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愛？ - 沙丘上的足跡有顏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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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曾在遙遠的國度見到彷彿電影場景一般壯觀的沙丘。親臨此景的那份悸動、洋溢的笑容我永遠記得，那樣率直、無邪而純淨的笑容是如此令人神往，當時我的眼裡僅容得下那最高、沒有誰攀登的上去的頂端，不管摔了多少次依然像衝向風車的唐吉軻德不願說出放棄，不顧一切地往前衝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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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現在真的很懷念那個時候的自己。

長大後才發現───小孩子看似什麼都不能，然而成為大人後也不會真的無所不能。

大人不會繼續長高、年齡增長漸漸不再洋溢喜悅、菸酒的滋味未必如讓自己如廣告中的男模特一樣時髦。

所謂的大人，不過是從注視沙丘的頂端變成認命的緊盯著腳下的足跡，戰戰兢兢的不讓自己陷入致命的流沙，死死守著僅存的生存之道一步、一步步地步入死亡，然後無聲無息的離開人世的可憐生物。

沒有任何人會有所不同，在死亡面前大家都是平等的。我曾深信自己會這樣走完一生，迫於現實的考量下淪為人民公僕的我，想必也會靜靜地被流沙吞沒，不留下一點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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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小姐姐妳好香喔？可以告訴我妳用哪牌的香水嗎？」直到兩年前，一位個子嬌小、水靈的雙眼閃爍著小孩一般率直的光芒的女孩，在常去的酒吧與我邂逅之前，我都是如此深信的。她的出現，讓原本只注視著腳下的我不禁移開了目光。

「欸欸欸，姐姐如果喝不贏我，就告訴我妳的號碼好不好？line也可以啦......」雖然她的打扮不算嬌豔，只要不說話更是散發一種東洋美人的魅力，無奈她一開口一切都破了功。

她其實很愛說話吵吵鬧鬧的活像一隻出籠的麻雀，酒量不好又硬是要跟我拚酒，結果醉的不省人事害我得陪她在旅館住一晚。更討厭還在後頭，明明對她露出不耐煩的態度卻還是緊緊地貼過來。1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qvrWtIL4y

「小姐姐是模特兒嗎？好高而且化妝很漂亮......」

「不是模特，只是OL。」

「诶，我家的媽咪過世的早，都沒有人教我化妝......然後工作的地方也幾乎都是臭男人，盛裝打扮反而會被嘲笑.......而且女孩子扛腳架什麼的一點都不奇怪好不好？」

「請別自然而然地靠過來。」1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PL1LQ9x9i

她一個勁地說著自己的事情，而且怎麼趕都趕不走。像是在攝影工房工作、有朝一日想自己出師的夢想、泡麵喜歡悶幾秒這種無所謂的事，結果一搭上腔就再也回不去，我們的電波意外地合拍，忽然成為下班後一通電話就不見不散的酒友。1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xWIm8fTJ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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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被人追求，好沉重。小梢都不會這麼覺得？」我用手指翻弄酒杯裡的冰塊，沒規矩地吸吮手指上殘留的威士忌。

「不不，是小圓都把事情想得太沉重了。人類其實多半都是無計畫主義者......只不過為了配合社會而扮演著什麼而已。」她吐嘈道，不知不覺我稱呼她為『小梢』，而她也從我的名字：『李欣圓』取了圓字當作暱稱。

在小梢面前任何話都能輕鬆地說出口，她不認識以前的我，所以不需要扮演優等生或是女強人的形象。

跟她在一起總有種飄飄然的感覺，一定是她一直接對我灌迷湯誇我笑起來很美的關係。

「雖然我也想過要結婚，可是沒有看得上眼的傢伙呀......」我嘆一大口氣，小梢聽了笑嘻嘻地湊近我的耳畔細語：「小圓考慮過我嗎？作為結婚對象唯一候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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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一落下，我便伸出指尖掐著小梢的臉皮問：「妳的臉皮到底多厚呀……不但跳過交往，說這種話都不知害臊的是哪張嘴呀？嗄？」

「雖然比不上小圓，」小梢緊握著我的手，「我多少有存款而且會自己做家事、購物、外帶每晚枕情話服務哦？」

她毫不退縮地繼續自我推銷，話說情話什麼的我才不需要。

「……既然這樣為什麼還想要跟我交往呢？明明自己都能顧好自己。」那天估計真的喝醉，居然認真把小梢老是掛在嘴邊的玩笑當真。她眼神迷濛的把點心盤裡的德國脆餅套在無名指上咕噥著：「......就喜歡妳嘛，可能很快又會改變主意也不一定。」

「妳……知道這句話是典型的渣女發言嗎？」我念著渣女二字輕輕連戳小梢的腰。

「哎呦，我是女的而且我很笨不會解釋這麼複雜的事情啦！總之───」小梢喝乾了第三杯的啤酒，以大的連店員都差點嚇到的音量喊道：「此時此刻，我敢說我是全世界最喜歡李欣圓的人！」

「喔，坐下啦。」看慣她的脫線舉動的我早就見怪不怪。

「好過分！除了『喔』多少說點別的啦，告白欸！告白！」小梢攬住我的肩膀大聲嚷嚷著，之後我一如以往讓計程車將她送回去。回想起來才發覺她那天特別的黏人。先是喝到故意錯過末班車時間、又是假裝弄丟鑰匙，死活不肯回到家裡去。而且無話不談的小梢，唯獨對家裡的事情鮮少提起。殊不知這個話題，在某個再平凡不過的下雨天以小梢的啜泣聲，靜靜揭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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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小圓，抱歉這個時、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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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外面的雨勢逐漸增強，我忐忑不安的頂著雨勢皮撐傘懷著衝出家門，最後在家附近的便利商店找到哭紅了眼的小梢。她緊緊握著行李箱的握把，彷彿緊抓著救生圈一般不敢鬆手。1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FX5D5hg21

「那種家......不回去也罷！我不後悔，也不想繼續說謊。」1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ozDSpXAmd

這是直到小梢在心情稍微平復後吐出的第一句話，她吸著鼻子抱緊鯊魚抱枕，覆著淚光的眼神充斥著憤怒與悲傷交雜的複雜感情。原來小梢的家人是激進的反同家長，聽到小梢是同性戀就陷入歇斯底里的爭吵。雙親互相不諒解、加上一致將矛頭指向小梢，回家對她而言無疑只剩下煎熬。

小梢哭了很久，連最喜歡的檸檬酒都沒有沾杯口。而我靜靜地抱著她，整個空間只聽見雨水拍響玻璃的聲音、和她不斷抽泣的哭聲。1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UsCbHbR0k

「我的家人其實一直希望我帶個男朋友回去。」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於是不自覺的提起自己的事情。

「現在也是？」她問。

「沒，他們死心了。」我抱著小梢躺在床上，指尖擦乾她眼角的淚水調皮地補一句：「因為我告訴他們我決定要養貓了。」

「啊哈哈哈，這可真不像小圓會說的事情呢。」小梢聽了呵呵大笑，笑得差點喘不過氣來。

「我還打算說更不像我會說的話喔。」

「是什麼、是什麼？」1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VlwClNcBJ

「我......在想，」轉過頭的時候，我們的鼻子不小心貼在一起。不知不覺間我們之間已經近得幾乎貼在一起。

「小梢之後要去哪裡，還沒決定好吧？」她搖搖頭。

「要不我們一起住？」話一出口，她稍微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然後一起找一間能養貓的房子，畢竟我沒什麼朋友......小梢是我來台北最要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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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要養貓其實是謊話，那為什麼會對小梢撒這種謊？

為什麼看到哭泣的她會如此煩躁，想盡辦法也想讓她重展笑容？

明明不喜歡做不理智的決定，身體卻擅自先有了動作。

儘管我明白這樣不理智、沒有計算損益平衡的發言，根本不是平常的我。

可是當下卻覺得就算陷入的是沒有沙丘的最底也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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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小梢的回答很有她的性格，沒有任何言語僅回以深深的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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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罩、消毒水、乾洗手都囤積完畢。食物的部分呢？」我清點著堆在櫥櫃裡的物資問道，小梢汗水淋漓的放下從全聯搶購回來的糧食，摘下口罩苦笑著說：「關廟麵賣完，只搶到兩包而已。超市像是被搶劫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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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過了兩年，我們找到不錯的房子，工作起起落落沒什麼大變化。

說跟人交往會有種飄飄然的感覺，我倒覺得像是多了一位每天都會見面、會分擔家事擔心未來、然後看鬼片抱再一起尖叫的小夥伴。

然而......並沒有如計畫一般開始養貓，因為跟小梢去中途之家回來後，她渾身皮膚發癢被帶去醫院打針。病因是吸貓過度（字面上的意思），這傻妞不知道自己對貓過敏，於是正在積極改善過敏體質中。1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LJrPk8pgf

「還好之前就有買，我還蠻喜歡那種麵的......」我悻悻然地望著沒吃過的麵，失去信心的將它塞進櫥櫃裡不願多看一眼。

「啊啊......想出去，可是卻不能去人多的地方，煩......」小梢剪了短頭髮，鬱悶地在地毯上打滾發出哀怨的嘆息聲。在防疫期間論誰最鬱悶無疑是小梢，攝影活動暫停導致戶外活動減少，轉為每天盯著電腦修圖讓她哀號不已。1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AK6WoJXci

「吃巧克力不？」我撕開一條士力架巧克力咬一大口。

「不行......運動驟減會變胖，變成豬小圓就不愛我了！」小梢閉緊眼睛深怕巧克力會挑起她的食慾。

「來吃啦......吃完出去走走？」跟我一起分擔卡路里的罪孽吧。

「附近......去太多次，不新鮮了。」嘴上雖然抗拒著，小梢仍敵不過巧克力誘人的香氣，伸出舌頭舔了幾口然後小口地咀嚼。1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1LnFRrOP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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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久違地在室內做開心的事情呢？」我關上窗子並且上鎖，放下窗簾的剎那室內瞬間變得昏暗許多。

「就兩個人？」小梢興奮地睜亮眼睛，舌尖飢渴地舔過乾燥的嘴唇。

「沒錯，」我揚起嘴角露出難以按耐的笑容，慢慢地走向小梢將她壓在牆角。從她身後的壁櫥取出某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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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動物森友會。今晚一定要搶到高麗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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