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流的呢喃 - 受傷

似乎是要應驗他說的話。

正要啟程的火車，起速往前了一下下，就失去動能──連尾巴都還沒徹底離開站台，便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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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呦要死。」他的哀嘆特別平板。「要死要死要死……我只是隨便說說，挑帥的講。沒有真的想打BOSS的意思。」

曾嘉怡打斷了他的碎唸，逼問他說：「現在要怎麼辦？」

「跑吧。」他立刻回答，「我們得離開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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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踏往閘口的步伐，似乎觸怒了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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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刷卡的瞬間，巨聲響起：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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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度。聲波。震動。

那是再聰明的大腦也會瞬間關機的強大能量，由內而外，洶湧而出。當車廂爆炸的時候，他們被氣流席捲得倒在地上。火熊熊燃起，整個空間都激起難聞的氣味，塑膠、金屬、汽油混雜在一起，濃郁且具體地成柱，從鼻孔捅進腦袋，直衝天靈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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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灼熱的氣湧進肺部，整個氣管都要燒起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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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震懾住的空白期過去，緩了一會兒，尖叫聲和哭聲才從車站四處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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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嘉怡比較快從地上爬起來。她撐著地站起，劫後餘生地粗喘幾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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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好嗎？」她立刻去確認他的情況。

他完全沒有反應，狼狽地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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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於曾嘉怡身上耐磨且護住大部分皮膚的棒球外套，只穿著一件黑色短袖的他，摔到地上時，身上不免多了幾道擦傷。特別是下意識撐向地板的右手，因為身體向前滑了一小段，手臂整塊表皮掀起，細碎的砂石混雜著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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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清醒著。

畢竟離爆炸源有幾步距離，不至於被震暈。

但是腦袋嗡嗡作響。他意識得到曾嘉怡在跟他說話，然而無法辨識她到底說了什麼。聲音、氣味、疼痛、熱氣，幾乎要過載他的感官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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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車廂第二次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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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嘉怡下意識雙手作交叉狀護頭，身體壓低的動作，讓她得以保持平衡，不至於再次被掀翻在地。

還躺在地上的他，則被震得離地幾公分，又難堪地滾落在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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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他面向上，看著天花板，痛得不想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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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他勉強自己開口講話。即使因為呼吸而氣管疼痛，燃起的煙更是讓他嗆了好幾口，但他還是繼續說：「『你』想讓我死在這裡嗎？」

「這是我最後一命了，我還沒有……咳、咳，還沒有到醫院喔。這個故事還沒有要結束吧？你要讓我死在這裡嗎？還沒遇到你安排的、那些躲起來的黑色怪物，就要死在轉場用的爆炸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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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成功說出來。

因為兩次近距離的爆炸，讓他短暫地耳鳴，整個世界因過高的資訊量而空白。他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只是勉強著自己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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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看見曾嘉怡那身藍白色的裝束，以及她又是皺緊眉頭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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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巴開開合合的，她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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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她蹲了下來，拉住他沒受那麼重傷的左手，掛到自已的肩膀上。起身，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這不是一個太好的姿勢。全身的力量掛在左手上，肩膀跟上臂那傳來撕裂的痛感。他們身高差不多，但四肢無力幾乎要跌回地板的他，讓曾嘉怡帶得格外艱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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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拖又背又拉，她很努力地把他帶離月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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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動腳啊！還想活的話，腳就動起來！站好！」

這回他聽到曾嘉怡說的話了，畢竟她在他耳邊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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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應聲，試著自己站穩。確認可以後，便主動鬆開曾嘉怡的攙扶。

腦袋還有些暈暈的，但可以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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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新手關能遇到妳真好。」他簡單說了聲謝謝，然後又學不乖地開始說道：「這麼說來，妳的名字剛好是『嘉怡』呢，都是美善的意思──妳真的是個好人。」

「還能說廢話的話。」她咬牙切齒地回道：「就趕快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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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一副恍惚、呆笨的模樣，曾嘉怡嘆了口氣，還是握住了他的手腕，拉著他向前跑，通過出口離開月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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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就在他們度過閘口時，接連好幾聲「碰！碰！碰！」地響起──火車各個車廂接連爆炸。鐵板、碎玻璃，還有一些不能去細想的塊狀物體，霎時濺滿整個月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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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曾嘉怡拉著他跑，或許這場遊戲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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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被這景象嚇到，她愣了一下。「還好我們離開了……」

「對啊。幸好我們前一腳才剛離開，後一秒才剛好爆炸呢。」他說得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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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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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荒馬亂。

車站因為突然的火車爆炸，而人群來往竄動，大家都爭先恐後地想逃離這裡。但也有不少人留在原地，或是茫然無措，或是想要看看發生了什麼事？還有人在找車站職員討交代。

尖叫、哭喊、斥罵，人們的恐懼像充了氣的氣球，快速地膨脹發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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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站廣播：懇請各位乘客稍安勿躁，停留原地，將有工作人員陸續指揮大家前往避難場所。重複廣播一遍，懇請各位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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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得到門口。」他說到。伸手比劃了兩下，但沒人看得懂他在比什麼東西，「我們已經走過B1的通道了。所以如果要離開車站，只能走正門。」

「然後呢？」

「然後我要去醫院。」他舉起受傷的手，說得理所當然，「受傷了，總得去看醫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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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想和人群一起走，但大家推來擠去，最後還是匯聚成一道人流，在工作人員的指揮下，向外疏散。其間免不了互相碰撞，每被路人碰到一次，他就幾乎要痛到眼睛上吊當場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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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逃出車站，不再那麼擁擠，外頭黑紅的天空都顯得和藹可親起來。

他粗喘著氣，雙腿顫抖，小腿發脹發疼。右手的傷口，更是傳來傳來尖銳的刺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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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很快，呼吸短時間緩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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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正門的樓梯時，再往回望，毫不意外地發現車站的大門被壟罩在一層黑霧中──這個地圖的出入口已經被截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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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停著數台救護車、計程車，有警察在旁，指揮著大家轉移到醫院去檢查。

他和曾嘉怡混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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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隊伍往前，一個穿著螢光色背心的人靠近他們，拿著紙筆詢問：「你們剛剛爆炸時人在哪裡？」

「月台。」見他一臉恍惚樣，曾嘉怡代為回答。「我們身上都只有擦傷，沒有太嚴重。」

「月台？還沒事？」對方一臉不可置信，「腦袋會不會暈暈的？有耳鳴嗎？」

「我還好。」曾嘉怡搖搖頭，但是指向他，客觀地回答道：「他講話跟走路會恍神，不過他本來就有點怪怪的，所以我不知道是不是爆炸的影響。」

「好。」工作人員一挑眉，沒有多作評價，而是指揮道：「如果能自己走路的話，搭前面的計程車，會把你們一起載過去醫院。」

「好的、謝謝。」嘉怡點點頭，帶上還沒反應的他，走向前面的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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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在下樓梯時，他揣回手。

「怎麼了？哪裡會痛嗎？」她以為是自己拉著他走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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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皺著眉頭，努力讓還有些發暈的腦袋集中精神，「不能搭車。」

「啊？」嘉怡下意識地回頭，審視即將要來接他們的車子──是上面有怪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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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商場出來的時候，已經走過南到東的路了，而且我是從醫院正門進去的。」他努力在腦中構築地圖：一個以中央廣場為中心的正圓，三點鐘方向的醫院，六點鐘位置的商場，現在九點鐘方位的車站──如果計程車走的是九到三的逆時鐘路徑，他會到商場後就過不去了。

嘉怡這也才意識到這個副本的單向地圖特性，也皺起了眉頭，「那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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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打斷，「不行、北方是死路！幾次『地圖載入中』都沒有北方的提示。包含剛剛離開車站，我也在等系統的提示，但是沒有。這代表地圖上方其實是沒有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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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說我們要去醫院……等等。」曾嘉怡順著他的目光，往前方看去──那裡是中央廣場。

「……認真的嗎？」她禁不住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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