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編織者 - 第七章一年『著:佐藤太郎』②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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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不再對未來抱持著理想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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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地從學校畢業、平凡地為自己找了一份工資雖不多，但足以支撐自己生活的工作。值得慶幸的是距離工作地點不遠處的住宅區裡，就有一間從小住到大的平凡的家，自然也不用擔心住宿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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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父親和母親都從事同份工作，因此不會有餐桌缺少其中一人的畫面。而且彼此都從不為無聊的事情爭吵過。我也時不時把一些錢當做平時的感謝交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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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別人眼裡，我們或許活得太平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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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們所期望的，就真的只是這麽單純的生活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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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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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是佐藤先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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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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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接到父親的來電，聽到的卻是陌生人的聲音時，忽然就有不好的念頭晃過腦海。父親的潔癖在眾多親友間早已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了，所以他一向來都不會讓常時帶在身邊的物品遠離自己的掌心。正因為自己相處多年才有辦法立即察覺到的異樣感，此起披伏地充斥著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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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這樣的，您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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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我丟下工作後就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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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藤？……佐藤，佐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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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遠沒法忘卻自己帶著歉意回望時，店長那錯愕的表情，以及被我落在一旁的電子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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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的過程中，我聽見了一道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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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若骨肉遭到剝削、仿佛部位脫離軀體，猶如惡魔即將破蛹而出似的——一個怪物的嘶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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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它的駭人程度就連我都不曾聽過，但我卻對那個聲線產生了熟悉的感覺。就像是每一天哪怕不勝其煩都必須聽到，具有高度辨識度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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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我注意到自己被他人投以異樣的眼光後，我才得以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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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怪物』就是自己」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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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讓周邊街坊都面露難堪的人，就是自己」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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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的是，當時的我並沒選擇收斂，反倒變得更加歇斯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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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為別的，只為了在這個足以讓自己陷入「瘋狂」的狀態下，以最快的速度衝向眼前的「終點」——這個城鎮僅有的治療機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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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留意自己在這期間是否有撞倒過任何人，也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因此受傷；我不記得自己跑了多久，也忘記是否有停下來歇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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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獨讓我「恢復意識」的是，醫院那已然由紅黯淡下去的手術指示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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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手術室的門被慢慢打開，身穿藍綠色的他朝這裡看過來時，也面露了當時跟街道的行人們一樣略顯難堪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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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他向看似助手的人下達一些指令後，便慢步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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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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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就是佐藤先生的令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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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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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你所見，他們已經度過了危險期。但意識依然沒恢復，可是就現在的狀況而言，我很難向你保證他們會不會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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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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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則一天，慢的話……可能需要幾年。對於這種事態，我真是深感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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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真是謝謝您了，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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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主治醫師交換完以上對話後，就連我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的面孔逐漸變得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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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父母遭遇了交通事故。」——那是通知救護車將父母載到醫院的好心人士，從父母的持有物中找到有關我的聯繫方式後，最先向我透露的情報。明明是最常出現在新聞裡的詞語，此刻卻令我倍感陌生。就好像「不覺得會發生的事情卻發生在自己身上了」似地，我對它的「陌生」源自於「從未想過自己會是新聞主播口中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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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那位好心人士口中得知造就這個事件的罪魁禍首已經逃逸了。雖然有打算抓住他的熱心民眾，但光憑腿腳還是沒法追過馬力全開的車輛。因此無法當場追究他應該負責的醫療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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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我們一家都持有健康保險卡才得以抵消八成的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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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後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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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治療下去，戶頭是否還能拿出這筆大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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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院外的我，倚靠在隨處可見的凳子上，抬頭仰望了那片依舊呈現著蔚藍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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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世界還沒發生變化，我的「世界」就已經翻天覆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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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現在『放手』的話，我是不是就能重返以前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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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壓力所擊垮，被無聲的重力所壓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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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自己能輕鬆點，我下意識說出了根本不會實行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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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少年，你是否很困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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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然，凳子旁坐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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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穿了漆黑且整潔的正裝。就以醫院來說，也未免太不吉利了。不過從他隨意地搭訕過來就能隱約得知，這人想必不是有要探望他人的目的，我沒法從那張撲克臉上讀取任何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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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付不了父母的龐大治療費，現在正煩惱著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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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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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對他表露疑問句。面對這一類人，一旦露出了馬腳，他將會追著那個把柄刨根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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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先別誤解我，我只是通過正常的渠道得知這個消息罷了。畢竟，這間醫院有我們公司的部分資金援助。別看我這樣，我好歹也有一個不錯的職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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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個偉大的公司為何向我搭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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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這樣的。現在我們公司急切地需要部分鍵盤打手。如果您答應成為我們一份子的話，公司將會支付您這個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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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取出口袋裡的一張小紙並遞了過來，裡面所寫的數字是自己在現任公司工作一輩子都沒法觸及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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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然這樣的數目可以說顯得極度不自然。畢竟沒人會對一位素不相識的人開出這樣一個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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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需要往鍵盤裡打字就有這個待遇薪金？我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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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他露出了詫異的笑顏。聽起來宛若打算一五一十地向我攤開所有底牌似的，從他接下來的話語裡感覺不到有所保留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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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沒騙你，的確是往鍵盤裡打字就能得到的薪水。只不過，那個數量可沒這麽『輕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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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我怎麽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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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還真是慎重到不行的人呢。這樣好了，我現在開給你這個數目，只不過作為交換，你必須立即前往某個地方開始新的生活。我把地址也寫給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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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交付給我的，是那張紙的五倍數額，以及另一張寫著距離這裡需要四五小時路程的城鎮信息的碎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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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地址是我們的總公司，而這張支票則是只要您答應，就能立即得到的治療費。您看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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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經過那一番「胡鬧」後，我的思考能力還沒恢復到正常水平，但我仍抱持著一種不信任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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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什麽壞處都沒，我就能在得到這份工作的同時，還能擁有這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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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我也只能繼續向他套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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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詳細告訴我具體上班的時間，以及主要是幹些什麽，再來是有沒有員工保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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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時間啊，從早上八點開始到淩晨十二點。關於工作內容……恕我們無法透露，您到時候只需要依照分發過來的文件照做就行了，為此我們才找上你們這些對這方面毫無了解的少年少女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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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難不成你也找來了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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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定的。畢竟光靠你一個是無法勝任那裡的所有工作。這是我們第二個要求的『個人必須持有最少三個人份的行動能力』。至於保險問題，看在您這麽慎重的份上，我可以坦白跟您說，保險一類的東西，公司均不負責。我們只會支付您應該得到的報酬，其餘的還請自行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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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鑒於勞動基準法，大部分企業為僱員購買員工保險已經是一種法律義務。如果說連這點都不從的話，不僅是在挑戰這個國家的法律底線，同時也置員工於危險之外。或許是見我聽聞此事後瞠目結舌的樣子，他加以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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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在，以您這樣的處境，我還真不願意將您蒙在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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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一瞬間，他的表情有了一絲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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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憂傷？悲慟？還是說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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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想象初次見面會對陌生人產生這類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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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絲毫沒察覺我正因他展露的面容而陷入思緒，便繼續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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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是黑心企業，沒通過正規手續的那種。同時也不會在乎你們的生命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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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明顯想劃清彼此界線的話語。「為了讓『你們』充分理解敝公司現有的狀況，以免日後不必要的爭議」。那一字一句透出的，就是這麼一種自我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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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以這些年來，因入職一段時間後才得知公司「真相」的員工恐怕不計其數。對於他一開始就向我「坦白」這些本來可以用來混淆視聽的「底牌」，我不禁感到了「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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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代表先前所說的並非虛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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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他的言語，我把目光放在了自己左右手握著的兩張紙。一張是毫無價值的碎紙，另一張則是往銀行送去就能取出大量金錢的「許願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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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勉強您，只是給了您一個選擇罷了。要努力打拼呢，還是接下我這個建議，這都取決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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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沒對父母投入太多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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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家的關係，比起說是一般家庭經常見到的「親子關係」，反倒更像是互相尊重對方意願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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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會因為是「父母」而要求我一些身為孩子必須要辦到的事。我也不會因為自己是他們的「孩子」而訴求作為父母必須給予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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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為這個緣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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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在剛剛我差一點要失去他們的時候，居然連一滴眼淚都掉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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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害怕今後會再也見不到他們，此刻留在我心中的，卻只有莫名的空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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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是時候報答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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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會願意自己跳下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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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現在不做的話，我估計會後悔一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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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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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板凳站了起來，也沒特意在意別人的眼光，就這樣跪了下來，雙手放前，擺出以往在電視裡見到的，土下座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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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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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對他而言，他不過是負責利誘沒打算買賣器官的人，將自己健全的部位給賣掉的仲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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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對我來說，他相當於給予我另一個可能性的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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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他口中的那份工作會因此奪走我的性命，我也在所不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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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值得您感謝，這是您自己決定的事。以名義來說，我將來有可能變成害死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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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但他卻蹲了下來，把手放在我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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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透出了無法通過模仿得來的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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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應該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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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在這個時候放棄了撲克臉，我無從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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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知道的是，他那看待兒子般的神情，已經深刻地烙印在了記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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