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編織者 - 第七章一年『著:佐藤太郎』⑪

穩穩行駛的列車不禁晃動著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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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戶之外，暮色渲染了整個大地。只要是它的「視界」所及，無一不被這奪人耳目的色彩籠罩在內。眼看林子或高樓沒能抵擋下來的光芒，時不時地刺激著「把視線放在它身上」的人們眼球，我趁它還在嶄露頭角的期間拿出手機查看當前位置，以確保這輛列車確實朝著自己心目中的目的地行進。而將手機轉為待機模式前，顯示在主畫面的五時半也間接提醒著我，「現在是這顆光球最『精神』的時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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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像『那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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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覺眼前這個景象酷似「阻止自己變成機器人的那天」後，我背對著霞光，把視野移到「如果看得見，應該是這裡」的公司方位上，暗自在心中發出了冗長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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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的這個時候，我們也許還在那棟大樓裡做著自己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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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分晝夜、不分男女、只把精力全數投射在顯示器前、只讓那黯然無神的目光容下密密麻麻的文字、只讓自己的雙手在鍵盤上舞動——如此枯燥且沉悶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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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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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大海一下森林感覺好厲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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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衣快看看，那裡好像有什麽動物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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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我好像也看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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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公司餘下的四人開始了這九個月以來的打工生涯裡第一次的「例休」，就連自己每天見到的光景也不知不覺「倍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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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愛衣的脫序行為跟先前相較起來已經有所收斂，但由於她身旁還站了位「姐姐」，使得原本克制過的舉止也會因那位姐姐無意間透出的穩重而變得更加突顯。有這麼一個比對樣本，也讓我對她平日的「力度」有了一個衡量的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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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真的是對這種事情都不會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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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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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女子組，我們男子也在某個程度上達成了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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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站為OO鎮，下一站為OO鎮，還請各位乘客下車時別忘了您的隨身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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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廣播發出此類通告，車內的人員變動就會變得相當激烈。該說不愧是高峰期嗎，由於我們的起始站是偏城市之外的地方，所以並沒多少機會能跟其他乘客擠在一塊。眼看我和翔都被一推一擠的人潮給帶到了黃線之後，還待在車內的兩人似乎依依不捨地依偎在那……不，正確來說應該是牽著「姐姐」手腕的「妹妹」一臉不情願地抓住了立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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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下站了喔妳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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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這站之後的路線會礙於城鎮的發展而變得錯綜複雜，再考慮換乘需要的時間，要是不小心錯過這趟，等等搭回來估計得多浪費半小時。因此我趕緊用催促的口吻將兩人叫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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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愛衣那一如既往的表現，讓我知道自己要是像剛剛那樣敦促她的話，她一定會有所自覺地趕在車門關閉前走出來，所以我並沒有擔心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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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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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這麽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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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姐妳有所不知啊，這傢夥次次都在門要關上的最後一刻才肯下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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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還有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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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請讓我跟妳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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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我好像看到了什麽，慧姐慧姐，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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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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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躲避我即將向慧姐曝露的種種「醜態」，滿臉心虛的她才剛走出車站便把慧姐拉進了人潮之中。本想著要不要趁她們還沒被人流沖散之前將其帶回來，不過眼看那群人的方向也跟我們一致，因此覺得之後就能會合的我，也不禁湧起了放任她們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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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有什麽嗎，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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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在後方聽著我們對話的翔，這時才有空隙向我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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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啊……這個，感覺蠻適合她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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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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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們都沒正裝，不過好在它沒有任何服裝限制，我想說把它當成一種『都市活動』應該也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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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拿著一張可以從車站門口取得的傳單，並且得意洋洋地說道時，他也認同似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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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關於祭典的告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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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乘坐列車，跨過三個城鎮，最後抵達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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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個時間，正好是祭典開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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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所有不是在城市成長的我們來說，這應該會是第一次，亦是最後一次的大城市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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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周圍的溫度開始轉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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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稍微把頭抬高，就能見到即將消逝在邊境的夕暮。像是不想讓「這一天」結束似的，哪怕本體早已朝著西邊落去，它仍堅持把自己僅剩的亮光留在漆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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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再過不久，那僅存的暮色終將被完全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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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不具任何特別含義的自然現象。但這幅景象看在我眼裡卻像在影射些什麼似地，忽然有所意識的我默默輕撫腹部，同時用他人聽不見的音量長嘆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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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跟自己現在的感受形成一個巨大的反差，身為這條直徑屬下的路燈在晝夜交替的剎那間，依次打開身上自帶的燈泡，用自己的方式迎接來自四面八方的來賓，為在場的所有人帶來了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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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衣、和服、襯衫、西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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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早有準備的、還是只對食物有興趣的、或是附近剛下班就趕來的，所有人的焦點無疑都匯聚在這個集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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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那個無時不刻都在張揚自身光芒的恆星後，攤位上五花八門的商品頓時因為照明燈的襯托而變得格外眼花繚亂。再加上老闆們熱血得令人不怎麼想接近的招呼語，使得整個祭典都呈現一個高峰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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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陳列在走道左右兩側的攤販都擠滿了人群，肚子因壓力感到一陣飽足感的我開始向身旁的他征求了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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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要買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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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來個章魚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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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你是喜歡章魚燒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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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算特別喜歡。不過說到祭典的慣例應該是章魚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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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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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在交換以上談話的過程中，我向攤販的老闆購買了還尚有餘溫的八顆小球，隨即遞給站在身後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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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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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客氣。其實你們選在這個時候離開，我心裡很是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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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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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理會這個預料之內的反應，只是自顧自地把目光放向「遠方」；仿佛在不久的將來，我就會抵達那個地方似的，「遠方」的景色每隨著我踏進的一步而變得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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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這是它留給我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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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我總算能很好地跟你們『告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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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的當下，忽然有一種被人盯住的感覺充斥著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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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頭回看，站在人群當中的他只是一言不發地把視線放向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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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平日都好好先生的他，也有將這份嚴肅給展露出來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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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已經察覺到了，我的身體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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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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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前……剛跟愛衣同居的那天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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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這麽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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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事我還沒跟她提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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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不找我們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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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想逞英雄。只是覺得……這應該就是我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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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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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起初我擔心你們也出現了類似的情況……不過現在見到你們還是跟以前一樣，我安心了……畢竟你們都還沒交換過誓約，又有打算一起開店的夢想……對我來說，你們的未來還不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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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說的話……你的『未來』不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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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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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掙的錢已經足夠『支撐』個幾年了。可是……『他們』直到現在都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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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走完這條佈滿荊棘的道路、本以為將這些帶刺的樹枝全數撥開，那間相伴自己成長的家、那兩個不曾從記憶裡抹去的身影，就會笑著走出家門、就會面帶那個慈祥的表情，把渾身是傷的自己給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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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就連這麼「普通」的祈望，也都隨著每個月的「探望」而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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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身為即將消失的「不孝子」，我是不是該把「孝女」帶到他們面前，用作自己沒盡到孝的贖罪方式——那天看著一無所有的「她」時，我就有了這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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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在想，要是愛衣從這裡『畢業』後，依舊還沒找到屬於她的歸處的話，我就會把她介紹給父母。畢竟他們以前常說想要一個女兒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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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話，為何你不把這個當成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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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已經準備妥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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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食物失去僅有的支撐而墜入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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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有所察覺時，他就已經快步向前，像是不打算放開眼前人似的，瘦弱的雙肢十分用力地抓住了我的兩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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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你要用這種像是交代後事一樣的語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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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感覺到那略顯氣憤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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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通過那微微的顫動理解他此時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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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作我站在他的立場，也會對此感到悲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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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我行我素」的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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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如此，我才必須狠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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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將自己綁在他們的記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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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因為自己留下的「污點」而讓他們今後的人生都伴隨一層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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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慢慢抬起的雙手，就是自己下定決心的最好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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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淩晨我都會醒來。原因不為別的，正是這裡的痛楚。」取下他放在雙肩上的手腕後，我向他展示了一直以來折磨著自己的源頭之一，也就是胸膛，「似乎是以前的過度勞動導致了現在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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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還有更好的解決方法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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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應該還有更好的解決方法。只是這也意味著，我必須放棄那天自己決定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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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命的使用方式，早在那一天就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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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過黑衣人遞來的那兩張紙時，與死神的「契約」就已經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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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失去一切的「佐藤太郎」來說，他的生命早在那一天就戛然而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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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的「我」，不過是個為了延續父母的壽命而苟延殘喘的亡靈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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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有這樣的邂逅，純屬只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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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來人往，繞過我們的人不在少數，他們無非都在關注我們之間的爭執。雖然在意，但都沒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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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著大事化小的原則，我和翔慢步退到了樹蔭底下。儘管四周依舊充斥著不得讓人靠近的壓抑氣場，但不同的是我們彼此的語氣都沒了先前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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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我也不會馬上掛彩的啦。只要還有能睜開雙眼的一天，我就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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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你還能從早睜到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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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也不是這麽說。只是我能感覺到，那個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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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之前飄蕩在周遭的空氣，總會有些許的不同。我這麼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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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那個氛圍還沒出現，這樣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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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樣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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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離開」，但也不見得會隨叫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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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還有充足的時間能向他們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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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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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周圍再怎麼喧鬧，都不曾將我們的視線帶離這條被無數人踏足過的石磚路。但她的聲音，那個經常響徹在耳邊的聲音，卻穿過了層層喧嘩，把我們的視野引導著至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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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郎~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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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女生正朝這裡招手。那頭純白的長髮很好地被身上的黑色制服給襯托了起來。要不是彼此相識著，估計會錯認成是哪裡的年輕演員也說不定。她的樣貌就是如此地出眾，甚至連本人都沒有自覺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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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衣揮動的雙手，無意間將這股壓抑的氣氛給打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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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吧。今天的事就當做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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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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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他順著我的話向前踏進，我只是愜意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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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那個瘦弱纖細，卻又無時不刻散發著像「大哥」一樣可靠氣場的背影，我默默發出了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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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比起「灰色」，還是「暖色」更適合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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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第一眼見到這男人的時候，他就已經身著了這種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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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相處幾個月的我也終於明白了，那是代表「幸福」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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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於即將組建家庭的人來說，是再也合適不過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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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本就不該被我身上這渾濁的顏色給沾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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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顏色，就由我來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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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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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逐漸聚集在祭典的中心地帶、當「暖色」開始像濾鏡一樣充斥在他們周圍，我總覺得自己似乎正離他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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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集中在那裡的照明帶來了錯覺，還是因為自己現在所處的陰暗環境形成了反差？……我想會讓自己這麼認為的，應該是耳邊這個漸行漸遠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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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幾何時，本該一直熙攘下去的那陣音聲，此時像是隔了一層薄紗，開始變得沙啞不清。就連顧客和老闆交換貨幣商品的動作，看在我眼裡也都變得十分緩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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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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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有所意識時，時間不再轉動。

當我豎起耳朵時，聲音不再喧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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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分水嶺，兩個「世界」的境界線。

只要轉過身子，便能清晰地看見「遠方」；仿佛在等待「滿足條件」的人到來似的，它將「入口」設立在只需我踏進一步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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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足夠了。

這時候讓心臟停止「跳動」，是否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就這樣守望他們通過「中繼點」，是否就是「我」最後能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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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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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見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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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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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常伴在自己身邊的聲音在呼喚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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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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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時，她已然站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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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橘紅的眼瞳把我的意識拉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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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忽然不知道要買炒麵還是蘋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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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買不就好了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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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想法可以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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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吧~啊，這個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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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的她將手裡緊握的東西塞到了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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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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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呈紅色的護符。哪怕沒實際接觸過，但只要是在這個國家呱呱墜地的人，多多少少都一定會知道的物品。然而我脫口而出的語調就像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東西似的，簡短的詞句裡滿是濃濃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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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作是一般人，估計早已對發出這個疑問的本土人感到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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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她非但沒有回予我趨近於無奈的表情，反倒耐下性子向我解釋這個「東西」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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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御守啊。既然慧姐她們是最後一天在這了，當然要來祈求下大家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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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語為我的視界指引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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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望去，他們都手持著紅色的守護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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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分道揚鑣了，我們的心還是會通過這個御守聯繫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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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只是沒有任何依據的漂亮話、儘管手上這個不過是用來安慰心理的道具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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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知為何，我卻從她的言語中感受到了一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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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足以將身後一片綠意的「遠方」給驅散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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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哭過的人，都會因此變得更加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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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回想起來，換作是以前的她，是否還有辦法說出這種令人為之動容的話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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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變堅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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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一直以來都很堅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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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也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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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你想好要吃什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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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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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光能掃到他們正溫柔地看向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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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那份溫柔估計能被拆解成兩種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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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鯛魚燒、章魚燒、炒麵都來一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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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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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胃可不僅如此吧。讓我們通宵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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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攤位不會賣到淩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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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就去居酒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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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打算去居酒屋啦，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高興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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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打算舉辦慶功宴啦！那邊的兩位，意下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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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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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慢慢朝這裡靠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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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今天來陪你瘋到早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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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性率先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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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我們買些小吃什麽的，回公司辦住宿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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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也摻了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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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雙手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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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太郎突然變得很小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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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才是他的本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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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慧姐脫口而出的感想，翔替我打了圓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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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所有人都以笑容度過的時候，只有他面帶複雜的眼神看向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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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刻意的反常，恐怕只有他能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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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采購完後就回公司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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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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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聲號令之下，慧姐和愛衣組成一隊，而我則理所當然地跟翔編成了一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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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車站為終點，如果在沿途中見到好吃的東西，買下即可。這些食糧將成為我們今天在公司過夜時的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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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距離祭典落幕還有一段時間，不過考慮到跨越三個城鎮的時間，以及手邊剩下的工作，我們依舊選擇跟身著浴衣的參加者們背道而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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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身後的聲音漸行漸遠，我向身旁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沉默不語的「大哥」搭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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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如果我有個萬一，愛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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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前你給我活著不就萬事解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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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他的一擊重拳揮到了我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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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算不上很用力，但也絕不會是輕微的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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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聲音非常響亮，作為受害者的我還沒急於將受擊後的反應表露出來，便趕緊往位於前方的倆人所在地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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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手拿幾個塑料袋，不知不覺拉開幾個人身距離的她們沒察覺到後面的動靜，我便壓低聲量應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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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不能給你保證才這麽拜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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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知道了。到時候我會幫你看好她的，這樣總行了吧。只是作為交換，你可別隨便做什麽加重症狀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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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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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郎，雖然沒有明說……但，我們永遠都是你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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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很榮幸能認識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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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就別說客套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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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頭再次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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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這次卻顯得十分輕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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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興能認識你，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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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原來如此，這就是被稱作「朋友」的人際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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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自己不曾去追求的群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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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彼此的相處方式早已超越一般同事會劃下的界線了。但直到他親口向我表明前，我卻不曾擁有在那個名字的後面添上這簡短兩字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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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還真是頗有份量的詞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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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你不也說了客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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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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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哈哈哈，蠢死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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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笑我啦，再怎麽清醒也是會有『當機』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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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列車要出發了喔，還不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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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彼此真的以「朋友」的身份互相調侃一番後，眼看列車進站而開始催促我們的慧姐，與愛衣一同揮動用於示意我們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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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以點頭作為回應後，便一致向前邁開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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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注意，門即將關閉，還請乘客們遠離警示線的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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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逐漸闔上的自動門，望著因朝反方向行駛而漸遠的城鎮，再把視線放到貼在門旁的他們身上，一想到今後再也沒機會見到這幅曾經被自己掛上習以為常的光景後，我現在似乎才深刻地體會到，所謂離別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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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都沒怎麼去意識的事情，一旦被自己「觀測」到，那個油然而生的情感就會開始躲在腦海裡，任憑如何甩頭都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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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此為始，我不禁對自己本該做好的覺悟產生了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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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遠方」已近在眼前，明明距離「契約」生效的日子只剩下兩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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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如今卻打算違背死神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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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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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朝別人見不到的地方默默揪住領口時，列車漆黑的窗外忽然開始了一閃一爍。因愛衣的話語重新看回窗外的我，也直率地說出了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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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漂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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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即便身處一定距離都有辦法見到的火光。呈現橘色的它穿過層層雲霧，以直線狀朝上飛升，最終於半空迸發，隨即化為向四處飛散的五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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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就此結束的下一個瞬間，不同顏色的線狀火光從各自的方向一同升空，接續化作照亮漆黑夜空的一盞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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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祭典的高潮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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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份美好不會永遠持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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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屬於他們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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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的美好，已然開始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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