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又夏雨 - 第二十五章．雨落、不樂（上）

得到了夏雨肯定的答覆，天晴心有花朵怒放，歡喜極了。她牽着夏雨的手，想起他的淚，澀苦地笑：「我知道你的過往痛苦又不堪，但是我願意跟你一起擔着，你⋯⋯願意跟我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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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説的是夏雨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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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握緊了天晴的手，眼眸裏都是堅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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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由我的出生⋯⋯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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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來叫⋯⋯夏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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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這個脆弱的小生命來到時，房間內無一人舒展一絲對新生命來臨應有的微笑。他們凝着臉色，相互交換着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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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接生的中年婦人看見一室沉寂，很是不解，但覺得眼前這個氣喘吁吁的母親產下了這個嬰兒，這事應當是美好的，就試着提起氣氛：「我看這個小孩好生好看！回頭也該慶祝慶祝！特別這位吃了苦的母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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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裏説着，卻似乎看到女人身旁的男人眉目有氣憤之色，心裏甚是不解。四周的人聽見了她的話，也沉默不語，讓她這提活氣氛絕成獨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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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這間房間的氣氛太詭異了，她便抱着零零碎碎的心思離開房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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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婦人腳步聲漸細，此時一個長髮男子才一拳擊在牆壁上，語氣含恨：「那小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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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本是安靜得令人生寒，現下卻是人聲鼎沸，吵得女人心煩，便大聲罵道：「你們只管吵！也不顧顧我這剛折騰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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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髮男子一聽就生氣了，回罵道：「要不是你總是亂喊甚麼上天甚麼德的，我早喊人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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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上天有好生之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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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有好生之德！」女人面露驚惶，努力用手臂護住那漲得又圓又大的肚子，「那孩子是個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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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長髮男子怒喊：「那你説，這德給誰去！難不成我要抱着他給賭坊那邊喊滾！」一頓，無奈道：「生而為人的尊嚴，老子可無法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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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女人都是曉得的，她又何嘗不知道她的工作——會帶給她的孩子多大的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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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眼前的女人含淚苦苦哀求，長髮男子終於鬆了口，答應讓她給予胎中的生命感受世界的機會，卻忽略了他最需要的安全感與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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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未滿三歲的他在大街瑟縮，接受着途人的目光。人們先是看見骯髒的他，然後看見他身旁的紙板，上頭以醜陋的字體寫着「小兒頑劣，請莫見怪」。於是，人們的冷眼夾雜了不屑，無人願意停留在他跟前，向他釋出甚至一絲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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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時是清醒的，但是因為年紀尚輕，看不懂人們的眼神，以為他們是要替他找好吃的，於是勉強撐起一抹笑容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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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越是等待，肚腹越是飢餓。他這樣的年紀，實在經不住罰食，不過兩天，便暈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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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是給巡警發現了，便把紙板收作證物，一邊把他送進附近的兒童醫院，一邊尋找着他的監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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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方查考之下，卻仍然無從得知這個孩子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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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道理，香港法例規定父母需要在產下孩子的42天內登記嬰兒的資料，交予出生事務處。這是常理，興許孩子的父母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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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縱是不曉得，也是個違反法例之罪。警方便不得不繼續追查。然而忙碌了幾個星期，仍然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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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一？」醫院的護士在夏一耳邊輕聲呼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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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卻發現，夏一聽聲醒來後，不似其他小孩般大哭大喊，四處尋找着父母，張臂要他們以擁抱定驚，反而卻是嘴裏喃着「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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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往房門探頭，通知鄰近的護士，回頭向夏一展現了一個令人安心的笑容：「一一，莫要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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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一懂事地點頭，把被鋪往身上蓋去，閉目小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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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無任何身份之下，夏一在輾轉之間由育幼院被送至一對夫妻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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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對夫妻本已育有兩男一女，現在添上夏一，倒是顯得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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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一這名字倒是顯得隨心了，不若我便喚你夏樂。」他記得中年女人如此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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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五歲的夏一懵懵懂懂地點頭，一臉乖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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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裏以為這是一個家，是一個幸福的家，於是他毫無顧忌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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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譯

（1）上天有好生之德：造物主有悲憫萬物的善心。為勸人為善之詞。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5dhhd6fQ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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