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辦公室在地府上 - 泣3

不久，第一位亡靈進來，終於不是年輕亡靈，而是五音不全的大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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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出妳的個人資料和死亡的原因，越精簡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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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就算我梳謊，你刀不會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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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屑一顧地說：「妳可以試一下，反正我不會理會，但我可以向妳保證下埸不會好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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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職位是「口供部」，單純負責記錄亡靈的身份，而搜索身份的是「資料部」，只要有名有姓或樣貌，就可以找到所有資料，唯一的區別是時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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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越詳細，資料部就可以越快找到屬於那個人的身世和罪狀，陳述虛假的身分資料一定會被審判長發現，到時候必定遭重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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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前累積的罪孽已經這麼多，死後還在繼續犯罪？那你真的可以永無止境地接受懲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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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大嬸果然退縮一下，然後乖乖交代她的身份背景。雖然我無法分辨真假，但若是提供假資料，「尋人部」會由於搜索不到那個亡靈而直接用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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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已經因為死亡落到地府，不會再次死亡，因此我們的酷刑極之痛苦，且你不會得到解脫，會永無止境地承受刑罰，直到你肯講真話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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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一開始就提醒過，說謊對亡靈不會有任何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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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行為，令我更加討厭人類，即便是死掉，人類自身的醜陋仍無法被根治，特別是這種自以為聰明的亡靈，尤其嘔心，一天之中總會遇見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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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每當我一想到，這群無惡不作、狂妄自大的人類在接受審判後要被丟進洞裏用刑，那種吶喊、皮裂的聲響、聲帶沙啞、如同扭曲的蛆蟲不斷求饒，我就會暢快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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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送走這位討厭的大嬸，輪到一位伯伯進來，他坐下來後便默不作聲，叫他幾次都沒反應。過了一會更是離譜，他開始離開座椅，周圍觸摸和觀光我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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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哪來的勇氣？是因為知道自己不會死第二次嗎？竟然肆無忌憚的把這當成自己家，我先補充一下，這間辦公室由我作主，可以亂用私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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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然起身，一隻左手掐住阿伯的頸，同時嗅到他身上散發著恐懼的氣味，直接將他的臉撞到牆上，鼻樑骨隨即碎裂，然後把他隨手一甩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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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伯用手背擦乾鼻血，雖然他故作鎮定，然而我可以嗅得出，他身上恐懼的氣息越發加深。我第五次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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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甚麼名字、幾歲、哪天出生，有甚麼就講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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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伯突然站起來，雙手拍在我的木桌，大聲喝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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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不講，你奈何得了我？反正死不去，我用得着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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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抹一抹噴在臉上的口水，阿伯只不過虛張聲勢，他的恐懼絲毫沒減退，我已經不想再面對這個老頭，打眼色要求接送員趕快帶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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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伯走了之後，辦公室立刻清靜許多。真好，不用考驗我的聆聽能力和耐性，作為幽鬼的我們跟人類一樣，當然不想認真工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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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個懶腰，趁現在暫時沒有亡靈進來，我離開辦公室散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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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走廊，盡頭是一個長滿「粉苔」的石盆，從石盆底下取出一個玻璃杯，盛一點盆裏粉色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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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粉色，是人間不存在的顏色，並不是粉紅色，而是純淨無瑕的粉色。我嗅一嗅手中的水杯，沒有氣味，純粹是我的慣常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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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著水回到辦公室，已經有個大概十多歲的年輕亡靈坐在椅子上等我，我咳幾聲清下嗓門，繼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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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詳細介紹你自己的身分資料，或是離開這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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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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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層越趨陰沉，地府沒有太陽，只有一片厚雲，灰白色代表白晝、黑色代表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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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有提過，地府任何東西都有其最基本的七彩顏色，所以在其他地區，可以看到橙、青、靛等不同顏色的雲朵，入夜後就會全都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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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個呵欠，杯子裏一滴水都不剩，講到口乾。今天真是有夠倒楣，首先是癡癡呆呆的老頭、然後是打死都不肯講重點的年輕男、再接着是求我大發慈悲的老太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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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真的，這麼多年以來有甚麼未遇過？就算跪地叩頭也沒用，我沒有任何感情...應該是說我曾經有過感情，但當經歷太多後，就會全麻木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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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觀察着天色，該是時候下班了，如常在銀色的盒子裏面取出一顆黑果乾，吞下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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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拾好公事包準備離開，伸個大懶腰，今日真是太累了，面對著一堆奇奇怪怪的亡靈，希望明天死的人可以稍微正常少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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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咯！」傳來一陣敲門聲，我過去開門，一名身穿深藍色西裝的接送員，一頭蓋過右眼的金髮，左耳戴着耳釘，是我的一位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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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單手捉緊一個裸女的雙手，喘著氣說：「喂！幫一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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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幹甚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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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鬼祟地向走廊左右探頭：「進去再說，進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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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馬上關門，接送員將那女生扔到地上，那女的大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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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放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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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接喝令：「閉嘴！」然後指著她問金髮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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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這是甚麼意思啊？我已經下班了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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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點，我只不過想找你幫個忙，不會阻你多久，這女的可否先暫住在你家中？」金髮接送員上氣不接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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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啊？！」我真是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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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沒有房子啊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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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你沒有房子，問題是幹嘛要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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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之前我有幫你托人去造沙發啊，你欠我一個人情，今次幫回我很正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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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如此，但我收留一個亡靈…這風險太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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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腦內立刻量度所有的利弊得失，這份人情怎想也不太划算吧？被翼鬼發現我會馬上被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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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的，我過幾天會來你家要回這女的，翼鬼們發現至少要十天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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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一時之間能下的決定，我需要多一點時間考慮，而正當我猶豫不決之際，金髮男催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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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時間喇！翼鬼快到了，到時候我跟你都會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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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你不但帶來一個爛攤子，還惹上了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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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我心中不願答應，但無可奈何，我為了保命只能收留這亡靈，反正我家有三層，只有我和兩個囚徒，就當作多請一個囚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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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兩個協力把那女的綁起來，塞進金髮男的紅色棺材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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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人間那種棺材車，地府這裏真的是一個大棺材，前面造了個車頭，下面加四個輪子和引擎，名副其實的一輛棺材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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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的不停踢腳擺手，真是好麻煩。金髮男準備打開棺材，那女的一口咬在我左手前臂，但沒有流血，棺材一打開我便把她拋進裏面、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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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到副駕座，西裝已經出現不少皺褶，不管了，最關鍵的原因我還沒有問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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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接送員來的吧，怎麼不送她去記錄口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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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髮男一邊開車，一邊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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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件事很複雜…大概是因為，我想幫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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