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又夏雨 - 第十八章．苦澀

夏雨踏着緩慢的腳步，在小街裏步行着。他曉得自己今天為甚麼會失控，可是他不明白為甚麼會把天晴認成自己的母親，這是不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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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混亂的很，覺得世界的顏色都混和在一起，不清也不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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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連自己眼淚也有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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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邊走，天也邊飄來一些烏雲，遮擋着太陽的光線。他抬頭看了看，眸裏沒有任何情緒。只是，小街——格外地陰暗，他怕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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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緊攥着衣角，説服着自己小街光明十分。走着走着，耳邊卻響起那個女孩温柔的聲音：「下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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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請問您的兒子叫甚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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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點開始落在夏雨的臉上，他便一把抹走。然後，他呆站在小街中央，過了十分鐘，眸裏才有了神色。夏雨低頭看着腳下的雨窪，發狠地踩在上頭，踩得滿臉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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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樂⋯⋯為什麼呢？」夏雨突然狂笑起來，笑得嘴都要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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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再然後，他跑回家，途中摔倒了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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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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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日子，也只差三個星期就到聖誕了。聖誕意味着假期，還有上學期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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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到此處，天晴便對面前的學校生起一絲抗拒，在校門前停住了腳。同學如泉水般絡繹不絕地在她身側流過，有些更直接用肩撞在她身上，看着便是嫌她堵住了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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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天晴。」依稀聽見，人羣中有把喚她名字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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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聲，她左右細看，尋找着聲音的源頭。後來，也找不到，索性放棄了。她下意識便要往校門的反方向走，怎料被一個正經過的老師看見了，連忙就把她叫住：「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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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她都不想回頭了。可是那個是老師！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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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天晴收斂着苦臉，換了個笑逐顏開的臉面回過頭來，看着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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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天晴的逃課計劃宣告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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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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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一早便到達了社區中心，心裏盤算着要多幫點忙，彌補上星期的不盡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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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啊，你看見夏雨沒？」中心職員的問題直直打斷了她的思緒，她定下心神，道：「沒有，但阿羚，我想該是不用着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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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亦羚也止住發問，低頭處理文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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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安靜地用手上的抹布清潔桌子，抹至桌子邊緣時卻差點失去平衡，幸虧捉住了牆角穩住身子。桌子輕「吱」了一聲，把常亦羚從工作中分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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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亦羚心道：也是，我就不該提夏雨的。看把她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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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見常亦羚看了過來，連忙喃着「沒事」，奔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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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生父母下落不明，義父義母替我改的。」夏雨的聲音在腦海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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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間小房間裏，天晴跪坐在地上，邊心不在焉地拍着哭得厲害的小妹妹的背，邊看着前頭的小門。她無法從上星期的記憶裏掙脱，無法把那個哭得令人心都要裂開的男孩的臉容從腦裏移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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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妹覺得她的背部被那個眼神奇怪的大姐姐拍得有點疼痛，於是就喊：「⋯⋯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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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回過神來，一臉抱歉地抽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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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還好嗎？」小妹妹倒是安慰起天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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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妳的親生父母下落不明，妳會怎啊？」天晴問非所答，「妳還會來社區中心幫忙嗎？妳還會履行每天在大門擊拳的約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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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説甚麼啊？」小妹妹一臉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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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是我是妳，我也寧願躲起來，甚麼約定去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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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妹被眼前的大姐姐的模樣嚇哭了，「哇哇哇哇」地哭個不停。她不停用着她的小手擦着眼淚，模樣可憐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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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嚇得手忙腳亂地翻找着紙巾，往小妹妹臉上輕輕地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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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他的親生父母下落不明，夏樂⋯⋯天晴禁不住擁住面前的小妹妹，安慰着她：「不要緊的，即使你的親生父母暫時找不着了，我⋯⋯我也會一直伴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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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妹不明所以，但也因為大姐姐温柔的安撫停住了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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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見到小妹妹不哭了，剎時也好像看見了夏雨在聽見自己説喜歡他的名字後那抹淡淡的微笑，於是又禁不住眼腔發起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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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門後的夏雨瞧見了，鼻子一酸，眼淚直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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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小妹妹被她的父母拉起小手離開後，夏雨一直凝視着他們三人的背影，苦澀之感油然而生。天晴走出了房間，看見了在門口淚流滿面的夏雨，一時不知如何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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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時隔一週，又再一次對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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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夏雨看進天晴的眸裏，看見了些許希望和勇氣；而天晴看着夏雨的眸，卻只看見痛苦和極重的苦澀，還有那些不住打轉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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