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事者與他養的小鬼 - 5-1 佛牌

「阿軍，這邊你幫我看一下。」江哥吩咐，「我去另一個工地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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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軍抬起頭「喔」了一聲，繼續埋頭吃午餐。

目送匆匆忙忙趕去另一組的江哥，小白捧著便當，小心翼翼地往阿軍靠近。自從上次的事件之後，他一直想請阿軍幫忙解決身上的那些東西，可是一直找不到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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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是「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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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阿軍處理掉那隻難民鬼後，他只舒服了那麼一下。一回家，換了別隻鬼跟著自己，然後變成兩隻、三隻、四隻……所以他只肯在家休息兩天，第三天吃了藥，綁了繃帶，拖著行動不方便的腳，他都堅持要來工地。

他發現了，阿軍在的時候，那些鬼不敢靠太近。

可是那些鬼也發現阿軍最近不太愛理他，於是就越靠越近，動作越來越多。

這樣下去不行，自己會死的。

上次是從馬椅上被拉下來，下次不知道會怎麼弄自己。

阿軍瞥了他一眼，他可憐兮兮的擠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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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軍，我——」

「我吃飽了，先上工。」阿軍起身，看了一眼手錶，「午休還有半小時。你慢慢吃。」

「沒關係，」小白也匆匆跟著站起來，「我跟你一起——」

「不用。」阿軍指指另一側的工地，「你吃飽之後把那邊的木板清掉，我來刮廁所前面的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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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軍說完，拿著刮刀跟去漬油，快步走向轉角。

小白所有準備好的話都被堵在嘴邊，只好默默坐下，繼續食不下嚥的吞著便當。

沒關係。下午工地只有自己跟阿軍，一定能講到話。

他把最後那口飯塞進嘴裡，嚼個兩下正要吞下去，一雙鬼手從後方猛然掐住他的脖子！

他想張口呼救，第二雙鬼手緊緊覆上他的嘴。接著，第三雙手、第四雙手……不知多少雙手把他箝制著，固定在那個看似尋常的坐姿上。

他驚慌的拼命掙扎，但是在這群鬼的面前，他像是小孩子對抗大人般脆弱而無力。他用力從鼻孔發出悶哼聲希望引起阿軍的注意，但一隻手緩緩、緩緩地伸了過來，捏著他的鼻孔。

缺氧的暈眩在一秒鐘內就刺激得他滿臉通紅。他死命的搖動身體，但是連重心都沒有改變分毫。

小白的意識迅速開始模糊，心臟狂烈地跳動，努力把血液送往肺部，渴求那些不會進來的氧氣。他耳膜內的撞擊聲如雷響般轟轟不絕，但同時他很清楚，自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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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

「你的……命……」

「給我……給我們你的命……」一句句清脆甜美的童聲響起同時在他耳邊響起。「你欠的……嘻嘻嘻……你欠我們……」

「四方有靈，聽我號令，」阿軍威嚴的聲音響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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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雙鬼手鬆開，小白那口沒吞下去的食物噴了一地，嗆咳不止。空氣迫不及待隨著呼吸進入肺葉與血管，他回復理智轉頭一看，阿軍一臉凝重的站在他身後，捏著法訣，狠狠瞪著在四周亂竄的靈體。

靈體對阿軍確實十分忌憚，尖嘯一聲紛紛向外四處逃竄。但是竄沒多遠就撞上一道軟綿綿的牆，無論再怎麼用力都衝不過去。

童稚的聲音順間拔高了三度，變成一聲聲淒厲詭譎的尖叫。叫聲一聲疊著一聲，在阿軍臨時迫出的場域裡震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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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兇作惡，傷人性命，還想走？」阿軍冷笑，「通通留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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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軍從口袋裡掏出一小把香灰，張口一吹，香灰化成數道黑金交織的鏈條飛向那些逃竄的靈體。沒想到竟然有幾個靈體閃過鏈條，扭頭狠狠朝阿軍撲來。

阿軍右手捏了法訣擊碎這幾個靈體，左手一招，鍊條鎖緊，硬生生把靈體們釘在原地。他這才有空轉頭狠瞪著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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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拜了什麼？」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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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傳來一陣陣刺痛，阿軍眉頭一皺，瞥了一眼。剛才沒有唸完咒文，硬生生用本身的精氣迫出場域果然要付出代價。上次面對穢物時右手本來就受了傷，現在其中兩片指甲終於無以為繼的脫落，指尖隨之滲出血珠。

阿軍虛握著拳頭，咬牙切齒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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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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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顫抖著，拎出脖子掛著的那條精鋼蛇骨鍊……是一塊七彩繽紛的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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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是人家拿給我抵債的。」小白哆嗦著解釋，「他前前後後跟我調了二十幾萬，還到最後差兩萬。我說不用了，他說，他用這塊牌抵。」

阿軍冷哼：「那你就收了？」

「我……我查了一下，這家南洋的佛牌很有名，」小白囁嚅，「而且還會增值。一塊牌轉手可以賣到五六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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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是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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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才剛講兩句，阿軍就後悔了。但是自己已經跟那些無形有了過節，處不處理意思都一樣。與其如此，乾脆把小白帶回來，正式打開場域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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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你想把這件事鬧上台面，對吧？」張老闆聽到這個案子時是這麼評價的，「小朋友出去打架，回來跟爸媽告狀。」

「誒，話不是這麼說。」阿軍白了張老闆一眼，「事情在我面前發生，難道要見死不救？」

「這件事，你本來就該見死不救。」張老闆擺擺手，「算了，我去跟上面報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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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闆是不是姓張，阿軍也從來沒問過。總之，所有土地都頂了「張福德」的名字，所以就稱他為張老闆。

張老闆一向都沒什麼好話，阿軍也習慣了。畢竟當一個只管一棟樓的土地，聽起來是有點憋屈。可是阿軍身份特殊，一般的地基主擋不住前仆後繼的無形，如果是一方土地，又有太多需要照顧的有形無形，沒辦法時刻鎮守。所以上面才調了張老闆來坐鎮。

據劉先生的說法，張老闆本來有資格成為一方神祇，可是現在卻成了這樣一個不上不下的土地——時時要替阿軍驅趕那些無故上門的無形；其他神尊——比如說廖王爺、城隍爺、默默姐派案子來，他要通知阿軍，並且早早做準備；如果阿軍自己帶案子回來，張老闆要負責向上稟報……

更別說彩券行之外的事，他只有稟報權而沒有處理權。他的處理權僅限彩券行這一棟樓——而這棟樓只有阿軍、喂喂跟張老闆。

事情雜七雜八，但是功德累積的慢，難怪他每天看到阿軍都沒有好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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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阿軍場域一開，足足有兩個棒球場大。迅速抽走的靈力，讓阿軍少有的在開場域期間就肚子餓。阿軍看了一眼桌上那塊畫的七彩繽紛，可是圖案說不出的邪異詭譎的佛牌。

應該是筆大生意沒錯！自己賭對了。

關於阿軍晚上的「工作」，案子有幾種來源：一部分來自沒有辦事者的神尊們，比如說百花街附近的姑娘廟、百姓廟、萬應廟等。這些廟的規模不大，主神神通有限，如果遇到比較棘手的問題，就會用種種方式——比如說託夢，讓信眾來找阿軍。

還有一些是陰陽眼——像小斌這種——帶來的。這些特殊體質的人本來就很容易招惹無形注意，如果沒有跟著師父修行，自然沒有處理的能力，只能帶來給阿軍。

一部分則是來自不開壇的神尊，比如默默姐以及之前的廖王爺。這類的案子阿軍接的最爽快，因為肯定有功德點數。

最後一部分是來自阿軍自己遇到的人。這種狀況，他必須先把案子打聽清楚，然後跟張老闆報備。由張老闆上秉後，上天同意他才能開場域辦事。而這種狀況失敗的機率很高，有時他會知道原因，但絕大多數的時候只會收到張老闆冷冷的「不行」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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