮爾金的曲目，但女人卻在哭訴項鍊而不是心上人，或許我們應該再大膽假設。」瀾菲爾德意味深長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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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最瘋狂藝術家也不一定能夠如此詳盡的展示出死亡的畫面，尤其拉斐爾只是寫恐怖故事的文手——」他又說，「那位凱瑟琳長什麼樣子？」

「嗯……老實說我並沒有看清過那位女士的長相，她總是帶著黑色的面紗，語調總是相當的沒有精神，哎呀！看來你懷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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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懷疑他們，有些藝術家覺得自己寫的不夠淋漓盡致，偶爾會利用真人來詮釋文字的不足。」

瀾菲爾德笑聲中帶著不屑，說：「人體實驗都還不算什麼，就怕以祭品做出的藝術都還無法換得任何一絲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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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他們在廚房以及樓上的雜物間中個別找到一些奇怪的碎肉塊，但瀾菲爾德伸手制止赫璐想一探究竟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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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璐又說：「充滿肉塊的房子，甚至其中參雜靈異事件，在那時你究竟看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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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是多稀奇的事，當時有個黑影迅速過來，你的身體還沒有他爪子一半的粗，尖長的指甲似乎是鎖定你的眼睛，你不知道當時多驚險，要是再多三英寸你的眼睛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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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它一直都在嗎？」

「不，它們徘迴在整座屋子裡，似乎是有某些特定條件才會攻擊我們。」

「如果你有看到，直接告訴我方位，我認為肉塊裡應該藏著什麼關鍵性的物品。」

「你是認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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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顧勸阻赫璐轉身前往離自己最近的廚房，他摘下手套並深吸一口氣，瀾菲爾德略為緊張地看向門口，伸下去的瞬間，黏膩的觸感以及腥味傳來，有些許的泥土以及蚌類的腥臭，隨著瀾菲爾德聽見遠處傳來一聲淒厲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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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了，在左後方！」

赫璐立刻側身，他看見浴缸多了幾道抓痕，並且感覺這次有什麼東西卡在泥沼。

「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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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單手撐在浴缸邊緣，把身體彎下，但時機估算錯誤，一道利爪直接削掉他幾撮髮絲，瀾菲爾德看見那道黑影仍然不想罷手，就在要伸手抓住赫璐時，黑影的手卻硬生生一頓，瞬間消失在他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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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弗斯？」

「是，找到了。」

赫璐起身，把手上的東西給對方看。

「這是……珍珠？」

「原來如此，果然不只音樂，連看到的也有落差，不過這樣也好，免得你把胃裡的東西吐出來。」

「看這個大小大約兩公分左右，一般珍珠不會長到這麼大……」

「無論你如何猜測，我只能說，它確實不是珍珠。」

赫璐洗乾淨雙手後，把那顆看起來不大的珍珠帶回書房，這次赫璐看見書桌上有個木製盒子，裡面有一條繩子，他謹慎的綁好珠子並放回盒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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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先生送的定情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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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璐僅僅是皺了眉頭，沒有多說，老式留聲機還是不停撥放皮爾金組曲，現在安妮特拉之舞迴盪整個房間。

「我真沒想到有一天會親身體驗這麼弔詭的事情，鬼魂就在我身邊，而我卻可以聯想到另一位夫人有多歡快。」

但這位狡猾的男士藏了很多的東西，烈性菸草或是酒精飲品根本都無所謂，只不過是作者潛意識撰寫形成，但沒想到連如此糟糕的東西竟然也藏在裡面。

瀾菲爾德在最頂層的櫃子翻找，當最後一罐酒精拿出後，他戲謔的看著櫃子後的數個玻璃罐，說：「哈！果然就在這裡，拉婓爾生前的完美收藏，紅色的珍珠，它們就在這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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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菲爾德輕舉著玻璃罐，將它們從陰影下移到蠟燭的微光附近，是幾顆浮動的眼珠子，精湛的手法切割後將它們裝進玻璃罐子裡。

「爛尾了……某層面而言。但是夫人非常的優秀，他做出極大的努力。」

瀾菲爾德看著女人猶豫的伸出手摸索著桌前的物品，熟悉的觸感讓她不禁握緊所有，她的哭泣聲逐漸停止，並緩緩轉過身面向兩人。

「碎裂……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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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續的詞彙拼不出完整的句子，但隨著女士說完，她的身影也消逝而去，外面的大雨仍不見停下的跡象，但至少已經沒有那幾道令人心驚膽戰的閃電。

瀾菲爾德手指抵著下巴，沉思幾秒，說：「晚餐你打算吃什麼？」

「都可以，但最近經濟狀況有點糟糕。」

「黑麥麵包還有生火腿，再來一杯混合酒如何？。」

「走吧，換套衣服就出發，另外明天記得找時間去跟賣家對個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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