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漏銅壺》第一冊情尋 - 【四】何以驚醒夢中人 4.1

眼前的是一面牆，牆上刻滿了數之不盡的文字，潦草的書寫在幽暗之中更顯模糊不清。

我在這無盡漆黑的寂寥中，搜尋著一段回憶片段。

我摸索著壁上凹陷的字跡，仔細地逐一查看，隱約看見什麼「虛領頂勁」、「人剛我柔」等字句，那原來是某種太極拳的心法口訣。我要的卻不是這些。

抬頭仰望，那是一段有關兇殺的描述，以及自己被警察圍捕的過程；左上方則是一段關於某位鄉村老先生的敘事，有點難以理解，姑且不看。

環顧四周，四面的牆壁、天花板和地面，同樣刻滿了字。我不禁猜想其作者是個怎樣的高人，大概花了一輩子的光陰，也刻斷了數不盡的筆子，才有此番壯舉。

我終究找不著心中所想的那段回憶，應該要放棄作罷。驀然有人「卡」的一聲打開了門，刺目的光芒照亮了房間中的一切，而我的故事也就消失於無形。

我沒有理會闖進的人是誰，只是依依不捨地跟隨她離開，踏出這明鏡止水的房間，重新步入俗世紛擾的眾生之地。

「木框，你能回應我嘛？……阿達，叫醫生來，他醒了……」

「框，努力試試，你看這裡，我舉起了多少根手指？」

我聽得出那是同僚強哥的聲線。

我喃喃地說︰「向我舉中指的人沒有好下場。」

強哥笑著回應︰「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

我張開雙眼，看見了典型的白色病房天花板，接著左右轉頭細看，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身邊的是強哥和阿達。

醫生和護士此時剛剛來到，強哥和阿達便讓路給他們，醫生用手電筒照了照我的眼睛，按了按我的指頭，問道︰「有沒有感覺？」

我反問︰「可以有什麼感覺？」

醫生詢問︰「知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

我打了個呵欠︰「呃……陳奕迅？」

醫生白了我一眼，沒好氣地說︰「哈哈哈，好好笑啊。麻煩你認真回答，記不記得自己住在那兒？做盛行？」

我胡說八道︰「住天水圍，讀緊書。」

醫生揚起眉毛，又問︰「知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入院？」

我反問︰「渡假？你認為呢？」

醫生瞪了我一眼後，一面書寫記錄，一面對阿達和強哥說︰「他應該沒有什麼大恙，但在爆炸之中曾經經歷腦震盪，要再留院觀察一段時間。」

我不耐煩地抱怨︰「不用煩啦，沒事沒幹，沒有不舒服啦。」

強哥勸告︰「聽醫生的話吧，休息幾天，別的事暫時不要多費心，我們會處理。」

我望望他們，嘆了口氣，使勁地拍了床邊一下。

「請你盡量不要動作太大，會妨礙身上的傷口癒合。你先等著，姑娘一會兒後會替你洗洗傷口。」醫生說畢便拿著文件與護士一同步出房間。

我嘆了一口氣。

「鈴……鈴……」手機鈴聲大作，阿達悄悄拿出手機一看，低聲說了一聲︰「不好意思」，便按鍵接聽，緩緩走向房間的出口，邊走邊說︰「喂，係……你好，我係我係……」

「見到你醒來沒事，我倆就放心了。」強哥輕拍我的肩膀。

我敷衍地笑了笑，不知道該回應些什麼，又瞧了阿達一眼，便隨意地問道︰「當日行動以後，很多手尾要跟吧。」

強哥攤開手，擠出笑容︰「差不多啦，反正黑火出現以後，大家都習慣早出晚歸。」

「好好好，我們馬上來。」阿達掛掉手機，快步回來，在強哥耳邊悄聲說話。

強哥臉有難色，搖搖頭，輕嘆一聲，遂對我說︰「好好休息吧，你都見了，我們還有些事要處理，先走了，隔天再來接你出院。」

「好好休養。」阿達也向我揮手道別，二人準備離開。

我嚷道︰「慢著，阿頭……」

阿達不敢直視我︰「呃……阿頭……阿頭他，他在黃埔花園，那場爆炸時……」

我勃然大怒，雙腳用力猛蹬連接床頭的桌子︰「我知啊！頂你！我知啊！」

整個房間頓時肅靜起來。

強哥料到我想要問什麼，開腔打破沉默︰「昨夜，大家已在現場為阿頭和其他的同僚做了場法事，一切辦得順利妥當。放心吧，木框……阿頭在天之靈，會幫我們盡快抓到那兩個該死的冚家鏟。」

我沒有任何回應，蓋被，睡覺。

他們於是推門，離開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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