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真理！ - 卷二．０６：初戰告捷

三頭龍吃痛地咆哮著，卻無心回頭反擊薇薇安，只顧著追殺明季。被樓層頭目緊追不放，叼著他的獅鷲獸體力逐漸透支；而被迫保持遭到猛獸咬住上衣提起的姿勢，他當然也不會好過到哪裡去。

「有什麼計劃的話拜託快點！讓我踩到地行嗎！」

「知道了！小獅獅，數到三就鬆口！」冬青邊下達指示，同時在偌大的頭目房間裡奔跑著，以兩隻使役掩護自己，在地上放下一個個稜角分明的水晶，折射著一支支燭火，散發豔異光輝。

「一、二、三！」

獅鷲獸隨主人的倒數緊急轉彎，張開前腿，讓明季接近地面之後將他輕輕拋出，自己側滾翻躲開了急撲而上的三頭龍。

啪嘩。

水波濺起的聲音從斜上方傳來，水禦符化為圓形障壁硬生生擋住了三頭龍的一隻腳，明季抓準機會從不怎麼好看的落地姿勢爬起來，拔腿就跑。

「小季往右邊！」

聽見白羊的呼喊，他直覺向右跳了一步，剛才站的位置馬上被三頭龍的牙齒狠狠咬下，在近的清晰可見的龍眼睛與他之間則張開一層薄膜水障壁，完美阻隔了尚且無害卻會驚嚇到他的風壓。

「就是那樣！換往黑狼這邊跑！」冬青招了招手示意那隻向明季疾奔的黑狼，自己繼續繞著頭目房間邊緣放水晶。

錯愕之下毫無思考的餘裕，明季放手一搏朝黑狼奔去，但牠不但沒有減緩速度，反而還跑得更快更興奮，彷彿他是甚麼美味的佳餚⋯⋯他確實是！

「冬青——！」

「跳過去就好！小黑狼不會傷害你的！」

喂，那隻之前植物觀察課收服的巨角黑狼有多大隻你沒概念嗎？姑且不論你叫不叫牠小黑狼，這高度我跳得過去才有鬼啊！

然而心裡抱怨歸抱怨，明季也想不到別的應對措施，只能使出看起來很彆扭的跳箱姿勢奮力一跳⋯⋯完全不夠高！這麼想起來他跳箱是一次都沒成功過啊！

黑狼低嚎一聲，突然往下蹲並滑過他騰出的空間，一垂頭，後腦杓完美地成為他撐手的施力點，竟然讓他真的以很帥氣的姿勢在牠背後落地，噗嚕一聲不太悅耳的聲音傳來，想必是黑狼的角成功戳中了三頭龍的什麼要害。

哇喔，冬青你教得好，請容我為剛才的失禮道歉！

三頭龍的另一顆腦袋仍鍥而不捨地襲來，明季往旁一閃，這次沒有互相叫喊，白羊的水禦符仍一刻不差地出現在他身邊。

「謝啦！」他回頭，白羊正與冬青反方向奔跑著，信手甩出一張張符咒，一脫手就燃燒成各色火焰凝滯半空，似乎要組建什麼複雜的符咒陣，他看不懂，總之五光十色的很帥就對了。

急轉彎、左拐、右滑步，側身閃開倒退兩步繼續跑，蹬地一躍翻越黑狼的背，與薇薇安的槍尖錯身，滑鏟溜過骨靈身下，再撐地跳起繞S形路線逃逸⋯⋯

意外地其實非常好玩。

畢竟這樣的「逃命」一點危險性都沒有，看似薄弱的水障壁會擋下所有攻擊，怪物幫助他閃開的同時也能順利攻擊三頭龍，薇薇安在他賣力吸引注意時出槍突刺要害——

「下一個，右邊脅腹！」

——而且當同伴這樣喊著、當他游刃有餘地往左前方急彎、當三頭龍跟著傾身而讓右側毫無防備、當槍尖命中牠要害時，他就有種自己和白羊、冬青、薇薇安正並肩作戰的感覺。

不是被他們保護著，也沒有造成他們的負擔。

有一種，故事終於屬於自己的感覺⋯⋯

「小季！快過來！」

冬青從骨靈背脊跳向獅鷲獸，在抵達最高點的靜止瞬間完美拉住明季，自己則行雲流水地跨開腳，膝蓋內側夾住牠背部後左右滑開，在自家使役背上輕鬆著陸。藉由相握的雙手將他拉離地面，放手改抓住他的腰際，意圖將他抱到獅鷲背上，明季一陣慌張之下抓住了冬青的肩膀，畫面頓時唯美得像漫畫才會出現的分鏡，還是卷首跨頁那一種。

好近！

還不等他發出任何感嘆，人已經有點狼狽地落到冬青身後，少年一手仍繞到背後牽緊他，另手往獅鷲獸頸後一拍，牠的雙翼隨之搧動，脫離地面，其他使役紛紛被收入黑色魔法陣中。從空中可見薇薇安猛然蹬地向後跳了好幾步，飛速退到房間邊緣。

繞完一圈的白羊停在三頭龍面前，摺紙鷹鳥向上擲出，頓時間所有停留空中的符咒火焰都隨它盤旋而起舞，焰舌向周圍擴散，映照在外圈的水晶中，折射之後引燃另一抹火焰。各色光輝揉合成一線直衝對面的水晶，從稜角之間又飛散出好幾道光芒⋯⋯

「好美！」明季忍不住大聲讚嘆，看著光輝在整個頭目房間內串聯，各式符咒透過集束水晶、散射水晶和一些巴拉巴拉天知道是什麼的水晶改變軌道，混合成一座大陣，儼然將房間化為巨大牢籠，就連三頭龍也無法逃脫。

「哇靠！」薇薇安一手抓槍一手撥開被狂風吹亂的頭髮，口不擇言地大叫著，似乎還非常懊惱沒有第三隻手能拿出長鏡頭相機來錄影。「老娘第一次見到有同學會混符咒和水晶啊！」

「這很稀有嗎？」

白羊抬起手，鷹鳥摺紙隨他的心意舒開翅膀承接焰火，下一秒收翼俯衝，三頭龍只來得及向上一瞥，就被令人望而屏息的彩色吞沒。

「只是因為小的困獸符沒用，我才想說和冬青聯手啊。」

薇薇安臉頰抽搐地看著倒地的三頭龍屍首：「要讓來自兩個人的符咒和水晶聯動，你們知道這種特殊技需要多好的默契才做得到嗎？能構成殺傷力就不錯了，這麼藝術可不是正常人能做得出來的⋯⋯」

「會很難嗎？」冬青指揮獅鷲獸落地：「我看末風學長和御禰學長也會用混合魔術法，效果還比我們的漂亮欸。」

明季看過一次在夜梟島時他們協力做出的雷槍魔法，但白羊他們基於學術研究有和學長們私下見面過幾次，事實上，大概就是那幾次徹底毀壞了這兩人本來就很傾斜的實力觀。

「而且要說默契，我們兩個根本合不來。」白羊將髮絲撥到小羊角後面，整理著因奔跑而亂掉的頭髮：「他那麼好動，又喜歡解剖、追怪物，我不是這種實作類型的人。」

「真巧，我也不喜歡紙上談兵的人。」冬青雙手交疊作為明季的踏腳處，讓他從獅鷲獸背上回到地面。

「你們是這樣看彼此的？」薇薇安瞪大眼睛。

「「對啊，只是因為都是小季的朋友才會在一起生活。」」

「這麼長的話還能異口同聲是哪門子沒有默契啊！」少女大聲吐槽，隨後轉向他：「不過小季也做得不錯，多虧有你吸引三頭龍。」

「啊、謝謝⋯⋯？」第一次因為戰鬥中的貢獻被稱讚，明季有點錯愕。

「話說剛剛的水禦符好強喔！」

「我儘量復刻了上次看到的⋯⋯」

「小季剛剛跳過小黑狼的背時，從我這邊的角度看真的很帥！」

「那是你的使役厲害啦⋯⋯」

「不過你也真的很相信我們欸，有幾次都快被三頭龍碰到了也沒縮。哇啊啊——我看我們這組合要衝到一百層去找傳承書都沒問題了。」

「妳想太多，我只是信任他們倆好嗎。」

「我不是同伴嗎！」

「是啦是啦是啦⋯⋯」

果然啊，能夠加進大家的話題，在同樣的領域上努力，並肩追逐著什麼的感覺⋯⋯

真是太青春了。

然後，他們的同伴情誼，理所當然地很快就遇到了內部衝突。

「這是我的位置！」

由於某種不明原因，除了樓層頭目外都沒有其他怪物膽敢靠近他們，加上白羊第六感作弊導航的幫助，一行四人在傍晚就闖入二十三層，顯然是一年級生中進度最快的。於是他們打算把夜晚劃為休閒時間，黃昏時分便直接紮營，白羊的符咒結界相當可靠，安全方面也不必掛心。然而一談起舖位分配，問題就浮現了：

「我要睡這裡！」

「可是那一邊應該是我的⋯⋯」

「臭男生不要和我搶啦！」

明季兩眼無神地抱膝坐在剛鋪好的通舖中央，看兩個少年和一個少女在他身邊拉扯，心中充滿了一千萬個無奈。

「為什麼我們要睡這麼擠？不能全部分開嗎？」

「沒辦法，符咒結界只能劃這樣的範圍。」白羊露出略帶歉意的笑容。

少來！換作別人我還信，你是誰啊，符咒天才？再說以你的性格，要是真的慚愧哪還笑得出來？

「就算真的要睡一起⋯⋯這有什麼好爭的，像平常一樣不就好了⋯⋯」明季伸手把冬青從白羊身旁拉過來，吃力地看似是拉實質是拖，把人挪到左邊放下。

「那我呢！我怎麼辦！」薇薇安激動得臉都紅了：「我不要跟男生睡！」

「⋯⋯我們這裡四個人有三個是男生妳想怎麼樣？」

「我睡你旁邊，他們倆去另外一邊的話，我還可以接受。」

「過分了喔！我好歹是男的吧！」

她的言論成功讓第四個人也加入戰局。

「啪」地一聲，白羊拍手道：「其實也不是沒有解決辦法，我們應該有一個人得負責守夜吧？叫醒下一個人的時候和他換位置就行了。」

喔，萬幸，你終於拿出你的腦子要處理問題了。所以說你果然有辦法啊？你剛剛只是打算硬拗看能不能將利益最大化而已？心機好可怕喔⋯⋯可是所謂的利益是睡他隔壁，這樣算什麼利益⋯⋯？根本從可怕變成可笑了。

「那輪小季的時候怎麼辦？」

「妳要讓他守夜？」冬青瞪大眼睛：「太殘忍了吧？當然是我們自己來啊，他白天都累成這樣了，怎麼可以半夜還睡不好。」

薇薇安愣了一下，笑著拍了拍明季肩膀：「你還是好好犒賞他們兩個吧，這麼保護你，你報恩一下也是應該的。」

「我、我知道啊⋯⋯反正也只是和平常一樣有什麼大不了的⋯⋯那什麼表情，我說妳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冬青聽她這話的反應則是：「所以妳要退出嗎，太好了。」

「我沒這麼說！不要擅自佔位置！過去！」

⋯⋯總感覺真的會睡不好。

而且，這還不是最大的問題。真正困擾明季的是：「既然要吃晚餐，誰會做飯？」

三人視線馬上集中到薇薇安身上。

「看、看什麼看啊？憑什麼女生就要會做菜？」

「妳和女生沒有關係吧⋯⋯」直率就算了，到底哪位「女生」會黑槍一拔直戳三頭龍、用高跟鞋迴旋踢猛擊路上逃太慢的怪物、裙子前襬一掀直接站在路邊解放啊？雖說是背對著他們⋯⋯老實說，之前在迎新宴上見到時他還多少對薇薇安抱有的一點幻想，現在已經破滅得差不多了。

「人家真的是女孩子好嗎，你過分了喔。白羊呢？會煮嗎？」

「多少會，但是我不會用調味料⋯⋯怎麼說，我吃得比較清淡⋯⋯白話來講只會煮沒有味道的料理。」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一本外出隨身讀物，白羊邊看書邊堆起簡單的三腳架和鍋子：「書上雖然有教怎麼煮正常食物，但我也沒帶香料罐。」

沒關係，誰會帶那種東西出門啊。果然隔宿露營最難搞的還是伙食了，校方到底怎麼會肖想一群高中生能煮出馬賽克以外的物體。

「但說起來不只沒有香料罐，食材也很⋯⋯」明季不禁瞥向堆在一旁的肉類，是冬青和薇薇安一起肢解下來的怪物屍體，經過怪物專家和情報商的雙重確認、以及白羊隨便一瞥的超可靠鑑定法，牠屬於人可以吃的品種，似乎是來自上層陷阱掉下來的牛怪，姑且還算接近正常食物。

「有能吃的怪物已經很幸運了，」白羊說：「二十層到三十層沒有太多可食生物，我剛剛想拔野菜，也只找到有毒蕈菇。」

「牛怪的肉姑且還會在地表的市集販賣，現在我們可是在人跡罕至的樓層，你怎麼識別那些陌生玩意有沒有毒啊？」

「欸、妳要是一直計較這種問題⋯⋯」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zzW0tqq7w

「很快就精神疲勞了。」

見冬青和他不約而同擺出老鳥前輩的表情，薇薇安困惑地偏了偏頭，不過很快就把疑問拋諸腦後，「總之有誰會煮牛怪肉？」

「我能煮！」冬青馬上舉手：「加入蛇首蟑螂燉成湯⋯⋯」

「感謝你的好意，我已經吃不下晚餐了。」她馬上否決。掃視眾人一圈，只剩下：「小季⋯⋯我知道妳最賢慧善良了，可不可以幫我做晚飯呢？我們奔波在外已經很累了，回到住處真想來一碗熱湯，再泡個熱水澡⋯⋯」

「不要莫名其妙增加要求！再說我也不——」

我會。

⋯⋯你還真是上得了廳堂又下得了廚房。

「那個，各位，我好像可以。」

「太好了！」白羊眼睛一亮：「至於食材的問題，我剛才突然想到，野菜和香草可以用生草符做出來，除了牛怪肉之外，這層的另一頭也有食屍狼，說不定冬青能去獵獵看，但有點遠。」

⋯⋯去你的剛才突然想到。

你明明就知道怎麼辦！你明明就知道！先把工作丟給我然後再說其實有辦法！白羊，你被誰帶壞了？

「我想嚐嚐小季的手藝，抱歉啦。」另兩人分頭去打獵、紀錄地形情報時，留在營地的白羊雙手合十，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因為小季不會隨便答應沒把握的事情，我才這樣說。」

看著將垂到鏡架邊的藍髮細辮撥好、似乎發自內心感到有趣而淺笑著的少年，明季默默將吐槽之詞吞回去。

「好啦，保證你滿意！」

這個看似書呆子的傢伙有時也會很可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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