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下的你，渾身顫抖著想脫離我的掌控，為什麼呢？是因為我這被強逼出來令人不適的慾望嗎？可你的雙腳剛才還緊緊環在我腰上。難道是因為我那豪放不羈到使你無法包容的感官嗎？可直到剛才你都還在我耳邊輕聲說你能辦到。不管哪個，承受並包容不就是嚮導的工作嗎？為什麼你不能承受？為什麼你不能包容？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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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每個嚮導都要綁住我的手腳不放我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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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嚮導死了，「又」死了，是這個月的第四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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嚮導的死亡理應會導致哨兵崩潰、狂化，但我沒有，我的精神與感官反而因此感到解脫，蠢蠢欲動，想將周圍的一切放大、感受、掌控。我為這些想法感到罪惡與困擾，不用旁人來說我都心知肚明，所有跟我結合的嚮導都是被我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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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盡是危險，烈焰舞動、煙硝氣味撲鼻而來，爆炸聲震耳欲聾，彈片呼嘯而過，絕望中彌漫著哀嚎聲。我的感官咆嘯著要我離開、要我戰鬥，我耗盡精神力才將這些本能壓抑下來，再說敵軍正在撤退，離開也只是回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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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跪坐在嚮導身邊，替他闔上眼，取走他的狗牌，我輕聲道歉，告訴他，我會帶著他的狗牌回去，交給他的家人，或許他那還未消逝的精神能聽到。但是……我若是又這麼活著回去，只會再被配給一名無辜的嚮導，怨恨我的家族又會再新增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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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麼一條規定，哨兵若是要上戰場，必須是已結合的哨兵，且嚮導必須隨行。而我，在這戰況非常不利於我們的情況下，是名少數能打勝仗的前線指揮官，對塔來說是個非常有用的哨兵，因此每當我的嚮導死亡，媒介人就會迅速配給我另一名嚮導，一名比一名年輕，面前現在這個和昨天剛死的那個甚至都只是剛成年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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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告訴過媒介人無數次了，無數次，我不需要嚮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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嚮導應該要能夠包容哨兵的精神，並掌控哨兵的感官，而哨兵則要成為嚮導的專屬信號，但至今沒有一個嚮導能夠為我的精神架起穩固的屏障。我與我的嚮導是被迫同步、被迫結合，我們的結合熱被藥物強制誘發出來，我必須為了嚮導壓縮、限制自己的精神，反之嚮導也必須為了我將自己的屏障放大到極限，我們確實結合了，但我們的精神卻處在崩潰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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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合能夠讓哨兵與嚮導發揮出最強大的能力，但我跟我的嚮導卻是相反，我的感官被壓抑，無法正常發揮，我的嚮導則變得無比脆弱，只要一點外界的攻擊、我那想自由的精神突然失控一秒、甚至是嚮導本身緊繃的情緒，都能輕易將那被延展到極限只剩一層薄膜的屏障粉碎。屏障被破壞會使嚮導陷入混沌，我無辜的嚮導們，混沌後，不是被敵軍殺死，就是崩潰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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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很羨慕那些會因嚮導死亡而狂化的哨兵，一個就好，只要有一個嚮導能讓我狂化，我就可以義無反顧地前往戰場，我的自尊只允許我以哨兵的姿態、以我最極限的姿態，戰死沙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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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今天還是必須活著回去，這名無辜的嚮導依舊無法使我狂化，連哨兵本能該為嚮導哀悼的情緒都沒有，我那興奮、好戰、正在放大的感官似乎在嘲笑我，要我不該再期望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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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該再期望找到一名能夠真正與我結合的嚮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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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合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結合熱會促使兩人同步、提高相容性、激發強烈的性慾，過程基本上就是靠本能做愛。親密接觸的兩人會對彼此共鳴，並以此共鳴來建立聯結，結合熱消退後，只要聯結還在，就表示結合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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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脆弱，又那麼可有可無的聯結，真的是結合嗎？我不這麼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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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曾經擁有過堅固的屏障，來自我的第一位嚮導，當時我15歲，我們的結合熱是自發性的，他讓我第一次體會到與外界隔絕，我的感官第一次如此安分，我們的結合非常完美。可隨著年齡增長，我的感官越來越不受控，不過還是不影響我們上戰場後的完美狀態。一直到了25歲，也就是6年前，我的嚮導在屏障被粉碎的同時，被殺死了，就在我眼前，雖然我非常悲痛，但我卻沒有感到憤怒，我的感官反而異常地興奮，我感到非常地……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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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的嚮導死了。那天，我第一次知道，如何真正運用我的感官。那天，是我成名的日子，我在沒有狂化的狀態，帶領剩餘的人將戰線推了回去，並且活了下來。我是個百戰百勝的指揮官，只不過我的嚮導會一直死亡，有的能維持數月，最短則只維持幾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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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什麼是真正的結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說法，只有一種說法，一直讓我記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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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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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自我的部下，在所有人都視我為嚮導死神，唯一能與我相談甚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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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過精神結合嗎？」當時，我又因為嚮導死亡而感到無奈，我的部下則將一口菸吐在我臉上，然後說出了這個陌生的名詞，「我以前臥底的時候曾經看過千年前的書籍，沒被歸檔並被列為禁書的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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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聳肩做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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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人們非常注重精神狀態，精神聯結、精神圖景、精神嚮導，以及精神結合。不論是哨兵還是嚮導，唯有穩定的精神才能發揮出真正的實力，精神結合會使兩人的精神達到最高且最穩定的狀態，只不過若是其中一方死亡，另一方也會承受無比沉重的精神壓力，最終會精神崩潰並跟著死去。所以那本書上面寫了這麼一句話來描述精神結合，『兩個不同精神相融，好似我們本是一體，即便死亡將其強制分開，我們也會一同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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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嚮導死亡，哨兵狂化，戰死沙場，不是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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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並不一樣，精神的死亡並不等同於肉體的死亡。我們多少有聽過活著回來的狂化哨兵，但只要再給予一名嚮導就會恢復。可精神結合過的哨兵與嚮導，只要任何一方死亡，他們的心、精神、靈魂等同於被扯掉了一半，另一個人即便存活下來，也會在短時間內，崩潰、破碎，然後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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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是我的生命會一直被嚮導綁住？我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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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不就像是你要的答案嗎？什麼才是真正的結合？我們跟嚮導只靠肉體關係就產生一個可有可無的連接，這在以前被稱為肉體結合，只有短暫的效益。你不是也說過，反而沒有嚮導你更能控制感官？如果說，其實並不是嚮導限制你，而是你們根本不適合呢？你這種瘋狗需要的是鐵鍊，而不是隨地撿來的細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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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我們該怎麼跟嚮導進行所謂的精神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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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問題。以前跟現在一樣都是靠媒介人來配對，但她們的標準很嚴格，而且他們會放著讓兩個人自行產生結合熱，沒有就代表不適合，並不會像我們這樣進行強制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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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我們是不可能遇到了，我們無法選擇自己的嚮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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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結合，我目前覺得最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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怦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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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本能的驅使下跳了起來，我的感官似乎接收到了我還沒發覺到的重要訊息，心跳加速、寒毛豎起，有什麼正在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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怦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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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專注聆聽周遭動靜，卻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強而有力地跳動著，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的躁動，比起感官被解放時還興奮，是什麼危險嗎？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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怦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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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危險，更像是種希望，就像在大海中漂流，終於見到陸地一樣，是個希望、救贖，是我打從出生就在尋找的東西。我邁開腳步開始奔跑，我連自己為何而跑都不曉得，但那東西就在前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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怦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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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要再穿過幾棵樹就能見到了，見到那個人，見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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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那人狠狠撞在一起，但我們很有默契地將彼此穩住，我們看著彼此，那雙迷人的雙眼瞬間讓我內心的躁動停了下來，我的感官恢復正常，外頭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們心臟不約而同地停頓了一秒，接著再以相同的頻率重新跳動，另一種躁動從深處慢慢燃起，我口乾舌燥，只有辦法說出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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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嚮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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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兵。」對方也同時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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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同時的，我們伸手觸碰彼此的臉，一股暖流從觸碰點開始蔓延，點燃我所有細胞，我很熟悉這種感覺，但不像以往拘謹，我能感受到我的感官、我的精神在舞動，而嚮導也是，他的一切隨著暖流傳遞過來，他的精神、他的屏障、他的躁動、他的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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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粗魯地吻上嚮導，狂妄地品嘗他的味道，手不安分地四處遊走，感受他的體溫並描繪他的身形，我要將他的一切刻在腦海中，讓我無時無刻都可以回味，回味這個可以不顧一切的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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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我推倒在地，騎在我身上，我們著急地扒開彼此的衣服，然後再度吻上。周遭的一切被完全隔離，聽到的只有我們彼此的心跳、呼吸與呻吟；聞到、嘗到的只有嚮導的味道；我的手離不開他的軀體；我的眼透過他的雙眼看到我被包容的未來；我想的只有：他是我的嚮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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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我的天啊！」我不知是誰說的，是嚮導聽到的，我只是知道他接收到了這句話，他也因此停下了動作，收回他失控的屏障，但還是將我們包裹在內，限制我所有感官，我卻不覺得受到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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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是嚮導死神嗎？」說話的人似乎很驚訝，但很快就收回自己的情緒，「我們該走了，嚮導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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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走，哨兵。」嚮導的聲音直接在我腦海裡響起，體內的躁動又開始蠢蠢欲動，我抗拒不了，也不想抗拒，嚮導也一樣，但我們確實不能在戰場上結合給所有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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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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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嚮導，我另一半的靈魂，我會跟著你到天涯海角，我會為了你付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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