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又夏雨 - 第二十四章．所有

課室中央，作為唯一一個面容鎮定、不慌也不亂的同學，夏雨聽着從四方八面而來的求救聲，眉眼漸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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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夏雨怎麼辦！中文考試筆記你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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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題要怎麼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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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次不是全級第一嗎，能不能給我們透露些秘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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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夏雨抬眸，正想回應，不料一個直髮男生目光在教室內不住流轉，不緊不緩地道：「他先前是藏拙了，虧你們還把他當個討好老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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説話之人正是從前讀懂了夏雨唇語的人，和夏雨倒是同姓，喚作夏景行。他曾提及自己的名字是出自《詩經》，於是夏雨也就如此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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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景行眉目好看，平常待人也有其分數。今天如此奚落眾人總歸是少見，於是同學也沒甚追究，只權當他是為夏雨解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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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少説話！別盲塞帽子讓我冤冤戴着！我不問便是！」那個叫夏雨透露秘技的同學如此回應，夏景行就垂眸一笑，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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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也問不出甚麼有用的來，同學把便心裏盤旋着把進攻目標轉移。圍繞着夏雨的人羣終於散去，他也就得以看清不遠處的夏景行。徐徐離座，盯着他的身側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是藏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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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料夏景行並未正面回應，反是問他：「這次考試考第一至八課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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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是第二至第十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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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我是該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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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下意識看向教室的時鐘，心道：這小休都只剩下五分鐘不到了，能學得到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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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夏景行卻似看透夏雨心神，朗聲道：「這五分鐘，落在卷子的可不比你差。只是可惜了這區區一個統一測驗，廢煞你心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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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有的沒的像勁風一送，吹得夏雨一臉迷茫，但不好再問。只是心裏明白他大抵壓根就不在意甚麼解圍，於是回謝他的心思也就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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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後來派發卷子了，中文考試，夏雨考得個全級第二來。細心一聽，便知道今次的全級第一名歸於夏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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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沒有如他人臉上的訝異之色，反之，夏雨看着成績表總名次的欄目裏，那隻細細的一字，臉色平淡如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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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所有情緒都隱沒在眼底後，夏雨收起了卷子，起身在一片人煙中淡淡離去了。不遠處的夏景行輕輕咪起好看的雙眼，手裏把自己的中文卷子捉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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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推開了社區中心大門，走上了二樓。途中，腦海浮現常亦羚與電話那頭抱怨的情景。依稀記得她是提及過二樓要維修的，但現下卻是連些工具都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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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步走，夏雨也越是覺得自己步履比往常更沉重了。心道是沒出門的禍害。考試考好了，好像有些人也必須遇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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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裏唸着天晴，也就看見她由轉角處正向自己的方向走來，夏雨卻是下意識往洗手間裏急急地行，推開了木門閃身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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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也剛結束了考試，心裏輕鬆，嘴裏哼着調子走着。微風一過，她似乎看見有個人影向洗手間的方向走，速度還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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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出於好奇，還是覺得那個背影似曾相識，天晴也就大膽地在洗手間門口十多米外站住，環着手臂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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説實在的，她真是不確定能否認得從洗手間裏進出的人，如是剛才看見的那個人影。但天晴骨子裏的堅持實屬厲害，事情完成不好她絕不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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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躲進洗手間後，撞見了鏡子裏的影像，凝視着自己深重的黑眼圈，忽然有些頹敗之色浮現在臉面上。定了定神，心道天晴也該離開了，就拉開了門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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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一踏出洗手間的門口，便凝在當場，好不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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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着頭皮，夏雨支吾道：「你⋯⋯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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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不想見她，只是覺得自己還沒有準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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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看見夏雨的神情，心裏後悔，便故作輕鬆道：「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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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夏雨枱腳便想逃離。天晴見況伸出手臂擋住了他，夏雨也就猛地站住，不知所措的活像個失措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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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説過宇宙能容納我們的嗎？」天晴顯然是有些着急了。一旦着急，真實的情感也就表露無遺：「我在整個聖誕假期只見過你一次，請你別再走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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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面對着面前這樣的女孩，忽然説不出話來。他有千言萬語在腦海等待釋放，但嘴巴卻彷彿不是自己的，全然無法操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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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見夏雨不説話了，灑脱不羈如她，心裏卻以為夏雨經已厭倦她三番四次衝動的舒表情意，便毅然決定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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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糾纏之人，但遇見了他，或許今生亦不能移情了。不想自己的感情成為夏雨的負擔，她覺得眼裏有些濕潤，便轉過身來，落下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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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心裏明白。雖然兩人經歷了非常特別的事，卻不代表他們的心皆經已向對方敞開。她也不知道他們之間若是有情，先是從何處生起，可能在哪處落腳，哪處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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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天晴揉緊了心胸處的衣衫，艱難地離開夏雨。確定夏雨沒有追上以後，她更是心裏難受，難受得要生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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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像快要撕裂了，好痛，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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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回過神來，一邊心裏痛恨自己的出神和遲鈍，一邊追上了天晴，説：「不！許天晴，我⋯⋯我不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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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也千萬不要離開。你一旦離開，我就不能完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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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含淚回首，一下子擁住了夏雨。夏雨緊緊地回擁着她，嘴角含笑，幸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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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確定嗎？」天晴小聲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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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請給我一些時間。」夏雨認真地看着天晴的眼眸，伸手替她抹去淚水：「我不會辜負你，但我需要一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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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着温暖傳遍身軀，天晴看着夏雨，認真地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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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相視而笑了，心裏都已全然預備把心扉向對方敞開。所有痛苦的、快樂的、幸福的、遺漏在記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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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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