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漏銅壺》第一冊情尋 - 【七】八斬未聞藏二刀 7.2

「嗨，我來探你了！」阿Q微笑著向我招手，我讓路給她進入屋內，吩咐︰「順手關門。」

阿Q關了門，逕自走進客廳，坐在沙發上，把手袋放在一旁。我為她倒了一杯水，遞給她︰「你怎知道我在這裡？」

她雙手接過，道謝，喝了一口︰「你師父昨晚跟堅叔通了個電話，他說他向朋友借了流浮山的家給你暫居。堅叔於是告訴我，所以我便來找你了。」

我掏出手機，一把扔在地上，怒吼︰「我打電話給你上百遍，你為何不接聽？」

阿Q一臉驚訝，呆望著我，神色慌張地回應︰「「嗄？呃……不知道啊，你有事找我嗎？」

我氣得說不出話來，她於是眨了眨眼，試著為我撿回手機，遞給我。

我一把搶過來，再將手機扔到沙發之上，厲聲斥喝︰「我還在你留言信箱留言，你就連一次回電都沒有，混蛋！不用手機就不要用！」

阿Q聽著，愈是深深不忿，突然按捺不住，從沙發上站起對我怒罵回來︰「那麼你有事情快說！你這個臭脾氣的男人！我開始覺得你很討厭！至少比以前討厭多了！」

我乾笑了一聲︰「哈，你很討人喜歡嗎？你以為我很想見到你嗎？我因為有事要問你才找你！」

豆大的淚珠從阿Q的眼睫毛下滑到臉蛋之上，她撿回手袋，似是要離開︰「你我都是成年人，怎麼你仍然像個小孩子，動輒發怒……成熟一點好嗎？」

我與她怒目相向，此際大家也不再容忍對方。

「為何每次我也要忍你。」她淡淡留下一句，便毅然離開。

然而，我的問題還未得到答案，遂連忙上前挽留，但一時禁不住口，開腔便是一聲︰「喂！」

「砰！」阿Q使勁地關門。

我回到露台，架起二郎腿，默默地抽煙，心裡仍在不斷咒罵阿Q，同時之間，又為自己來不及問那道重要的問題而感到不值。

大概過了半小時，我也幾乎開始打瞌睡，一人倏忽間從後遞來一罐汽水，悄悄地在我面前微微晃動，我凝視著，呼出煙圈。

「對不起啦。」阿Q拿著兩罐汽水，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

我仍然不望她︰「這屋裡沒有汽水，你從那兒找到的？」

阿Q向我遞來汽水，我頓了頓，伸手接過。

「咔嚓！」我倆不約而同地掀起汽水罐蓋子，阿Q喝了一小口，才悄聲回應︰「剛才在樓下的士多買來的。」

我好奇地問︰「為何又回來了？」

阿Q沒好氣地說︰「與一位故友不見十年，因為無聊事吵架十分不值。我寧願向對方認低威，和好作罷。」

「你不覺得委屈嗎？」

「若是能行，總要盡力與眾人和睦。更何況，你是我十分要好的朋友。」

我笑了笑，把黑冰遞給阿Q︰「要一支嗎？」

阿Q堅拒︰「我不抽煙，謝謝。」

我們抬頭仰望著夜空，不期然地一起注視著明月。

我把煙蒂扔到一旁，喝了口汽水，斜視著身旁的阿Q。

阿Q的容貌、身高、髮型跟從前沒有分別，只是如今多了一份成熟的味道。從前的阿Q是一個充滿稚氣、魯莽、糊里糊塗的笨女孩，十年以後與她再聚，她的談吐與舉止跟從前經已不再一樣。

她成熟了。這份成熟與臉上的粉底及眼線無關，和她相處時，我看得出她的心裡有著很多事，她說話很多，但沒有說出的話卻是更多。

我回望外面黑漆漆的晚空，決定進入正題，淡淡地喚道︰「阿Q。」

阿Q雙手捧著汽水，回頭應道︰「怎麼了？」

「你記得十年前的事嗎？」

「嗯。」

我也轉臉回來，盯著阿Q的雙眸︰「你記得一個名叫華弟的朋友嗎？」

阿Q一臉猶豫︰「嗯……沒有印象。」

我問下去︰「你再想清楚，這個男人和我們年齡相若，身高大概有一百八十厘米，臉型尖削，皮膚白皙，短髮，身邊有沒有這樣的人？」

阿Q笑道︰「你真是有點兒職業病，找疑犯嗎？像這樣的人有許多呢！我完全沒頭緒你說的是那一位。」

我呼喝︰「認真點想想！」

阿Q趕緊收起笑意，正經地反問我︰「你遇到十年前認識的朋友？」

「嗯。你好好幫我想一想這人是誰，我猜他應該是個複雜多變的人，性格有時衝動，內心卻很會計算利弊。」

阿Q不明就裡︰「你連他的名字也不曉得，怎麼會知道這些事？」

因為他曾與我一起逃命，我回應︰「不要管這些。」

「那麼為什麼如此認真？這人對你很重要？」

我怒斥︰「關你叉事咩！」

阿Q緊蹙著眉，認真回想︰「我們認識的人之中，長得如此高大的人有好幾位，但沒有一人名叫什麼華弟……」

我補充︰「對，他以前不是叫華弟，這個我敢肯定。」

阿Q遂把這些人的名字列出來︰「高個子不外乎都只有仁瑞、鏗哥、傑克、阿証、安迪、恩烙……」

我仔細地聆聽每一個綽號，努力地回想著，但僅是他們的長相已連一個也記不起來，直到我聽到其中一個名字。

我瞪大雙眼，站起來說︰「是他！」

阿Q問道︰「什麼？恩烙是華弟？」

「不是，是安迪，安迪是華弟。」

「你怎知道的？」

「我記得安迪姓劉，安迪劉，所以他就是華弟。」

阿Q呵呵地大笑著說︰「哈哈，這樣說來又好像是。」

開始有些頭緒了！此時心中的激動無法抑制，我興奮地拍了一拍露台的欄柵︰「阿Q，你記不記得安迪有沒有兄弟姊妹？」

阿Q搔搔腦袋，笑著說︰「不記得了。」

「那麼，你知道安迪住在哪兒嗎？」

「我不清楚啊，沒有聯絡了。」

「你不是仍然有出席教會崇拜嗎？安迪呢？他有沒有再出席？」

阿Q攤開雙手，搖頭說︰「我不知道啊……」

我欲再追問，阿Q卻望望腕錶，搶先說︰「原來現在很晚了，唉，剛才吵架浪費了很多時間，我是時候回家了。」

我凝視著她，良久道︰「好吧。」

「那下次再聊吧，再見，我會再來探你的。」阿Q站起來，步進客廳，把空空如也的汽水罐扔進垃圾桶，從沙發上拾起手袋。

她回首一笑，接著踏出家門，順手替我關門。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她是故意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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