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那位特工有烏鴉嘴 - 【神塹局】009 這座城市好像會吃人

　　「你們回……嗯？怎麼滿身大汗的？」

　　比爾協助我將兩位長輩扶到沙發上坐好，我也順便說了方才的事。

　　「噗——他們以為妳的外套是偷來的？哈哈哈哈……」比爾浮誇的笑聲令小提直搖頭，抄起琴弓敲了下去。

　　「……」比爾哀怨地揉著腦袋。小提則不再理會他，向我奏了一長串音符。

　　「翏瓦領院雖然有心管制槍械，但效果不彰？」我嘗試解讀小提要傳達的話。看起來我應該沒說錯，因為小提開心地彎著眼眸點頭。

　　比爾非常驚訝地道：「熾漪，妳聽得懂小提要表達什麼？」

　　「對呀，這不正常嗎？」

　　「很難得，目前聽得懂的人不超過五個。」比爾笑道：「顧前輩就聽不懂。」

　　小提似乎很高興，並直勾勾地看著我。

　　這是要我繼續說嗎？

　　「嗯，還有……」我遲疑了一下，「不必擔心那些不良少年找伯伯尋仇，他們都欺軟怕硬，有異能聯盟護著這裡，他們不敢亂來？」

　　小提悠悠地晃著腦袋，我卻有些發怵。

　　他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難道是我把心事寫在臉上了嗎……

　　「原來如此，那文漢城肯定更可怕吧。」

　　「對，我們等下就要去那裏了。」比爾突然正經起來，「妳身上的武器和防身用具都還夠用嗎？」

　　「夠……等等，我們要去那？」我打開系統查看，確定那串地址並沒有提到文漢城。

　　「對啊，文漢城的主要道路就叫文景路。」

　　「瞭解。」大概這種事對他們來說是常識，才沒特別寫的吧。

　　比爾和小提去給伯伯換妝皮，我不敢看，選擇在客廳陪著老爺爺。

　　「方才真的對不起……」我現在一想起爺爺的慘叫聲就覺得非常愧疚。

　　「哎，沒事的啦。」老爺爺說話的語氣和伯伯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我緊緊抓著膝頭的布料，不知道該說什麼。

　　此時，老爺爺突然道：「謝謝你們哈。」

　　「嗯？」我聽見自己發出疑惑的聲音。

　　「謝謝你們幫助傑克。」老爺爺望著窗外，目光與思緒彷彿飄到了千里之外，「如果傑克被其他人發現了，就只剩我一個老頭在這裡啦。」

　　「……」我動了動嘴唇，卻發不出聲。

　　要是伯伯被仇視變異族的人抓走，後果可想而知。而老爺爺獨居在這種窮鄉僻壤、治安混亂的地方，下場也可見一斑。

　　諷刺的是，只要我把這兩天的所見所聞全告訴組織，就會釀成這種悲劇吧？

　　……但會不會，像傑克伯伯這樣的只是少數案例，多數隱在人群間的變異族都像冠芯女士那樣，像個不定時炸彈隨時會傷人呢？

　　直到比爾他們結束所有工作，我們的車都已經離開翏瓦主城，準備進入文漢城境內了，我還是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回報組織。

　　啊啊啊為什麼我要承受這些煩惱啦！

　　……如果是月影本尊的話，根本就不會糾結吧？

　　算了，等組織聯繫我才需要回報，我還有些時間掙扎。

　　我本來想著趁現在問問比爾洩露機密的懲罰是什麼，但我在問出口的前一秒忽地驚醒，忍住了。

　　且不說這樣問太過突兀，況且我根本不知道比爾和小提可不可信。

　　太大意了。

　　我心有餘悸地抹掉手心的冷汗，看向窗外。

　　文漢城和我想像中不太一樣，我本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雜亂無章、烏煙瘴氣的破舊城市。

　　然而眼前這個世界，彷彿博物館內珍藏的古代名畫，因為年代過於久遠而嚴重磨損，佈滿了後代人為修補的痕跡。雖然已不是原本的風貌，倒也多了一種跨越時空的詭異美感。

　　這幾天我只看過機械風和破敗風的街景，第一次看見如此漂亮的古城。

　　絢爛繽紛的色彩渲染著赤磚紅瓦，銀白金屬穿插交錯其中，支撐起千年光陰沉澱而成的文明。不過，若仔細湊近一瞧，便會發現那些華麗的古建築只是空留一個外殼，內部不是因為建材腐壞被挖空，就是被改建成其他樣貌了。

　　比爾透過後照鏡看到我目瞪口呆的表情，不禁笑道：「怎麼了，這裡跟妳想象中差很多嗎？」

　　我老實說：「天壤之別。」

　　他搖了搖頭，輕笑兩聲，「越美的玫瑰越扎手啊。」

　　懸浮車井然有序地排列在空中，底下是密集錯落的人行天橋，汽車宛如小鼠般穿梭在橋墩之間。

　　我穿越後第一次看到汽車……真懷念呀。

　　比爾將車子開入一座停車塔中，低調的灰色完美地融入車堆。

　　下車前，比爾遞了一件連帽外套給我，道：「在文漢城越低調越好。」

　　「好。」我將異能聯盟的外套留在車內，換上不起眼的棉製黑色外套，並將一頭紅髮藏起來。

　　我和比爾都把帽子拉得非常低，小提也換上一件寬鬆的風衣，並將小提琴藏在懷裡，這才一同離開停車塔，走上天橋。

　　這裡的規劃很特別，天橋就像是貼著建築物的二樓建成的人行道，每棟房屋也都有在二樓開個出入口，讓行人不必穿梭在車陣間。

　　此時行人眾多，堪比假期間的遊樂園那般人滿為患，比爾大概是怕我被人流沖走，讓我挽著他的手。

　　不過，比爾也是身高一米八的好男兒，我吃力地抬高整個手肘才有辦法挽住他，這讓比爾憋笑憋得渾身都在顫抖了。

　　前方一陣吵架聲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我稍微聽了聽吵架內容，原來起因只是有一男子不小心撞到另一男子的推車。

　　然而雙方越吵越烈，我們接近時那幾人已經掏出棍子開始打架了。

　　比爾趕緊將我拉到另一邊，若無其事地帶著我快速通過。我發現其他路人竟是看都沒看一眼，甚至都沒有加快腳步就走過去了。

　　打架聲漸漸消逝在我們背後，比爾才低聲道：「那推車上的箱子裡全是槍械。」

　　「咦？前輩怎麼知道的？」我正想轉頭過去看，卻被比爾阻止了。

　　「我視力太好，不小心看到的。」比爾抬手敲了敲自己的眉心，「還好他們沒發現我的視線，不然我現在也在那裡面幹架了。」

　　我心裡正和比爾一同慶幸，突然有一個孩子用力撞上我，那孩子還不到我胸口的高度，瘦弱的身軀和破舊的衣裳都灰撲撲的，這麼一撞反倒自己踉蹌了兩步。

　　「小心。」我下意識要扶住他，他卻避開我的手，陰鬱枯腐的眼神宛如毒蛇，自凌亂冗長的瀏海間竄出，令我心生惡寒。

　　在我愣神間，他向後跑開，小提卻快速捉住他的後頸，從他的掌心挖出一個黑色小方塊。

　　小提彎著眼眸把小方塊遞給我，我遲疑了一下才接過，「這、這是我的……」伸縮電擊槍？

　　他剛剛只是撞了我一下，就從我的腰包裡偷出這個了？

　　那小孩見竊行敗露，「嘖」了一聲並鑽入人群間，立刻沒了蹤影。

　　「那個小孩，看起來還不到七、八歲吧？」怎麼會有那種眼神？

　　這回比爾和小提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各拍了拍我的雙肩。

　　我心有餘悸地將電擊槍收回腰包內，並不斷把外套向下扯，努力蓋住腰包。

　　有了這個小插曲，我更加注意不要讓任何人靠近自己。我們在迷宮般的天橋上繞了好一陣子，我都快要頭昏眼花了，才到目的地。

　　不過……我看著眼前破舊黯淡的便利商店招牌，遲疑地道：「前輩，確定是這裡嗎？它感覺已經歇業五十年了。」而且我們不是要找實驗室嗎？

　　「嗯……地址沒錯，應該沒錯。」比爾左顧右盼，掏出一把奇怪的鑰匙，成功打開鐵卷門。

　　但鐵捲門後的感應門並沒有自動敞開，比爾也沒有鑰匙，所以徒手掰開大門的活就這麼落在我頭上。

　　「前輩，我以為，我們的任務都、是合法！的……哈啾！」我在說完最後一個字的同時成功打開門，堆積數十年的灰塵如洪水般迎面撲來，令我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

　　「哈哈，怎麼可能呢，聯盟跟領院可是死對頭啊。」比爾笑容滿面地搧開塵蟎。

　　店內的燈都打不開，我們只好拿出隨身攜帶的手電筒，並反手關上門。

　　「前輩……哈啾！所以我們要做什麼？」我摀著鼻子問。

　　「找實驗室的入口。」比爾伸出指尖抹了下深灰色的置物架，這才發現架子原本是白色的。

　　「大概上個星期吧，有人向聯盟投訴這裡有變異族，聯盟立刻派兩位執行員來查看。」比爾將手電筒往地板一照，什麼都沒有。

　　我不禁蹙眉。連置物架都覆滿灰塵，地板怎麼可能乾淨到什麼都沒有？

　　看來有人刻意清理。

　　「那兩位執行員在斷了聯繫前只來得及發出一則語音訊息，說『有密道通往實驗室，內有異能波動，以及……』」

　　「以及什麼？」

　　「沒了，就斷在這。」比爾晃了晃手電筒，「看來有人刻意清掉他們的腳印，避免有人睡著足跡找到實驗室入口。」

　　「這、這麼說，今天的任務，還挺危險呀？」我抹掉額心的冷汗，強撐著微笑。

　　「對啊。」比爾笑道：「妳也不用太擔心啦，我和小提都遇過更危險的，現在不還是完整地站在這了？」

　　「嗯……」我含糊地應了聲。這完全沒有安慰到我！

　　我們繼續尋著蛛絲馬跡。不知過了多久，我眼尖地發現廁所的洗手槽上有淺淺的指印。

　　「咦？」

　　「有發現了嗎？」比爾和小提立刻湊過來瞧。比爾伸出指尖按在指印上，但沒有任何動靜。

　　「不是嗎……」我四處張望，便發現我們頭頂的天花板有一個不起眼的灰色凹槽。

　　比爾當機立斷取了雜物間的掃把，往上一戳，驀地一陣失重感吞噬我們。

　　我的耳邊響起兩道尖叫聲，一道逐漸遠去，唯有一道緊貼耳畔，我以為是比爾，想伸手抓住他，卻發現黑暗中只有我一人不斷墜落——

　　咦，原來是我的尖叫聲……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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