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內含哭包梅多9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g2HoNnihw
——————————————————————————————
『梅多……』
似乎有誰,在輕聲呼喚著他的名字。
梅多睜開眼,睡眼惺忪間,他看到年輕女人的身影。她身後的太陽光越過窗,給女人鍍上一層金光,如夢似幻。同時撲在他臉上,暖烘烘的,讓他想起從前母親叫自己起床時的一個艷陽天。
但他看不清女人的面容,只是覺得十分熟悉。
『你是誰呀?』他揉揉眼睛,試圖看得再清楚些。可不知是否是陽光過於耀眼,她的面龐依舊是模糊的。
『我是媽媽呀。』女人回答道。這時梅多才註意到女人的銀色長發,那正是母親頭發的顏色,像月光一樣皎潔。
他的眼眶一下子就濕潤了,淚珠斷了線似的劃過臉頰,嘴裏喊著媽媽,伸手要她抱抱。他心裏有好多委屈和思念想對她傾訴,於是他一下是抱怨哥哥對他不好,一下是控訴父親的冷漠,一下又是央求母親帶他回去他不想再住王宮裏了,說出的話語雜亂無章。母親卻不惱,只是淡淡地笑著,撫摸梅多蓬松柔軟的頭發,拭去他眼角的淚水。
一道透明的水痕從女人的頰邊滴落。
『對不起……媽媽幫不了你。媽媽太弱小了。』她收回手,掩面忽然哭泣起來,『都是媽媽不好……不能讓你開心地活著,讓你跟著媽媽吃苦……你一定很討厭媽媽吧……』
見母親哭了,梅多連忙抓起袖子往臉上抹了兩抹,坐起身揮著小短手,有模有樣地擦幹她的淚水。
『不會的!媽媽最好了,我怎麼會討厭媽媽呢?我最喜歡媽媽了!』他看著母親青綠色的眼眸。記憶中這雙眼睛只會泛著笑意,傳達讓自己安心的訊息,沒有像現在這樣,充滿的只有哀傷。他懊惱自己平白無故說了那麼多惹母親掉眼淚的話,自己是男子漢,要懂事,不應該哭哭啼啼讓母親傷心擔憂的。
他牽著母親的手,露出燦爛的笑容。
『其實……其實爸爸對我也很好,給我吃好吃的,還有漂亮衣服給我穿,而且我為了媽媽,給媽媽爭光,有在好好學習哦!教我的叔叔都誇我做得很棒呢!』
他盡量從那些悲慘回憶裏搜刮出一些光彩的,哄母親高興。
女人呆呆地凝神望他,似是被自己兒子的話寬慰到,收起了悲傷,轉而微笑:『是嗎……?那梅多很棒哦,媽媽不在了也能照顧好自己。』她的手覆上梅多的臉頰輕輕摩挲。
坐在床邊的梅多感受到了母親手上陽光般的熱度,甚至——還有太陽的氣味。他又揉了揉眼睛,因為照在母親身上的光似乎越來越強烈了,閃亮得越來越不真實,下一刻就要被這束光帶走了一樣……
『媽媽不放心,所以過來看看你……知道你現在過得很好,媽媽就能安心回去了……』
回去?回哪裏去?這裏不就是家嗎?梅多預感不祥,又驚又怕,忙將女人的手抓得緊緊的。他又想哭出來,為了母親,又忍住了。
光芒越來越亮,填滿了整間屋子,讓他再也看不清母親的身影,只能聽見母親愈加空靈的聲音。
『就算一個人也要好好活著,答應我……媽媽會在那邊時刻保佑著你——』
已經聽不清後面的話了。
『媽媽——』
女人的手從他的雙手間滑走,他看著母親漸漸遠去——
「別走!!!」
四方窗外的樹葉,閃著金色的光,房間裏空無一人。梅多從床上坐起來,背後全是汗,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門外傳來女人震天響的辱罵聲,中間穿插著海葉的幾聲辯解,最後以鞭打物品的聲音作結。房間裏的陳設還是那樣,只是……
媽媽不見了。
他依舊是孤獨的二王子,梅多·薩弗恩。生母早在兩年前,就死去了。
剛才所有的一切,只是夢而已。
梅多抱住自己的膝蓋,將臉埋在膝間,無聲地抽泣著。他一個人要怎麼活著?父親漠視,哥哥欺淩,連教書老師都不給他好臉色看。更不用說現在,海葉哥哥的舅母是個兇巴巴的胖女人。就算他在王宮練成了看人臉色行事的本領,也看慣了人們面對他時擺出的臭臉,但在感知到別人心情不愉快時,他依然會害怕。
「你怎麼了?」海葉的聲音響起。
梅多擡起頭,對上海葉面無表情的臉,但對方的紅色眼眸卻噙著淚花。他又註意到對方的胳膊和小腿多了幾處新傷,那紅痕就和老師打他的痕跡一模一樣,觸目驚心。
仔細想想,海葉哥哥似乎和自己一樣,受盡冷眼。但他都沒有像自己一樣受了委屈覺得害怕就哭,他甚至敢和阿姨頂嘴。
他比自己還慘,自己有什麼理由天天哭鼻子呢?
「怎麼你也哭了,聽我挨打嚇到了?」海葉走近擦幹梅多臉上的淚痕,又揉了揉他的頭,「你不用為我掉眼淚,這種事天天都有,你要每次都這樣,怕是要把眼淚都哭幹了。」
神情雖是冷淡的,但海葉手上的動作卻很溫柔。
「疼嗎?」梅多伸手輕輕碰著鞭痕。裂開的地方還散發著熱度,看著讓他心疼極了。梅多仰頭看他,觸碰到傷口時海葉會微微蹙起眉頭,看樣子確實很疼。
「習慣了就好,痛不到哪裏去。」海葉笑笑,表示無所謂。
梅多不信他的話,拉過手臂,往傷口輕輕吹氣。母親還在的時候,每當他摔跤擦破皮了,她都會這麼做。母親說她在傷口上施了魔法,吹一吹,傷口上搗蛋的小妖怪就會飛走——結果最後傷口真的不疼了。梅多很驚喜,媽媽居然會魔法!
那麼,既然母親有這種魔法,那麼他一定也有。雖然他什麼也做不到,但趕走海葉哥哥傷口上小妖怪這種事,還是能完成的。
「海葉哥哥,還疼嗎?我幫你吹走上面的搗蛋鬼了哦!」梅多滿臉期待。對面的海葉楞了楞,最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不疼了,謝謝你。」
說著他從桌上拿來幹面包,塞進梅多手裏。
「你慢慢吃,別噎著了,我現在要出去撿柴。」海葉走到角落,拿起竹筐背到背上,「吃完你就呆在這裏,別出去,等我回來。」
「我也想去!」梅多說,捧著面包就要下床。
海葉阻止了他:「那你明天早點醒,我再帶你。今天太晚了,那女人要罵我的。」
說完,海葉就出了房間,關上門。
房間裏又剩下梅多一個人。他慢慢吃完了幹面包,又喝了一口水。門外女人對海葉的抱怨依舊在繼續,過了好一會才安靜下來。
他撩起自己的衣袖,上面的痕跡已經淡了許多。他又想起海葉身上那些被打得皮開肉綻的鞭痕,不禁打了個冷顫,自己身上的傷痕仿佛也跟著火辣辣地疼起來。比起海葉,他算是幸運的,至少他不是成天挨打。而且,他一直都在保護自己,即便會因此挨打責罵也沒有放棄。放下衣袖,梅多盯著緊閉的木門,思考著。不能一直都躲在海葉哥哥身後,當被捧在手心的小鳥。自己至少要做點什麼,讓海葉哥哥在這個家好過點。
他跳下床,吃力地推開門。小小的客廳一個人也沒有。他躡手躡腳地走著,探頭進去,女人正背對著他給衣服打上補丁。
「罵得嘴都幹了,這不省心的。」
女人喃喃自語著,揉了揉肩膀。接收到女人口渴的訊息,梅多轉身就從桌上倒水,走進女人的房間,盡力舉起。
「阿姨,喝口水吧。」
聽到陌生聲音的女人嚇得一顫,低頭看他,皺著眉一言不發。梅多雖害怕極了,但仍強撐著笑容,抑製著發抖,端著木碗,等著她拿走。
所幸,女人沒有說什麼,直接拿起了木碗,喝光了水。
「阿姨,我幫您錘錘肩。」
他拖來凳子,爬上去,握起拳頭,捶著女人的肩膀。女人的身體僵硬了一瞬,隨後又舒緩開來。
「沒想到你小小一只,幫人捶背還挺舒服的嘛。但先說好,討好我沒用的。」
女人頭也不回地說道。梅多卻不氣餒,兩只手捏著女人的肩頭。
「沒有啦,只是看到阿姨就想到我媽媽了。媽媽累的時候我也是這麼幫她的!」
他說完這句話,就聽到女人笑了。
「是嘛,你還挺懂事,海葉那小白眼狼就比不上你。」
「為什麼呢?」
梅多確實不了解他們的關系為何那麼差。
「誰知道。我沒把他丟出去流浪,每頓飯有他的份,當親生的養著,可他還是忘恩負義。」梅多手上的動作未停,心裏卻嘀咕著:肯定是因為你每天打他。沒有誰會喜歡天天打自己的人。
但他不能說出口。他要幫海葉哥哥的。
「海葉哥哥……看起來冷漠,但他對我很好的。」梅多小心翼翼地說道,「或許他也很喜歡你們但說不出口……」
「砰!」
房外傳來摔東西的聲音。梅多一扭頭,發現海葉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正陰沈地瞪著他倆。而後又一聲不吭,跑了出去。
梅多看出他心情不好,卻不知道緣由。他立刻跳下凳子,追了出去。
時間快到中午,日頭正盛。梅多邁著小短腿追趕,卻追不上海葉的步伐,只能叫著海葉哥哥,希望他能停下。
「誰讓你多管閑事了?!」海葉猛地轉過身,對著撞過來的梅多,劈頭蓋臉就是一句,「你是不是想討好她??」
梅多從來沒見海葉如此生氣,也不明白對方為何如此暴怒。他呆立在原地,漲紅了臉擠出一句:「我……我沒有……我只是讓你能好過點……」
海葉冷笑一聲:「得了吧,我這種不詳的人,不需要你白費力氣。你如果想親近她,現在就去,不必假惺惺地對我。」
「我沒有……」他抓住海葉的衣袖,還想解釋,卻被粗暴地甩開,摔在地上。
「聽不懂嗎?!滾!」
梅多再也受不住委屈,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海葉哥哥是大壞蛋!!」
「我壞?那你就不壞了?那女人怎麼對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海葉對他吼道。
「所以我才想幫你啊!!」梅多大叫回道,哭得一抽一抽的,「教我識字的叔叔也經常打我……很疼……你又因為我挨了打,所以我想讓海葉哥哥少挨點打……」
「他打你哪裏了?」海葉聞言飛快地蹲下了。
梅多卷起衣袖,將手臂上的淡淡傷痕展示給對方看。
「他怎麼下得去手……你那麼小……」海葉沾了泥土的手輕輕撫摸著那些傷痕,懊悔不已。他自知自己說話太重了,便毫不猶豫地將梅多抱在懷裏,拍著他的背道歉安慰,「對不起,是我的錯……我錯怪你了,我應該先好好問你才對……」他又松開,用幹凈的衣袖擦幹梅多臉上的淚水,「可以原諒我嗎,梅多?」
梅多哭得嗓子都啞了,他咳了幾聲,癟著嘴點了點頭。
河邊,梅多湊過去看海葉洗手。「為什麼你和阿姨關系不好呀?」他問道,或許能在這裏得到真正答案。
「那女人,根本不想養我,只是為了我那海難死去的爸媽的錢。」海葉站起來,擦了擦手,牽起梅多往家裏走去,「知道我爸媽死了,還想把我丟外面自生自滅,我威脅他們,如果他們這麼對我,我死了之後就找上帝把他們送下地獄。這麼說了他們才不情不願繼續撫養我。」
「這樣啊……他們好壞。」梅多氣鼓鼓道,「等爸爸找到我了我會讓他好好懲罰他們兩個的!」
「聽起來你爸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海葉說,「你爸是做什麼的?是獵人嗎?」
「我也不太清楚……每次見到他他都和一群叔叔說話,但說的內容我聽不懂。」梅多邊說邊用手指抓抓下巴,「但他很強!他說什麼叔叔們都聽!」他仰起頭,眼睛亮亮的。
「這樣子啊,那我就等著你爸為我主持公道咯。」海葉揉揉梅多的頭。
「我會的!」梅多舉起手,信心滿滿地答應下來。
ns 172.70.130.5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