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和年齡?」
「奇格利· 法格曼,20 歲。」
「⾝分?」
「晨霧女⼠的信徒,封名為霧之⺠的祭司。」
「喜歡吃什麼?」
「⽣絞⾁,鹽巴多⼀點…」奇格利下意識回答完才發現不對,「等等,這問題和事件無關吧?」
「活躍下氣氛啊,」⾦絲雀無所謂的在他的髮頂上蹦跳,「不然你⼀臉苦瓜表情我是要怎麼問下去?」
他們現在坐在⼭坡迎光的斜⾯上,可以觀察到遠處校舍中緊張的考⽣及忙碌的⼯作⼈員。⾒多繞了幾圈的優爾終於覓得她的考場位置後,⾦絲雀猶豫的重新開⼝:「那位…索菲雅女⼠,她…」
「…索菲雅⼤⼈和她的⼦⺠替我們爭取施法時間,最後犧牲了。」奇格利含糊的應話,「儘管法術沒能成功放逐她,但那位仁慈的阿爾瑪歸還了許多⼒量,所以暫時興不起什麼風浪。」
「歸還?」⾦絲雀聲⾳悶悶的,「那傢伙總不會是突然良⼼發現吧?你做了什麼?」
「尤狄蒙尼亞,」青年⽤⼿在腳邊的⼟壤畫出其符號與天秤的圖⽰,「這是晨霧女⼠為了維護平衡所創造的繩結。上⾯的圓代表⽇⽉,下⾯的圓意味世界,最底端的根基象徵世界樹。
⽽尤狄蒙尼亞能夠維護平衡,主要是基於這三者印記所引發的『歸還』的⼒量。『歸還』可以將空間中不穩的能量進⾏均勻分配,因此對『他們』這種掠奪者⽽⾔是唯⼀的驅逐⼿段。」
「『他們』到底是什麼,」⾦絲雀追問,但沒提及米斯蒂家族,「我…去年遇過⼀個鉑⾦⾊頭髮的女⼈。也是情緒起伏很⼤,然後會⽤奇怪的⼒量破壞四周,這也是所謂的『他們』吧?」
「『他們』是種擁有超常之⼒的存在,」奇格利於天秤隔壁繪製⼀個火柴⼈,「『他們』向其信仰的神祇獲賜⼒量,接著就往外開始掠奪更多。『聖印』即是他們的⾸要⽬標。」
「我以為聖印只是個神話。」⾦絲雀降落到青年⼿旁,仔細的盯著尤狄蒙尼亞的紋樣,「看來不是這樣的,對嗎?」
「為保護『聖印』的真正位置,霧之⺠隱藏了這段歷史,並定期調整其所在以防⽌『他們』強搶。」奇格利嘆息道,「不過還是被發現了。」
「『他們』的神是誰?為什麼那女的說得到所有聖印就會成為神?」⾦絲雀好奇著。
「普勒斯神話也記載了,」他戳著⼩⿃頭上翹起的絨⽑,「聖印是世界樹⼒量的分割。靜謐、喧囂、跳火、凍海也皆是聖印的另⼀種表現形態,所以集⿑聖印可以成神的說法理論上算沒錯。」
「⾄於他們的『神』…」奇格利表情有點複雜,「你確定想知道?可能會相當…難以理解。」
「你先講,」⾦絲雀避開青年的指間,翅膀指著他,「我可是優雅纖細的⾦絲雀⼤⼈,哪有什麼不能理解的。」
「…好吧,我開始說了。」奇格利深呼吸,遂像下定決⼼似的的仰頭,啟唇朗誦,「祂的名字是…瑪格麗雅特露雅納⻄斯特蕾格特比索提特阿雅加尼絲索蘭露拉絲布蘭森伊薩⾙希克利亞⸺」
「停,你說啥?」困惑的⿃兒望向對⽅,「你在搞笑嗎?這名字也太…詭異。」
但青年表覆以⼀個堪稱無辜的眼神:「紀錄上的名字就長這樣。⽽且還有三種不同版本,各版本讀完⾄少都要⼀分多鐘。」
「…我突然不想知道了。」
⾔談間,遠處低沉的鐘聲徐徐響徹偌⼤的校園。⼀眼瞟去,簡約的⽅窗恰好能看⾒⼯作台旁揀取煉⾦⽤品的優爾和她隔壁衣著華麗的粉髮女孩。
「那⼩⿁幹什麼?」⾦絲雀朝前躍了幾步,試圖鑑明實驗室內的情景,「要去時裝秀啊,煉⾦術考試穿這麼浮誇。」
「唉,優爾這⼩笨蛋怎麼差點弄掉玻棒,太緊張了嗎?」
「差點跌倒打翻藥劑…,笨蛋優爾今天是怎麼了,⽑⽑躁躁的。」
「呼,才完成⼀瓶就感覺過了好久,」莫約六分鐘後,提⼼吊膽的⾦絲雀確認女孩完成了第⼀項試題,便轉頭瞅探青年,「誒,你幹嘛不講話在這裝深沉啊?」
「…今天可真精彩。」奇格利沒接話,只是⾃顧的⽀起⾝軀,陰鬱的臉⾊倒因無奈⽽消退許多,「來吧,優雅纖細的⾦絲雀⼤⼈。『他們』⼜出現了。」
憶起先前懾⼈的經歷,⾦絲雀⾺上⾼彈入空,揮振⽻翼左右警戒起來:「哪裏?不會是剛才那女的來報仇了吧?」
「這邊,」青年兩指輕捏住他的脅腹,並帶著焦急的⼩⿃轉⾄校舍的⽅位,「前⾯實驗室,歐比爾⼩姐隔壁那位粉⾊頭髮的。」
⾦絲雀⼼緒⼤驚。腦海想到那位被變成駿鷹的婦女,就尖聲喊道:「天啊!趕快把那個⼩⿁弄出來,你再⽤⼀次尤狄蒙尼亞趕走她。不然優爾可笨了肯定也會被她騙的!」
「太遠了。」奇格利沉聲說著,「⽽且施展尤狄蒙尼亞前需要準備時間,並不是想⽤就能⽤。」
「那怎麼辦,」將⾃⼰扭出青年的⼿指間,⾦絲雀盯緊對⽅,「我就想今天優爾怎麼表現的這樣不專業,該不會是那⼩⿁搞的把戲吧?」
「她有鸚鵡及蜘蛛,」奇格利審視著遠⽅的女孩,鎮定的解釋,「霧之⺠對『他們』掠奪來的能⼒記有相關資料。例如『鸚鵡』,意指她可以模仿任何她想學習的技藝;『蜘蛛』則是種會干涉他⼈舉⽌的精神係法術。」
「我們現在衝進考場可以嗎?不,被攔住怎麼辦…」倉惶的飛⿃聽聞青年的闡說後,不安感直接加倍,始⽽胡⾔亂語起來,「還是我們在這⼤叫有火災,先把考⽣趕出場…」
「這提議不錯,」奇格利突⺎的插嘴,順便再度掐穩⾦絲雀的脅腹以防他亂晃到頭暈,「我指的是利⽤聲⾳這件事。」
「你有辦法了?」
青年取出脖上掛著的⼝笛,指尖溢出黯淡的瑩⽩光芒:「⼤概,不過得再等等。」
⾦絲雀於是⾶⾄他的肩膀處站好,眼睛瞥向那枚外⽪些許斑駁的⽊製⼝笛。⼝笛上有個像是字⺟C 的刻痕,可是因為邊緣的破損,⾦絲雀也拿不準那真是⽂字抑或只是類似的圖樣。
「…看起來挺有歷史的,你的施法道具。」聽聞⾄少有了辦法,他壓下過度膨脹的緊張,打算聊點什麼。
「這是我…算親戚的哥哥送的。」奇格利語調有種飄逸的輕柔感,⼜挾著⼀絲懷念的溫和,「捨不得換就⽤到現在了。」
「肯定是因為你捨不得它優雅的弧線,」⾦絲雀謔笑道,「之前太急了沒看清,現在瞧瞧還是蠻有品味的形狀嘛。」
「…哥哥也曾這樣說過。」青年跟著莞爾,指尖輝光的亮度似乎稍微旺盛了⼀點。
⽽⾦絲雀沒有錯過這個渺然的變化,便詫異的詢問:「欸,你的⼼情會影響尤狄蒙尼亞嗎,我怎麼覺得光變強了?」
「只會影響很⼩的⼀部分。」
「積少成多啊,」⾦黃⾊的⼩⿃搧翅到青年⾯前,「快,我講個笑話你給我笑。然後我們盡快解決那個粉髮的⼩⿁。」
接著,嬌⼩卻活⼒充沛的⾦絲雀瀏覽遍記憶裏的笑話⼤全,⼀場異常荒謬的單⿃脫⼝秀旋即掀開帷幕。
沒有⾳樂,沒有燈光,只有⾃導⾃演的獨⾓喜劇戲碼。雙關語和俚語漫天⾶舞,有的句⼦彷彿香醇的紅茶,柔緩的韻味在嚥下後仍逗留在舌尖最顯眼的地⽅;有的句⼦貌似苦澀的咖啡,細細咀嚼的背⾯卻隱藏著豐厚的質感。
奇格利不確定⾃⼰有沒有笑出來,不過⾦絲雀總不禁令他想起某些往事。
或者說某個⼈。
銀⽩的熠熠耀光⾃他的掌⼼奔瀉。是以青年拋卻雜思集中精神,食指俐落的於⼝笛表⾯勾勒完整尤狄蒙尼亞的符號。
他吹奏起⾼昂的曲樂,曲樂就與微風纏綿共攜的進入遠處的實驗室內。他們恣意的在考場中央旋起豪邁的舞步,節奏如涓涓細流順暢,和聲若綺麗晚霞絢爛。委靡的氣氛瞬時於歡喧的點燃下蛻變成⼀股堅決的⾾志。
所以勗勉的章節告⼀段落,越來越慢的輪舞曲便登上檯⾯。⾳符的間距逐漸增⼤,彼此的動作逐漸靜⽌。他們蹣跚的溜離實驗室,未曾落下多餘的⾜跡,只帶走了不屬於「他們」的所有物。
「不能作弊喔。」末尾,奇格利微笑叮嚀道。窗邊的粉髮女孩似有所感,朝迢遙的他惡狠狠瞪了⼀眼。
「喔,終於比較像樣了,優爾這個⼩笨蛋。」危機暫且結束,⾦絲雀稍顯輕鬆的觀察起女孩的表現,「奇格利,謝啦。辛苦了。」
「沒事,這是我的職責。」奇格利看著懷錶的時間,對他建議著,「現在回穆弗拉學園的話,剛巧能碰上考完試的歐比爾⼩姐。你回去和她多說話確認她有無受到多餘的影響,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那個粉髮⼩⿁怎麼辦?」⾦絲雀有些疑慮,「都參加入學考了,之後進學園還得了?」
「畢竟他們不出⼿,我們也只能被動的戒備。」青年安慰他,「放⼼,庫魯會留在穆弗拉監視,他也有報名入學考。」
⾦絲雀想起男孩在火⾞上⾯如⼟⾊的半死不活樣,信⼼全失:「你還會待在特吉爾嗎?不然我們約個地⽅定期交換情報?」
「…別看庫魯去年那樣,他已經可以獨當⼀⾯了,」奇格利喟然⽽歎,「特吉爾的中央公園有棵圍著紅繩的松樹,每個⽉⽉初約在那,⾏嗎?」
「沒問題,別爽約啊。」得到承諾後,⾦絲雀⼼底踏實許多,「我要去看⼩笨蛋的狀況了,你呢?」
「我嗎…」青年像揣度著什麼,頓了片刻才張⼝,「我捎你⼀程吧。畢竟,我還⽋你⼀個⾃⽩。」
「你也看⾒那名婦⼈的下場了,成為『他們』的信徒⼤抵皆是如此結果。」他慢條斯理的⽰意⾦絲雀回到其掌⾯上,邊拐過幾株灌⽊叢邊輕語,「歐比爾⼩姐…你能想像倘若她當時在火⾞上握住阿爾瑪的⼿,會有好結局嗎?
誠然,我很清楚這無法為我的⾏為脫罪。但只要能盡可能削弱『他們』,我就還是會做⼀樣的選擇。」
⾦絲雀斜瞄著帶笑的青年,默然半晌,咋舌吐槽:「你是反英雄當上癮了啊?搞成這樣⼀堆把柄,『他們』夠聰明的就乾脆抓你入獄了。」
「我會謹慎處理。」⼩⿃的譏嘲沒多少諷意,倒是暴露出微妙的擔⼼。所以青年領情,平靜的答覆,「對了,還有件事。有鑒於庫魯也計畫就讀穆弗拉學園,我或許會無可避免的碰上歐比爾⼩姐⸺」
「再會時,請記得保守秘密。」語畢,奇格利放歸了⾦黃⾊的⿃兒回到湛藍無雲的晴朗天穹中。
攀於禮堂外壁的黃⾦葛繁盛依舊,⾦絲雀翱翔俯瞰著漸⾏漸遠的青年,呢喃低訴:「知道啦,⼤呆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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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解與補充:
生絞肉:此處意指Mett。為絞肉加鹽、洋蔥、胡椒等,配麵包做成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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